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司易低头淡淡道，“还有多少魔族玩家尚未归队？”
“十一人，都已经联系上了，坐标已经给了他们，都是隔得较远，预测未来五天内就能接上所有人。”
“三天。”
“……明白了，赶不上的我派单人星舰去接。”
司易点点头。
魔族的玩家们并没有全像司易那么便利，能选择自己进入游戏的坐标。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也和其他族被扩招的玩家一样，满脸懵逼地进入游戏，被随机派发了游戏中的位置。
扩招过了这么长时间，魔族终于将绝大部分还活着的同族集中完毕，就人数来说是四族中优势最大的。
司易知道游戏很快就要发放那个针对秦韶颜的歼灭任务，他需要集中尽可能多的人手来抵挡即将抵达的大批玩家攻击。
魔族之中可能也有玩家会对那个奖励听起来过于丰富的任务动心，但司易积威已深，并不十分担心有人内讧。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也不介意挑几个魔族出来杀鸡儆猴。
魔族最近前后三代人的范围，没人不知道他的手段。
只看唐御什么时候能完整地将秦韶颜的数据取出了。至少，他得带人撑到那时候。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魔族的舰队就盘旋在一小块星域之中，等待着最后的十一名魔族玩家登陆舰队，积攒最后的力量。
在看望过那些自己帮助过、现在又好好活着的原住民之后，秦韶颜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另一方面，她在魔族星舰上过得还算舒坦。
司幽像是有了什么顾忌似的，虽然坚持时时刻刻都要和她待在一个空间之内，却又固执地不主动和她说话；司易非常忙，把星舰当成了移动办公场所，每天只抽空和她说一会儿话。
舰队上和秦韶颜交流最多的就是若兰，和之前一样。
直到第三天，最后一名流落在外的魔族玩家终于被接上了舰队之中，那是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性格活泼的小丫头。
她在找参谋官登记自己的信息时，眼睛就不安分地在驾驶舱内转来转去，最终锁定在了唯一一个不长角的人身上。
“姬瑶，”参谋官划动着几艘星舰的人员列表，试图锁定一个最适合新来玩家的位置，“你就去……”
“我能留在主星舰上吗？”姬瑶插嘴道，“我想近距离看看NPC！”
参谋官眼睛也不抬，“你现在已经看到了。”
“可我想留在她身边天天看啊！”姬瑶失望道，“我看主星舰上不是有很多空着的地方吗？”
她的声音清脆又有穿透力，像是天生的歌者，和参谋官说的这两句话，驾驶舱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见，这其中当然包括了秦韶颜本人。
参谋官头都大了——姬瑶长了一张娃娃脸，又是女性，这怎么看，都是秦韶颜的弱点类型。眼看着两位顶头上司都对秦韶颜这么上心，他怎么敢在主星舰上再放第二个大型电灯泡？
对，第一个电灯泡就是若兰。
“不行，”参谋官板起面孔，“所有人都要听从安排。”
他担心秦韶颜会开口留下这个麻烦精，正准备稍稍发怒一下迅速将姬瑶弄走，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司易打断了。
“让她留在主星舰。”司易说这话时，眼神留在秦韶颜身上，“你觉得呢，秦韶颜？”
“你的舰队，你可以做决定。”秦韶颜没有意见。这个女孩子无论留在哪艘魔族的星舰上都不会有危险，她不必查收。
司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放这。”
他没看参谋官，但参谋官知道这句命令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没辙地在主星舰内扒拉了一下人员名单，给姬瑶安排了房间和工作。
姬瑶欢呼起来，咋咋呼呼的像个未成年的孩子，“太棒了！”她直奔向秦韶颜，坐在她身旁的空位置上，“我在开场时见过你，NPC！”
“你好。”秦韶颜笑了起来，“我也记得你，看起来这么柔弱，但下手可不轻。”
姬瑶顿时一怔，没想到秦韶颜会在那三千多玩家的混战中精准地记住自己。她的神情只是微微不自然了一瞬间，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灿烂笑容，“那时候大家都动手了，我也没想这么多，跟着一头热地就加入进去了——嗨呀，我的老毛病了，脑子一不小心就充血上头。”
秦韶颜含笑看着她叽叽喳喳，到最后，NPC伸出手摸了摸这个魔族女孩的头发，她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姬瑶原本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嘴突然就闭上了。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秦韶颜，而后哎呀叫了一声，屁股着火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我要去解个手！主星舰的洗手间在哪里？”
