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方落音，那诡异血雾已凝聚成形，恰是一扇赤红的门。
门后，通往地狱。
是的，“地狱之门”并非始终敞开，亦非固定在某处。实际上，它属于一种不稳定空间裂缝。它的出现时间和生成地点皆不明确，数量也颇为模糊。
有时，几百扇“地狱之门”同时敞开在蓝星各地，可又有些时候，连着好几日，一扇“地狱之门”都未出现。
“我建议你立即动身，营救三名转移途中遭遇事故的ZJF研究员，与此界最大的科研团体结盟。”
姽婳示意高架桥那处，这任务若换她来做，简直不要太简单。
真实之眼一开，找到异界与蓝星的相交点，虚空之力一启，直接将两界端口补上，万事大吉。
然而，与必死任务同难度的救世任务，要求轮回者必须亲自完成，妖神根本没法代替。
不过，用先知之力勘明全界信息，为轮回者提供指引，还是可以做到的。
“全听你指挥。”
血色大门内，源源不断的黑影涌如群蜂，向着广场上的人影嘶吼，俯冲。
男人从虚空中抽出双刀，声音在嘈杂中清晰：“我把仅剩的全部，都压在你身上。”
“别给我这么大压力，没那么难，放轻松。”
女子轻笑，抬手。
刹那，天地清静。
戚深不得不开启绝对防御，才躲过那阵毁天灭地的冲击。
几秒过后，光芒湮灭。
他放下自己一面烧焦的手臂，那女子却已走出老远，还回身朝他招手。
“速度啊戚队，普通人类细皮嫩肉，等不了太久。”
“……我已经不是队长了。”
戚深迈开了步。
第201章 无限流最终界六
前边那人倒着走路，摊开手：“可这个称呼真的很适合你，而且，你的队员们灵魂犹在，队伍不能算团灭，叫你一声队长，也没毛病。”
“……嗯，也是。”
男子本已跟上了前边步伐，但他不与她并肩，而是刻意落下几步，像是在后的随从。
“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
姽婳点头：“确实有，看见那个高架桥了没？我要你在那站一会儿，开心灵感应等我信号。”
任务必须轮回者亲自完成，对妖神来说，即，将轮回者打造成英雄。
换句话说，需让全界都认为，是轮回者拯救了世界。
“伙计们，今天是你们的幸运日。”
几分钟后，口哨声起，歪曳的门被从外边一脚踹开。
躲在安全屋内的家伙们下意识抱头，尖叫着缩向后。
“嗨，别害怕，出来，看看天上。”
门口的女子指指上空，众人顺其望去，顿时瞠目结舌。
空中，“地狱之门”敞开。
四周，无数兽影仰天嘶吼，丢下嘴边鲜活血肉，或跳跃或展翼，宛如黑潮倒灌般，疯狂涌向门内。
“上帝啊！‘恶魔’竟然主动返回‘地狱’？！”
“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
“Bingo！没错！它们就是在逃跑！知道为什么吗？”女子打了个响指，一指高架桥上。
众人再度依其所指——那残断的高架桥顶，竟立着一个人影。
诡异的是，所有怪物经过那人身边，都自动避及老远，腾出一大片真空区。
“那是我队长，他被一只奇怪的‘恶魔’咬了一口，获得了某些不同寻常的能力。你们眼下看到的情形，就是他能力的一种，那么。”女子提高音量，打量安全屋内的幸存者，“ZJF研究员在吗？麻烦出来一下，想必，你们会对这件事会感兴趣。”
人群面面相觑，骚动一阵，走出一名拎着箱子的白大褂，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
女子满意颔首，取下背上的霰弹枪，卡擦上膛，成功令西装男一抖，模样老实了不少。
此时，高架上的人一跃而下，在废墟中几记飞点，瞬间没了影。
姽婳正与研究员交涉，见此分去一道神识：“多站一会儿打足气势嘛，我不介意别人拿我的功劳装b。”
“我也不介意，但活着的人，在等。”
戚深用心灵传感传去语音，而后蹲身，搬开坍塌的墙板。
灰尘与火星扑簌，被压在底下的伤者咳咳几声，虚弱爬起：“我……我的……凯蒂……还在里面……”
