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提到过，“病毒入侵”会引发“自我防御”。
妖神是无所畏惧，但轮回者不行，加之其本身遭原初神控制，便注定被被“自我防御”针对。
届时，主神空间将不断发布高难度任务，甚至规定“XX需单人独立击杀S级BOSS”，逼着轮回者绝望赴死，令妖神孤相助不能，只能零零望天，无车可蹭。
而这几段“实不相瞒”看似模糊，对一位挖掘过深层秘密，面临过类似打压的资深者而言，却是稍提便明。
眼下男子静静听罢，果然意味深长：“你的身份和目的，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回应他的又是笑语：“那是自然。像戚队这样的前资深者榜一，赫赫有名的叛乱首领，一定知道，世间不只一位神明。”
呜——！
列车鸣笛，新人们皆朝其看去。
没人注意到，前边的男子背影瞬滞，步子一乱。
呜——！
第二声刺耳长鸣，列车车轴转动。
原来十分钟停靠时间已至，那只有一节车厢的列车竟腾空飞起，一头扎入虚空没了影。
“哎！大佬进去了！大家快点儿！”
有机灵的家伙在喊，新人团赶紧将目光收回，跟上领头大佬，穿过破碎不堪的自动玻璃门，进入候车厅。
头顶吊灯全坏，耷拉着摇摇欲坠，好在现下白天，视线内清晰。
哒哒脚步，踩着胸口噗通，令人额上滴下冷汗。
此处渺无人烟，地板缝隙里生出杂草，铁轨上散乱着玻璃渣碎石块，四处零落大衣、皮鞋等个人物品，以及……斑驳的深褐血迹。
“我不行……我害怕……”
一女子腿脚发软，瘫坐下来。
新人们一时停滞，一人弱弱提议：“大家不如就驻扎在这儿，那些血迹都很老旧，这里应该已经没有怪物了。而且在车站附近等着，列车一来就能上去。”
胆子小的连忙附议：“是啊，再说了，候车厅里什么都有，食物水源不愁，生活设施也很充足。”
“听上去不错……”
“我赞同。”
从车上下来的这一小段路，已然耗尽了新人们的全部勇气。
大多数人并未多想，少部分人即便隐有不安，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于是，新人们停在了候车厅。
可领头的男女继续向前，引发一阵絮絮。
“他们好像要上楼离开，我们真的要自己留下吗？”
“跟上去也没用啊！那个资深者根本就不管我们！我们还不如互相照应，自己保护自己！”
“嗯！我们要努力活下去！”
希望冉冉升起，新人们彼此坚定，连恐惧都褪减不少，开始分配任务，还有人自告奋勇去收集食物。
唯神和资深者知道，无数热成像正朝此靠近。
怪物循人，无人自然没有危险。而从死亡列车上新运的鲜活甜腥，就如食人兽的兴奋剂。
女子收起神识，叹了口气：“戚队，真不管了？”
“你可能从谁那里听过我的传闻，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对什么都无所谓。”
电梯已经坏停，男人踏上一步，重重。
“还有，我已经不是队长了，请称呼我为戚深。”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伙伴死去，却无能为力。
在痛苦中独守坚信，却遭受那个神一次次的轰击。
这份心情太沉，以致拒绝承认过去，甚至自断生机。
“OK。”
女子比了个手势，旋即亦提步，却没跟他一起，反选了旁边并行的电梯。
她步子轻快，不一会儿就赶超了身侧进度，抢先一步上至电梯口，撑着电梯扶手，朝他笑吟吟。
“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姽婳，本意鬼话连篇，很好记。顺便，我没在担心你品行出了问题，我只是提醒一句，你的任务内容，跟那群菜鸟有关。”
“这个都能看到，挺行。”对面此时也上了楼，靠着扶手抱臂，“不错，我的任务内容，是‘保护八名新人在初始界面内平安渡过任务期’，少一人，则任务失败，直接抹杀。”
或许有人会问，轮回者置于原初神掌控下，生杀予夺必定也归属原初神。
直接弄死不听话的人，岂不简单快捷？为何要拐弯抹角，通过布置任务的形式处决？
理由极短——“规则限制”。
主神空间既被创造诞生，规则自然顺应而生。
那么，在这个无限流界面里，怎样才会死人？
被怪物或NPC击杀、被敌对轮回者偷袭……无限流世界实在危险，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然而，对作为管理者的“神”来说，他只能通过一种手段杀人——“任务失败，直接抹杀”。
