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失踪（五）
面对疯猫的怒视指责，安小暖垂眸沉默。
氛围一度陷入尴尬。
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
铁门内的校园顿时沸腾热闹起来，各类声音汇在一处，传来。
安小暖抬起头，凝视着疯猫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润了润嗓子眼，启唇道：
“疯猫，你的仇家很多吧？如果这次是因为我，所以你要杀了我；那下次，你是不是该亲手杀了自己？”
疯猫没开口。
安小暖逼近两步，声音冷了下来，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文哥之所以盯上孝子，是因为他认定，孝子是你的软肋！大部分责任在你，不在我。请你搞清楚这点。”
疯猫一堵墙似得伫立原地，闻言，倒抽了一口气，眼底的愤怒消失了大半。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青筋暴起。
“呵，花言巧语在我这里没用。”疯猫道。
安小暖的身高，只靠近两步，就跟疯猫保持了距离，高傲地昂起下巴，一双清冷闪烁精光的眸子，冷冷盯着疯猫，不服输。
两双眼在半空电光石火，谁也不肯先移开。
“我不杀你，但是你得跟我走一趟。”疯猫打破对峙间的沉默，“有些事，那个人想弄清楚，我也想弄清楚。”
安小暖淡淡道：“人跑了，没必要再提。除非你能杀了那个人，要不然免谈。”
该说的都说了。
安小暖转身往校内走，身后探来的的手，被她侧身避开，眼角余光却敏锐的察觉到，侧后方有一抹闪躲的身影。
即使一闪躲开，安小暖还是捕捉到对方熟悉的五官、身高。
她愣了下，折身怒视疯猫，咬牙切齿道：
“文哥没死！你骗我。”
疯猫下意识眼角余光扫了眼文哥藏身的地方，见被揭穿，他索性点点头，耸肩，坦然道：
“他没死，我还欠他一份人情。这事理应帮他。”
“孝子断了一条手臂。”安小暖眼睛幽幽瞪视着因着身上疤痕显得凶神恶煞的疯猫，抬起手，指了文哥所藏匿的方向，“他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绝对逃不了关系！你确定要帮他？”
“孝子，少了……一条手臂？”疯猫先是惊讶，然后一脸愤怒，折身以安小暖怔楞的速度，疯跑向文哥，‘咚咚’几声拽过，抵着墙壁狠揍了几拳。
拽着衣领子，手臂肌肉爆起，举着文哥瘦高的身板，上下举起重重砸在地面，文哥被打的七荤八素，眼睛直冒星星，因为太突然，只能用手护着脸，惊恐惨叫。
“疯猫，疯猫……你搞什么？快放手，兄弟我可没招惹你……”
文哥发颤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
疯猫的眼睛冒火。
半蹲下，拳头紧揪着文哥的衣领，揪了起来，凑在离他凶光毕露的脸庞不到两拳头的距离，他身上常年积累下来的杀气很重，逼仄的气压，震慑的文哥下意识地放弃了所有挣扎。
“孝子手臂断了，是你干的？”疯猫眼睛凸起，留有烫伤疤痕的脸庞，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泛起一股诡异的青色。
浑身无一处肌肤不散发戾气，濒临癫狂边缘的暴戾。跟他过来的安小暖，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五步，又退缩了三步，直到边上有棵大树掩护着，算作比较安全了，安小暖才停下，鼻息静听。
文哥不止一次见过疯猫打人打到兴奋，直接把人虐杀了。
蔓延四肢百骸散架似得疼痛，让文哥有种绝望想逃的冲动，偏偏他被拽着衣领，稍稍扭动一下，身上就会挨一拳头暴击。
专挑软肋，打得文哥疼的有苦说不出。
“不、不关我的事。是一个拿枪的中年男人，看他哭闹不停，断了他的手臂……”文哥下意识地说到一半，突然意识这回答不对劲，一下咬到了舌头，口腔全是腥血。
