郭太后听着她这话,更是绷紧了脸:“这又能怪得了谁?往年在宫中,你但凡肯善待大皇子和这孩子一些,事情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可你呢?自打皇长孙生下来,你便处处提防,这孩子虽小,可心思是敏、感的,又如何能不怕你。”
说罢,没等郑皇后诉委屈,郭太后又道:“你只知道说皇上纵着皇长孙,怎就不想想皇上何以这样给你没脸呢?你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反省,哀家又如何能帮得了你。如今这样,说句不好听的,也是你自己作的。”
郑皇后如今失势,听着郭太后的训斥,到底也没敢反驳,可心底又如何能甘心。
在她看来,不管是大皇子还是皇长孙,都是不知规矩的。
难不成让她这当嫡母的,讨好他们不成?
看郑皇后这神色,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哀家老了,还能护得你何时?你也好好想想,若有一日哀家两腿一蹬不在了,皇上还会不会这样顾及你。哀家别的不求,只盼着你能知道轻重。别再这样自作聪明了。”
郭太后这话到底是让郑皇后心里不由也有些忐忑。
是啊,这姨母若是不在了,她可是失去了最大的倚靠。
见她还知道厉害,郭太后也不多说,只最后叮嘱她一句,“好了,你也回去吧。就好生让太子在佑安寺待一段时间。等到哀家寿辰之前,不用你开这个口,皇上总归会是太子回宫的。”
郭太后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郑皇后确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有关谢云菀身世的事情也传到了宫中。
闻言,不仅仅郑皇后,连郭太后都不由有些惊讶。
郑皇后嗤笑一声,开口道:“谢家精明一世,竟也弄了这样的糊涂事。不过这谢氏如今已经是祁王府的二少夫人了,这谢家也太不把祁王府放在眼中了,即便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该顾及祁王府的面子,收为养女或者是义女,怎好闹腾的这样难看,丁点儿面子都不给祁王府留。”
郭太后眉头微蹙,心中确实是惊讶。可到底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她也用不着上心。
看郭太后这样,郑皇后也不多留,缓步退了出去。
长长的宫道上,郑皇后心中到底是觉得谢家人狂妄。
赖嬷嬷想了想,开口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祁王府总会有动作的。祈王妃那脾气,还不让朱二公子休了这谢氏。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的人谁人不对谢家指指点点,觉得他们寡情。这毕竟是自有养在府中的孩子,这样不留一丝余地,也太狠心了。”
郑皇后听着赖嬷嬷这话,点了点头,“是啊,这事儿闹腾越大才越好。最好谢家和祁王府因此结仇了才好。本宫也乐得在一旁看戏。”
赖嬷嬷还准备说什么,却见不远处梁禺顺急急走了过来。
不待郑皇后开口,梁禺顺便缓缓回禀道:“娘娘,方才谢敬在御书房交出了京城的防卫。”
郑皇后不由一怔,这怎么会呢?
她早就心心念念掌控这京城防卫,可因为近来一桩又一桩的事情,她根本不指望能成功了。
没想到,谢敬竟然主动交权。
“娘娘,这永昭郡主明年就要离京出嫁了,虽是韩家主动求旨赐婚,也给了谢家措手不及。可谢韩两家联姻成了事实,谢敬怕是惹了皇上的猜忌,才有此举动吧。”赖嬷嬷低声道。
郑皇后虽有些琢磨不透谢敬何以会这样,可这事情毕竟是一桩喜事。
她期盼已久,终于能插手京城防卫了。
可同一时间,她也觉得有些棘手。这太子如今在佑安寺修行,她这个时候若如之前打算的那样,让郑家接手,只怕皇上会不答应。
可若不让郑家接手,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皇上猜忌心重,这说什么,都不能惹了皇上的猜忌的。
梁禺顺如何能不知郑皇后的顾忌,斟酌了下,他开口道:“娘娘,您何不让祈王世子爷接管京城防卫。这祁王府是宗亲,这些年又小心翼翼,皇上也是看在眼中的。皇上就是疑心谁,也断然不会疑心祁王府的。”
听着他的话,郑皇后虽有些犹豫,可也知道,祁王世子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而且,就祁王那明哲保身的性子,即便京城防卫抓在祁王世子手中,也不会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总会拥立太子的。
这么想着,郑皇后开始谋划起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祁王世子推到这个位子上去。
郑皇后不知道的是,成国公府也已经闻到了这消息。
成国公是郑皇后的哥哥,这个国舅爷这些年早就盼着能掌了实权了。
这不,闻着消息时,急急就让柳氏递了请安折子往宫里去。
郑皇后也很快就接到了柳氏的请安折子。
瞧着手中的折子,郑皇后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原本宫也是打算让成国公府接管京城防卫的。可惜,太子偏偏在这个时候,遭了皇上的猜忌。本宫也只能另择他人了。”
可话是这么说,郑皇后到底不甘心。
赖嬷嬷道:“娘娘,这京城防卫交是交到祈王世子手中了,可您大可以把世子爷弄成副统领,这样一来,虽世子爷的头衔低一阶,可有您暗中操控,这京城防备迟早掌控在您手中。奴婢相信,祁王府不会这么不识趣的。”