坐在秦韶颜身旁围观了全程的若兰不明觉厉，“秦小姐，她怎么好像被吓到了？”
姬瑶看起来确实像是被踩中尾巴后仓皇逃走的。
可对于若兰的提问，秦韶颜只是摇了摇头。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姬瑶就又变回了刚登舰时候的样子，每天都嘻嘻哈哈地黏在秦韶颜身边，在司易到来之后就异常安静的主星舰也变得吵闹了不少。
“陛下……”参谋官压低声音，“把姬瑶留在秦小姐身边真的好吗？秦小姐的性格太容易移情了，姬瑶如果和她关系太好，以后很可能会是个麻烦。”
司易把玩着切割过的黑色晶石，脸上没有表情，“这个没关系。”
“这个……？”参谋官没再进谏，但私底下琢磨了好一会儿司易的这句话。
“这个”两个字，到底指的是什么？是姬瑶一个劲往秦韶颜身边凑这件事无关紧要，还是姬瑶本身够不成威胁？
司幽可是在类似的事情上面栽过跟头的——比如，夜风兄妹什么的。
不过既然魔王陛下这么说了，那肯定是不用担心了。毕竟最开始，开口让姬瑶安排在主星舰上的人可是司易他自己。
第五次中枢遭到破坏的警告姗姗来迟，修复度降低为百分之一的同时，秦韶颜知道唐御只差最后一个中枢空间没有去了。
再一次警告，她就能试着将游戏的原动力源彻底更换成自己，从而解放现实世界和所有的玩家，也解救游戏世界中仍旧留存的虚拟生命们。
“秦姐姐！”姬瑶照例找到秦韶颜的房间，见她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我没事。”秦韶颜朝她招手，又喝了一口水，“正好，这里只有我和你，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姬瑶脸上笑容一僵，脚底黏在了秦韶颜门口，“我……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参谋官说要找我……”
“死亡是无法逃避的。”秦韶颜叹息。
第82章
“愿望……我其实是有一个的。”姬瑶轻声说道, “所以得知被选中成为第二批扩招进入游戏的魔族玩家之后，我开心了好久好久。等到集合的时候, 居然又成功地因为秦姐姐的名义留在了主星舰上，这更加是我没有想象到的顺利发展了。”
秦韶颜注视着这个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的魔族女孩。这个女孩虽然言行举止都没有异常, 可秦韶颜能看得出来，她的寿命已经几乎走到了尽头。
姬瑶可能都活不到这届游戏的结束。
这是秦韶颜也无计可施的局面。她有将人起死回生的技能，但仅有的三次机会都已经用完, 其他的技能固然能将半死不活的伤者救回来，却也没办法强行延续谁的寿命。
所以, 在看见这个女孩子的时候，秦韶颜才会问她有没有愿望想要实现。
姬瑶显然也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她没设想到的是这件事会这么快就被秦韶颜当面看穿。
“好在你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姬瑶垂着脸笑了笑，双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整个人瘦得几乎有些脱形，像是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我想留在主星舰上, 完全是因为个人的私心。我想离陛下更近一些，但陛下从来都不近人情, 接近他最可能的通道就是通过秦姐姐你了。”
秦韶颜有点讶异地扬起眉毛，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不是准确，“你喜欢司易吗？”
姬瑶更用力地把脑袋低了下去，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知道, 陛下这样的人物不是我能肖想的。可我从小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每天睡前都要想着他才能入睡，见到真人的时候简直激动得想要跳起来！”
秦韶颜点点头，接受她的解释，“你想从司易那里得到什么呢？”
“我喜欢陛下是我的事情，但陛下从来不近女色，我也并没有奢想从陛下那里得到同等的感情。”姬瑶抽抽鼻子，抬头的时候朝秦韶颜一笑，有些讨好地握住她的手，“我只要能通过留在秦姐姐身边的方式，和陛下离得更近一些，就足够开心了。这就是我最后、最大的愿望！”
“……姬瑶是不是和秦小姐太过亲近了？”若兰小声对参谋官抱怨，“她那个贴上去的架势，看起来有点火热得……怎么说，别有用心？”
参谋官转脸看了看若兰，心道小丫头眼睛还挺亮的，“我也觉得有些怪异，但陛下说不用担心。”