“原来你也在场啊。”疯猫笑了，眼里凶光更浓郁，“你不是说，保证孝子平安无事的吗？等我把人、把事情都搞清楚，就把孝子送回来吗？”
越是质问，疯猫脸上的笑容越是浓郁，眼里的狠意越是暗涌翻滚。
文哥浑身抖如筛糠，心底一阵一阵透着凉气。
疯猫一边出手迅速地扭折文哥的手骨，一边冷笑道：“行，行，你不就是把家人都移到别的地方去吗？以为没事了？行，我答应帮你找到你家人，我答应会让你活很长的时间，教你什么叫生不如死的道理。”
文哥感觉疼得快要窒息了。
额头冷汗滑落的瞬间，他哭丧着脸，眼睛朝着安小暖所躲避的方向求助哀伤的扫了一眼。
“救我……”文哥带着哭腔，“安小暖，你救我！你救我！我什么都肯说，我什么都肯说，不要把我单独留给疯猫。”
一个大男人嘶哑的声音，配着另一个男人含着冷笑，暗涌着凶光的脸庞，安小暖不可抑制的心尖颤了颤，庆幸面对她时，疯猫还讲点怜香惜玉，没有直接上来就粗暴地动手打一顿。
“跟上！”疯猫冷瞥了她一眼，吩咐道。
安小暖有点不想跟上。
“等会，我过去交代几句！”安小暖说着，折身过去校门，找一直不放心的守着那边的唐宝福，跟他嘀咕了几声，问清了孝子被送回来的大致时间、地点，劳唐宝福帮忙请假，安小暖才快步跟上。
疯猫扛着下巴被他弄脱臼的文哥，步伐沉稳，速度放慢的跑着，众路人目光照射灯似得好奇的投放在他身上，以为是送去医院，也没有人疑心。
安小暖跟着一路快跑，跑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才终于跟着疯猫从捷径到了疯猫的家里。
疯猫吹了声口哨，一只猫叼着一串钥匙跑出。
大门的锁，应声落下，安小暖推着门，大大的敞开，阳光从外边照亮一大片，即使这样，堂屋还还是散发着一股透心的凉意。
“那个老板是谁？”疯猫把文哥双手绑住，用绳子吊了起来，坐在椅上，笑着问道。
悬空的文哥，疼得直抽搐，眼泪汪汪的，有心想回答，话却说不上来。
倚在门边的安小暖，注视着那间被疯猫当成刑房的小黑屋，原先几面白墙壁，有好几处凝固着发黑的血帻，残留的时间看样子很长。
安小暖咽了咽唾沫，提醒道：“他下巴脱臼了。”
252 失踪（六）
闻言，疯猫似才刚刚想起来，踩着凳子，给文哥粗暴地扳正下巴，事后，斜睨一眼大门外边，阳光还能照到的地方，安小暖双腿生了根似得固定在那边，疯猫蹙了蹙眉头。
“进来，搁的太远听不清楚。”疯猫说道。
“我怕黑，在这里替你守着门，由你问就很合适了。”安小暖道。
进去还不知道疯猫会不会突然发狂，锁住门，一并把她吊打，力量悬殊，安小暖还是感到一阵后怕的，如果有选择，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跟过来。
据传，疯猫被医生收养，性子一直很暴躁，除了医生，他家人以及附近的人，只要疯猫看不顺眼，照打不误，没有男女老少之分。
“可以点灯，进来！”疯猫再一次催促。
安小暖盯着疯猫那张隐在黑暗中明暗闪烁的眼睛，果断摇了摇头，“不要，我对你不放心。如果你敢对我动手，我吩咐的那位朋友，保证会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孝子。”
疯猫扯唇怪笑了一声，道：“你不是想知道那个老板的事，进来自己问，免得我问耽误时间。有孝子在你手上，我不会乱来的。”
疯猫抬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安小暖咽了咽唾沫。
疯猫先前揍人的暴力场景，回忆起来历历在目……而最初，他找到学校的最初目标，是她。即使在保证孝子找到，会送回来的情况下，疯猫都固执地打算帮文哥打听。
疯猫偏执、残暴，狠起来六亲不认。
诸多的缺点划过，即使有孝子这根救命稻草，安小暖还是不敢拿命去赌。
“有笔跟纸吗？”安小暖问道。
疯猫嗤笑，讥讽道：“小姑娘就是麻烦，扭扭捏捏。”边说，边出了小黑屋，去取了藏在别的屋子的笔跟纸，远远地丢给安小暖。
安小暖在纸上写完她所有的疑问，把纸撕下，揉成一团，丢进侧边的小黑屋。疯猫捡起纸，照着上边的问题，一条条问文哥，但凡文哥有犹豫，疯猫就会不客气地揍他一顿。