赖嬷嬷的话让郑皇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凤昭院里,谢敬才从宫里回来,这会儿正和谢元姝说着此事。
“大哥这招以退为进,郑皇后怕是想不到呢。”谢元姝亲自给大哥倒了茶,笑着递上前。
谢敬道:“便让她沾沾自喜些日子吧。若我料到不错,她迟早会让郑晟掌控实权的。可她怕是想不到,郑晟早就为我们所用。”
听着大哥的话,谢元姝讽刺道:“她这又能怪得了谁?郑晟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她们但凡对郑晟这个嗣子好一些,他也不会投靠了我们。所以,我看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呢。”
谢敬喝了一口茶,也不再谈这些朝堂之事,反倒是提及韩砺在西北建一模一样的凤昭院的事情来。
听着大哥打趣自己,谢元姝不由红了脸,“大哥,你怎么会知道?”
谢敬得意道:“你是我嫡亲的妹子,这就要嫁到西北去了,我怎能不关心。他若敢对你不好,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谢元姝听着这番话,撒娇道:“大哥,您就放心吧。世子爷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谢敬虽心里也知道韩砺不敢,而且他待幼姝的用心,他也都看在眼中。
可毕竟幼姝差了他这么多的岁数,到底是有养了女儿出嫁的心情,让他难免有些不舍。
谢元姝如何不知他的不舍,抓了他的手,缓缓道:“大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我就又能日日见着大哥了。”
谢敬并不知她重生的事情,更不知韩砺会帅兵打入紫禁城,坐上那个位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呀,又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了。”
谢元姝紧紧抓着她的手,意味深长道:“总有一日,大哥会明白我说的话的。”
说完这些,谢元姝又不由提起谢少远的婚事来。
谢云菀不是大嫂所生,纪氏如今膝下就唯有谢少远这么一个孩子了,婚事自然也就提上日程了。这样,大嫂心中多少也有些宽慰的。
谢少远明年就要下场,原本婚事也不急的。可出了这样的事情,谢元姝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提前考虑。
起码可以先订下。
听她提及少远的婚事,谢敬不由失笑。
谢元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哥,这依着我的意思,要不就大嫂的娘家侄女,就那个澜姐儿,大嫂最宠这个侄女了。这样,有这侄女陪伴身边,大嫂也不寂寞。而且,这又是亲上加亲,大嫂心里也能宽慰些。”
看她如此替纪氏考虑,谢敬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听你的。你大嫂若知道你这样替她着想,肯定会很开心的。”
第196章 宗亲
郑皇后打定主意要让祈王世子接管京城防卫,左思右想,她还是往郭太后宫里来了。
看着皇后又把主意打到京城防卫上,郭太后下意识的眉头微蹙。
只没等她训斥,郑皇后便开口道:“姨母,你以为我想这样。可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们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呢。不管是郑家和郭家,手中都没有兵力,如此,太子日后只会更加艰难。”
郭太后沉吟几秒,暗暗叹息一声道:“哀家从不插手朝政,便是你有心让哀家说句话,怕皇上也听不到耳中的。而且,一不小心还会弄巧成拙。”
见郭太后松口,郑皇后顿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姨母,又哪里需要您说什么了。我就是怕我不提前知会您一声,到时候,皇上提起来,您没有准备。”
“朝臣那边,我已经都暗中打点过了。只这京城防卫的人选,皇上一时半会儿还定不下来。我只是想着,皇上每日往您跟前晨昏定省时,您偶尔提及提及祁王府世子爷。”
郭太后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她。
祁王府毕竟是宗亲,皇帝本就不放心京城防卫一直掌控在谢家手中,若是祈王世子爷,皇帝兴许心中也正在考虑呢。
见此事落定,郑皇后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不免提及几日后谢家大少爷续娶之事来。
这谢家把京城防卫的权力交了出来,可想而知,那日皇上必定会有流水般的赏赐。
而慈宁宫和坤宁宫,也只能追随皇上,表示表示了。
“那萧氏倒也是个好孩子,能嫁给谢家世子,也算是相配。不如便开了库房,把那碧玺兰花双合长簪 、孔雀图案红宝石耳坠当做贺礼吧。”
郑皇后自然不会说不好,可心中多少觉得,皇太后太给谢家脸面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瞬,比起谢家交出京城防卫权,这些赏赐又算得上什么。
这才刚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听宫女进来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佑安寺那边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郑皇后一声厉喝:“不知规矩的东西,连句话都说不清楚,说,殿下怎么了?”