“我理解你一开始不想做任务，是因累觉无力，试图了结自己。可我的出现，似乎该使这个念头有所改变？”
姽婳歪头，对面眉角微扬：“我不觉得，你理解不了我维持不作为的原因。”
姽婳摊手：“主要你这个难度略高，我头一次遇上。”
戚深神情淡淡：“别的轮回者应该更容易信你，但对我来说，只有这样，才足够证明你并非空凭。”
“好，那我稍微努力一下。”姽婳啧了一声，步子调转向后，“现在或许还来得……”
“啊啊啊————！！”
下方候车厅传来凄厉惨叫，血腥气息瞬间浓郁。
哭嚎尖锐刺耳，神识景象内，兽形黑影扑倒一具具人体，在嗜血狂欢中发出兴奋嘶鸣。
“来不及。”
侧畔男声微冷，投来一眼幽暗。
“现在，你准备怎么救他们？怎么救我？”
第200章 无限流最终界五
姽婳眉毛一挑，此番以命相赌的狠绝，倒跟某暗黑修仙男主有几分相似。
当然，对方这么做确有道理。
如果无法篡改“任务失败”，在原初神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那么显然，她自称另一位神，就是在瞎扯淡。
若她并非另一位神，那本欲赴死的人，没有理由逢生。
恰好，任务失败直接抹杀，原路照走，无事发生。
“下头可还没死绝，尤其是那个运气值不低的宅男，藏得毫发无损。你就不怕我把你丢下，拎一个新人拿来蹭车？”
她随口一句，对方一脸平静：“不怕。你经历过内奸叛变，不会轻易相信轮回者。并且，将一名新人培养成合作伙伴，实在太费时力。最重要的一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与我合作的谷欠望远远高于其他人，对我的信任度，更不低。”
姽婳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我当前的一位合作伙伴，在得知我要深入敌营寻找友军后，就时常跟我安利‘我们队长真的牛逼’、‘队长是我打心眼里钦佩的偶像’，让我对你印象不错。”
视线里，那只按着电梯扶手的手一紧，男声失去冷静。
“不可能！他们都死了！就算死后留魂，也会被那个神桎梏，怎么可能……？！”
“我知道那些死去的轮回者去了哪里，还知道许多解放灵魂的方法。”姽婳往电梯扶手上一靠，一笑，“这些都说来话长，当然，如果你成功和我建立了合作关系，我会详细地告诉你，罗宾汉也会很高兴。”
罗宾汉，是E国雇佣兵“暴熊”的真名。
每位拥有代号的雇佣兵，都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名。唯有获得雇佣兵信任的亲密同伴，才能得知。
“救命——！！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打破此间静默的，是声嘶力竭的哭叫。
那浑身是血的人影拼尽全力，试图攀爬上电梯，一只匍匐巨兽却咬着他的腿，将其向绝望处拖曳。
这情形太过惨烈，妖神虽非良善，但也不残忍，于是抬起指尖。
可在她出手之前，身侧人更快。
凡眼几乎看不清其动作，唯见寒光迅疾如网，人影几秒点地。
那怪物没了动静，新人正欲挣扎抽腿，忽闻噗嗤迭起，有腥稠如雨点般砸脸。
他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旋即一呆。
方才的庞然巨兽，竟已成了一堆拳头大小的肉块，随大片血水散乱。
“吼——！”
“嘶——！”
嗅到属于同类的血，怪物们纷纷从饕餮中抬首，盯着那步步走近的“猎物”，赤红双目，一扑。
然后，一场场血雨，染红整个候车厅。
那人影却衣角干净，踩着粘稠甜腥，走向仅剩的哀嚎者，凭空取出一张金色卷轴，撕开。
生命精灵歌声悠扬，裙摆自众人头顶拂过，洒下碧绿荧光。
伤者们停止了惨叫，因为他们的所有伤口，皆在绿光中神奇愈合，就连碎裂的胳膊都重新生长。
“怎么救他们？瞧，用不着问我，这问题，属于你。”
姽婳坐在电梯扶手上，望着底下，难得感慨。
大部分人历经磨难，一路辛酸苦楚，被命运扭曲良善。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的便是如此。
但偏偏有那么些人，再怎么遍身阴霾，尝尽血泪，也依然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堕落为暗。