若兰努努嘴，“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肯定没有问题。就是我不太放心……参谋官大人，你肯定已经收集过这里所有玩家的资料了吧？姬瑶的那份，给我看一眼？”
“给你看有什么用？”参谋官斜眼睨她，“大家都在同一艘星舰上，这还是最关键的时期，随时都有可能出乱子，哪怕一个战斗力都是很重要的。”
“可更重要的，应该是秦小姐吧。”若兰一点没动摇，她注视着抱着秦韶颜手臂的姬瑶，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在和秦韶颜说话的司易，眯起墨绿色的眼睛，“你别忘了，我还欠着秦小姐一条命呢，总是想什么时候能报恩的。”
参谋官的目光和她撞到一起，两人像是交换了什么信息或者达成了交易似的，参谋官微微点了一下头，用自己的智脑和若兰的撞了一下，将一份信息传输了过去，“看完就销毁。”
若兰心领神会地将手腕背到身后，转身装作是去倒水，在无人处很快将这份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姬瑶是个孤儿，她的家人全都陆续身亡，她从十岁不到开始就一个人生活，还是后来参加了司易所办的普惠教学机构才开始进行系统性的战斗训练。
十四岁的时候，她意外觉醒了异能，之后就被调到了靠近王宫的地方进行训练，算得上是魔族里中上的战斗力之一，第二次扩招的时候被选中并不令人意外。
这份资料平平无奇，什么漏洞也看不出来。魔族在司易统一之前和初期都乱得很，很多人拥有自己的身份证明和智脑也不过十年左右的功夫，名字更是登记的时候才现编的，姬瑶这样的孤儿有许许多多，想要将他们的家庭情况探查得一清二楚是不可能的。
姬瑶那些死去的家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也查不到了。
若兰皱眉盯着这份资料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几乎将每个字都记在了脑子里，才将它存在的痕迹给删除掉，回到了驾驶舱中。
她脑中做出了几个猜想，正准备找参谋官聊一聊，却发现驾驶舱里悄然无声，连呼吸似乎都被放轻了，不由得也放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看向驾驶舱中象征至高地位的那张魔王座椅。
司易一直坐在那个视野最好的位置上，除了秦韶颜、司幽和参谋官之外，也没什么人会特地靠过去。
可若兰一去一回的功夫，也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姬瑶就扑在了坐着的司易怀中，满脸通红，还抱着魔王陛下的脖子。
若兰捂住自己的嘴才止住了惊呼声。
她还以为陛下最先拥抱的人会是秦小姐，怎么反而是刚登陆不久的姬瑶？
“站起来。”司易的声音波澜不惊，“腿软了吗？”
就站在司易座椅旁的秦韶颜友善地朝姬瑶伸出了手。
“对不起，陛下！”姬瑶慌慌张张地借着秦韶颜的搀扶从司易身上爬了起来，手掌胡乱地推着他的胸膛站稳，“我刚才脚下打滑了，不是故意摔向您这一边的！”
“噗”的一声，有人笑出了声。
若兰几乎是抱着敬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发现那是一脸嘲讽的司幽。
“能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也总算是出现了啊？”他这话显然是对司易说的。
司易回头警告地盯了眼司幽，最后把锅扔到了驾驶员的头上，“行驶平稳一点。”
驾驶员闷闷地应了是，又指挥着舰队稍稍放慢了一点航行速度。
投怀送抱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又似乎没有。
接下来几天，姬瑶在主星舰上的存在感似乎更强了，这司马昭之心可谓路人皆知。
不仅是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借着秦韶颜的名义往司易身边走，更是她一靠近司易身边就不自觉地红了脸蛋，再让大家都看不懂了的就是司易的纵容和秦韶颜的视若无睹。
“……当然了，我不是说秦小姐就会在意这种事，我只是觉得好像连秦小姐都在帮着她似的！”魔族玩家私底下小声议论道，“姬瑶的能力也不差，可想要和陛下在一起，还远远不够格。”
“我怎么觉得司幽大人好像也挺……乐见其成的？”
“那还不是因为司幽大人喜欢秦小姐嘛……”
“诶你们说，秦小姐是不是比司幽大人强？那秦小姐和陛下比起来，谁比较强？”
“不是我对陛下不尊敬啊，但我觉得能打得过秦小姐的人还没出生呢……”
魔族，一个任何八卦最终都会奔向战斗方向的种族。
司易对族人背后的议论和好奇了如指掌，但他一点改变的意思也没有，甚至淡定地吃下了由姬瑶特地从食堂给他送来的午餐和晚餐。
参谋官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