“躺着别动。”
施救者丢下一瓶药，顺手扬刀，噗嗤砍下扑来的兽影，踏进爆裂火光，没入滚滚黑烟。
“麻烦是麻烦，不过，你的任务就是成为‘救世英雄’，英雄一点，成效说不定更好？”
神识将一切明晰，从男子扛起女童，到掩护平民撤离，挥刀冲入密密麻麻的黑影。
由于离神距离太远，怪物不再管狐假虎威，只本能嗜血。
而在某一刻，车轮战突然卡住，一夫当关的“英雄”察觉，所有怪物皆畏惧着他的身后。
回头，果然。
那女子坐在车顶，挑眉：“尽管救，把压抑许久的圣父心好好抒发一下，避免关键时刻乱了计划。反正，你救他们，我救你。”
大概是兽潮退去，天日重见。
有淡金从废墟之顶倾泻，恰斜过她肩，镀了灼灼光明。
“呵。”
下方，浑身浴血的人抬首，忽笑：“我好像应该谢谢你。”
“那当然！毕竟我是唯一能带你装b带你逆袭的神！”女子跳下，一指清洁咒帮洗净血迹，“谢我就免了，fg必不能立。你要是实在想表达感恩的心，就多冲我笑笑。”
“？”
“你笑起来好看啊，没有哪个姑娘这么对你说过吗？”
“……队里都是男人，做任务也没空。”
“那你还挺正统的，最近流行在无限副本/恐怖世界里谈恋爱，点击率超高的呢！”
“……我有些跟不上你的思维。”
“哎呀，别介意，像我这样的神，经常会打破‘第四面墙壁’。”
女子摆摆手，当先跃上一处废墟。
视线扫过群影跪伏，只淡漠无谓，继续看前。
换做从前，如此肆意神威毫不明智。
然而，原初神之所以派轮回者去往各个界面，就是因为他管理不了全部世界，只能给出任务形式，让轮回者帮着修复漏洞。
《地狱之门》被派了人，也就说明，原初神控制不住此界。
既然属于失控范围，妖神再怎么在里头蹦哒，原初神也难以察觉。
紧接着，妖神发威，轮回者救世，过程轻而易举，不必多提。
当看见那辆列车飞来，盘旋空中等待轮回者归位时，终于能蹭车的无票人士十分感动，并一脚踹开了车门。
正常乘客则持票传送，一个眨眼，已坐在对面。
“戚队！来！击掌庆祝这次完美的旅行！”
姽婳心情甚佳，对面却止掌拒绝。
“停，我有一个问题。”
戚深顿了顿，道：“你是另一个神，且与‘他’敌对。那‘他’为何如此轻敌，选择以主神空间的模式干扰你，而不亲自出击？”
“很简单，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另一个‘病毒’，一个威胁度低于我的入侵者。”姽婳摸了摸下巴，问对面，“戚队，主武器是剑，一劈一人头，性格狡诈狠辣，厌恶肢体接触——这种轮回者，有印象吗？”
戚深沉思半晌：“有点多，需要更详细的特征。”
轮回者千千万，用剑砍头的一大半。
阴险狠毒是常态，不准人靠近是自卫，要寻，太难。
“那么，你照顾过的新人里头，有没有长成这样，叫‘方寒’的？”
姽婳抛去一卷人像，戚深接过摊开，仔细打量几遍，摇头。
只有新人会在初始任务中露真脸，一回“列车中心”，主神空间提供易容面具，兼售卖各色遮掩、改变容貌的道具。
一般情况下，靠人像找人，几乎不可能。四处借问姓名，更是天方夜谭。
“唉，果然只能我自己找啊。那小子算个暂时友军，我之所以能寻到死亡列车，就是依据他的消息。如果尽早和他汇合，事情会更容易。”
姽婳叹了一声，接回人像，将其在掌中烧毁。
戚深见此开口：“我人脉不少，主神空间也有专门出售情报的轮回者，他们或许知道相关消息。”
正说到此处，列车速度明显一缓。
有光芒从窗外照射进车厢，令人微眯了眼。
“亲爱的轮回者，恭喜你渡过此次任务！主神空间欢迎你！请在主神空间暂做歇息，等待下一列死亡列车的到来！”
车厢播报一改冰冷，换做温柔动听的女声。
播报完毕后，列车彻底停滞，车门缓缓开启。
姽婳不急下车，先给自己套了无数层隐匿罩，随时准备撕裂虚空逃跑，这才小心翼翼，分出神识探路，确认安全。
“平常，‘他’的手下都在维持主神空间运转，勘探各界是否有异，只在轮回者扰乱秩序时出现。而‘他’，仅于轮回者叛乱那次，派出了芬身镇压。”