文哥被揍趴，鼻青脸肿，恹恹的垂着眼睑，哭丧的脸庞，有一抹惊惧到了极限的灰暗色调。
疯猫问过了一遍，又接着问了第二遍，在第三遍问过了，答案几乎一致后，疯猫打起火机，把一团纸烧了。
“老板是帝都人，真名贾富，以前是福县上孝村的人，后来在外边发了一笔横财，把近亲都接去帝都生活，被烧毁的屋子是他祖屋。这位老板现在就躲在出力帮忙协调的地头蛇陈人家里。”
疯猫以为门边走神的安小暖没听清，一字一句的将听到的消息，重述了一遍。
“知道这么多内幕还没死，文哥跟贾福是什么关系？”安小暖拧眉问道。
她担心贾富是福县人，说不准福县还会有更多跟前几年拐卖组织扯上关系的人，一旦没处理好，躲在暗处的眼线会把整件事来龙去脉传递给帝都某些人——她们安家，很有可能会成为某些人展开疯狂报复的头一个目标。
安家没有唐家复杂强悍的背景，没有疯猫凶恶摄人的名声，她又是当年找出本子的罪魁祸首，一旦有人沿着蛛丝马迹追查下来……
这回贾富也只是因为几个军人的关系，就盯上她，很难想象他的其他同伴顺着更多的线索追查，会查到什么隐蔽事。
安小暖一阵后怕，后脊背冒起阵阵寒气。
“隔了好几辈的远房亲戚关系，小时候也就见过三回，也就三回而已。”文哥虚弱无力地声音，飘荡在小黑屋内。
将安小暖飘远的思绪一点一点拉回现实。
这件事，现在想要摆脱嫌疑，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了？”疯猫转头问她。
安小暖点点头，将目光从文哥苍白的脸庞，转向了罩着阴暗氛围中嘴角带笑的疯猫，几息调节了紊乱的心跳，沉声道：
“文哥会死吗？”
疯猫不答，眼中暗涌的凶意暴露了他的杀机，“你想要干涉充当大好人？提醒你一句，他可不会感激你的。”
文哥一听，浑身发颤，磕磕巴巴道：“不……我、我一定给你当牛做马报答……”
安小暖抿了唇，盯着疯猫道，“我今天没来过这里，什么也不知道。至于那个老板的事，我会找人帮忙处理，明天你中午你到学校门口，我告诉你孝子的下落。”
说完，安小暖背脊挺直，折身一步步缓慢地离开，全程身体如一根弦紧张地绷着，能感受到一双嗜血冷酷的眸子紧咬着她不放。
安小暖听力集中，唯恐疯猫突然心情不好，追过来偷袭揍她几拳脚。
“嘭——”
大门被重重关上，耗费了过多的力量，厚重地木门颤抖了几下，几只逗留在院外的流浪猫吓得窜逃，安小暖停住了脚步，有极度痛苦的呻吟声，从背后那扇木门内泄出。
安小暖长舒一口气，一刻不敢逗留，快步跑了。
等在校门口，跟唐宝福碰头，一块去了唐前进寄宿的唐所长家。二楼某角落一间屋门虚掩，唐宝福推门先进去，安小暖紧随其后。
唐前进半坐在床头，垂眸，神情寂寥地随意翻看旧报纸，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先是扫了一眼唐宝福涂了药水有点肿的手掌，然后才将视线转向安小暖。
唐前进注意到安小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声音不觉间温和了几分，玩笑道：
“谁欺负小暖丫头了？等叔身体恢复了，带宝福去替你收拾坏蛋。”
唐宝福肯定地点了点头，侧目注视安小暖娇俏的小脸，她皮肤原本就生的比平常人白皙，又加上她曾说过经常失眠导致的憔悴，唐宝福并未察觉到异样。
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发：“小暖，我刚刚也没发现你脸色不对劲，要是真有人欺负你，凭咱们多年的老哥们关系，我肯定为你去拼命！”
唐前进无奈地扯唇苦笑。
这臭小子说风便是雨，平常鬼机灵鬼机灵的，一碰到熟人的事情，脑子就不灵光了，也不知道他刚刚那句只是玩笑话，调节气氛而已。
如今敢欺负安小暖的疯猫，那是个亡命之徒，能立于福县这么多年，据他调查，背后也有些背景复杂的神秘人当他靠山，走政府关系极力维护疯猫。
所以当初金钱方面谈不拢，面对一个劣迹斑斑的亡命之徒，唐前进并不敢拿唐家人的安危来赌，果断放弃了帮安小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