戚深，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早点遇到另一个神，更快地重燃希冀，他必定不许这场屠戮发生。
哪怕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一项死亡通告，纵然自己保护得再好，新人们也会因收到新的“苛刻任务”，注定出现死伤。
即使如此，但求无愧于心。
“光正伟型人格，很累的啊。”姽婳叹了口气，而后左右各瞥，“怎么？靠得这么近，你们对我的意见有异议？”
四周，密集如蚁的怪物统一摇头，匍匐发抖。
“噢，你们想下去，但这也不行。”姽婳架起腿，拍拍电梯扶手，“没看见我正坐得舒服吗？你们居然敢让我挪位？”
一个“敢”字震得空间嗡颤，怪物们顿时脑袋都不摇了，直接撒腿狂飙。
一整层“黑蚁”眨眼溜得干净，一片空荡荡安静。
楼下候车厅，却传来歇斯底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你！！”
那姑娘经方才血腥刺激，已是披头散发，形同恶鬼。
其余死里逃生的新人沉默不语，眼中亦浸满怨恨。他们虽没死，但到底遭受了惨烈重伤，体验了令人绝望的痛苦。
在新人们看来，若资深者一开始便相助，这一切理应不会发生。
“别搞错了，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去救一群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我欲心安，才对此出手。你们是感激还是怨恨，都与我无关。”
男子面对斥责毒视，不紧不慢，凭空取出一堆武器，丢在地板上，丁零当啷。
“我的原则——点到即止。该走的路，学会自行前进。”
“混蛋！！你这个残忍的畜生！！”
疯癫的姑娘恨恨咒骂，猛地扑向男子。
可一道无形屏障将其弹开，资深者目光冰冷，转身离去。
于是，姽婳收起神威，跳下扶手，笑嘻嘻相迎。
“嘴上说着与我无关、点到为止，心里还是过不去呀。金色卷轴一张三百万轮回点，不仅治愈还加属性点；武器都是附魔精品，小孩子拿着乱挥都能砍死一片。这三人只要别找此界大小BOSS对A，随随便便活过七天。”
除装备外，这三名新人能过关存活，还有一条最关键的原因。
戚深被下达的“死亡通缉”，是保护八名新人在初始界面内平安渡过任务期，少一人就算任务失败，直接抹杀。
现在，新人已经阵亡了不只一人，戚深必死，主神空间目的达到，便不会再发布苛刻任务，逼迫新人赴死。
“还是难受的呀，懊悔自己怎么不早点信我，改变主意多救几个人。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内疚，因为轮回者从rou身到灵魂，都被主神空间束缚。解救他们的真正途径，只有整垮那个神。”
姽婳长叹一声，戚深忍不住一眼：“这位小姐，我还没相信你，请停止你的自言自语。”
姽婳摆出一脸受伤：“兄弟，扎心了。我是觉得，你孤苦伶仃这么久，总该想找个说话的人，但你居然嫌我烦，着实令人难过。”
“……我比较想听，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任务失败’。”
“人都死了，强行‘任务完成’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偷梁换柱。”
戚深扬眉：“偷梁换柱？怎么个换法？”
姽婳笑了笑：“很简单，我会帮你将‘保护新人’，换成同难度的其他任务，你只需要完成替换的这项，就算任务成功。”
交谈间，二人已走出车站。
广场上空无一人，唯见几具烧焦的车架。墙上漆红的巨大“HELP”，与下方大滩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不远处，半截大厦嵌入高架桥，冒着缕缕黑烟。显然，事故就发生在前几刻，高架那端必有人活动。
根据死亡列车提供的信息，当前乃“地狱之门”开启的七日后。
一星期时间，尚不足以造成末日荒芜，眼下，应当正值怪物初至的混乱节点。
“与必死任务同等难度，我只能想到一项。”
戚深抬头，近点空中，黑沉阴云翻涌，竟溢散出丝丝血色浓雾。
姽婳颔首：“不错，你要做的，是‘关闭地狱之门，拯救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