戚深静静等了一会，方才开口。
姽婳摸了摸下巴，起身：“也是，‘他’应该挺忙的。毕竟一边照顾姘头，一边还要操控无数芬身亲自下界，修复轮回者补不动的破损。”
“主神空间的绝对壁垒，也会让‘他’自信过头。”
戚深随其迈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车门口。
姽婳发现，整个车厢都悬浮在空中，而除本列列车外，周围还悬浮着其他车厢，密密麻麻，声势浩瀚。
有的“死亡列车”尚在行进，一头扎入虚空，载着轮回者去了任务界面。有的则刚做完任务回来，一节节探出车身，寻了个车位渐停。
姽婳看了眼下方深渊，提步。
台阶凭空浮现，自动延伸，指向被无数列车环绕的巨型天台。
天台上建筑物繁多，人流颇为熙攘，惹人注目的是天台中央，那顶淡金光柱通天伫立，远远隔着，都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神力。
脚尖点地之时，来自另一个神的威压愈甚，令妖神十分不适，步子少了几分轻快。
戚深则履行导游职责，一边示意，一边通过心灵感应讲解：“那道光柱是兑换点，整个主神空间最关键的设置。轮回者通过任务获取轮回点，在光柱附近闭目凝神，就能与主神空间交易，用轮回点买到想要的装备，兑换天赋点自我加点。轮回者甚至可以用轮回点改变血统，变成‘吸血鬼’、‘狼人’，获得种族专属能力。”
“性价比这么高，兑换血统，应该是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的强化途径。”姽婳瞥了眼擦身而过的“兽人”，继续和戚深心灵对话，“可惜了。这样一来，他们就完全置于原初神掌控下了。”
主神空间的交易物从何而来？自然是基于“神之馈赠”。
第202章 无限流最终界七
原初神也是神，他也拥有“虚空”、“先知”、“创世”三力，且运用得娴熟老练。
这无数神奇的主神空间兑换物，皆以虚空之力从他界获取，或通过创世之力制造。
而改变血统，唯有原初神亲自操刀。
轮回者选择强化血统，就是自愿平躺任人宰割，随原初神动手脚。
“你真没强化血统？也没买过属性点？”
念及此处，姽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戚深摇头：“其实，属性点不需要购买。在任务中表现突出，经过种种考验后，属性会自动上升，跟健身锻炼是一个道理。相比之下，保命的道具、装备，更有必要。”
确实，面对永无止境的危险任务，再强大的轮回者，都会马前失蹄。
逆天能力？牛逼登顶？
不，没了命，什么都是空谈。
万千轮回者川流迭起，你只是曾经激起的浪花，和如今被遗忘的过去。
“那为何不兑换血统？比如‘吸血鬼’血统，明明自带保命特技。”
姽婳依旧存疑，身侧男子却笑。
他笑得好看，没用心灵传音，仿佛不由自主，一字一句轻轻。
“因为我始终认为，我，是‘人’。”
衣角擦身，皆是人烟。
周遭熙攘，尽是人间。
众知人性复杂，入目阴暗；人躯脆弱，不堪一击。
但人，是万千世界最坚韧顽强，最生生不息。
——我既为人，就从不后悔。
——我纵千疮百孔，也绝不逃避自身。
情绪如浪潮扑面，感应到此的妖长久沉默，方一眼深深：“我和魔打过交道，亦见识过神的尊容，却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是吗？其实，我一直想对你们这群家伙说。”
那好看的笑缓缓敛起，男人眉眼淡肃，灼灼坚毅。
“不要小看‘人’。”
也曾迷茫彷徨，也曾绝望之下做了错事。
因为是“人”，所以跌跌撞撞，脆弱又固执。
这份固执那么渺小，在妖魔神眼里不值一提。
可这卑微的天地一粟，即便是死，依旧要以人的姿态执拗，仰面苍穹，背靠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