那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是殿下整日醉酒,昨个儿,昨个儿和寺中的和尚……”
这宫女也算是侍奉太后跟前的,她知道皇后的性子,又如何敢真的说出来。
这若真的说了出来,只怕她难以活过今日了。
郭太后脸色一白,摆摆手让她退下。
郑皇后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满眼惶恐的看着郭太后。
郭太后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冷冷道:“皇后,这往日里,太子做了多少糊涂事儿,哀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他都敢在寺庙胡来,这若传到皇上耳中,你以为哀家能救了他,还是你能救了他?”
郑皇后养尊处优多年,虽知道太子私底下很是荒唐,可也未料到,他竟敢在寺庙里面胡来。
她急急让赖嬷嬷找了梁禺顺来,让他亲自往佑安寺处理此事。
那小和尚,断然留不得的。
至于太子,她得留了人日日守着他了。
郭太后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年,皇后到底瞒了她多少事情,这个时候,郭太后心中也没底了。这若传到皇上耳中,若被外人知晓,岂是一句私德有亏的事情。
见郭太后沉了脸,郑皇后声音颤颤道:“姨母,您放心,这孩子我肯定会好好教育他的。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知郭太后猛的一拍桌子:“你若早有这个心,事情又岂会这样!东宫还是早些有子嗣的好,否则,到时候你手里又哪里还有别的倚仗。”
这是第一次,郭太后这样疾言厉色,甚至是在暗示,皇上若真的有废太子的心思,那坤宁宫和慈宁宫,也该留条后路。
郑皇后吓得脸色都白了。
她不敢相信,从不插手朝政的姨母竟然说出这样意有所指的话来。
见她脸色苍白,郭太后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道:“皇后,自打你逼的穆氏避居长春宫,哀家这慈宁宫和你的坤宁宫,便连在了一起。你是聪明的人,哀家也不是拿这些话吓唬你。哀家更知道你疼太子。可人若是目光太短浅,不给自己留后路,到时候可就进退两难了。”
“哀家死了没什么,甚至是你,谁都可以取代你坐上皇后的位子。可淮安侯府和成国公府的数百条人命呢?这些年,你没看到那些抄家灭、门的事情吗?男的皆被处死,女眷充到教坊司。皇后,你该好好想想,哀家今日和你说的这番话了。”
郑皇后指尖颤颤,从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急着想让东宫诞下子嗣。
见她一言不发,郭太后又道:“所以,比起你费尽心机的替太子铺路,东宫的子嗣才是重中之重。若你手中有筹码,哀家和你都还有退路可选。可若只是太子一人,只怕到时候就只能冷暖自知了。”
郑皇后吓坏了,她知道太子做事糊涂,心中对太子也是失望的。
不由得她想到史书上那些废太子,哪个不是名声尽毁,之后一句失去民心,便戳中了帝王的心思,之后被圈禁,再之后被废黜。
想到这些,郑皇后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郭太后见她还知道怕,倒也没再斥责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暗暗叹息一声,道:“好了,哀家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从慈宁宫出来,郑皇后眼瞅着这紫禁城蔚蓝的天空,突然双腿一软。
赖嬷嬷忙搀扶了她坐上轿撵。
“娘娘,您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既然消息能及时传到您耳中,那事情便不会被皇上知晓。”
郑皇后虚软的靠在轿撵上,半晌开口道:“嬷嬷,你说太后是否太心狠了,竟然想到东宫有了子嗣,有朝一日可能取代太子?”
说实话,赖嬷嬷也很震惊,可她不得不承认,太后娘娘这番话有道理。
其实,娘娘也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娘娘盼着子嗣这么些日子,不也是想着手中多个筹码吗?
这么想着,她开口道:“只要太后娘娘和娘娘您是一心的,又何愁不能成功。”
赖嬷嬷的话多少是让郑皇后缓和了脸色,她们主仆两人在这宫中,也几十年了,甚至是比起郭太后来,郑皇后更倚重赖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