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路人甲——我想上天
时间:2019-03-02 12:30:36

  第二天,冬秀又久违的赖床了。
  除了一开始小别胜新婚的那段日子,两人有些不知节制,搞得冬秀天天晚起外,之后便慢慢的规律起来了,昨儿晚上也不知他发的哪门子疯,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改往日的作风,突然就粗鲁狂野起来了,好似要在她身上把力用尽一般。
  直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润肤膏,身体里仿佛还蕴藏着那股叫人颤抖的余韵,连骨头芯子也是酥软的。
  看着镜中人一片绯红的脸,和那对汪着一抹春水的杏眼,冬秀不禁有些害羞起来,嗯,其实偶尔来这么一下子感觉也怪好的。
  就是两人昨儿疾风骤雨的,也没来得及准备一下子,早上起来一看,那些东西左一滩右一滩的倒把刚换的床单给污了个干净,幸亏她从来都是自己收拾床铺的,要是给人瞧见了,还不得羞死了。
  这脏了的床单也不好拿出去叫带弟或王妈洗,冬秀只好叫带弟提了桶清水到房里来,做贼似的,关起门自个儿搓洗。
  带弟送完水,便满头雾水的被冬秀给赶出来了。
  “王妈,太太那屋的床单不是咱前儿才给换的吗,怎的今儿就被太太泡水里洗了?还偏不叫我帮忙,硬要自己洗,咱太太这又是闹哪出啊?”
  王妈高深莫测的瞧了眼北屋,笑着摆摆手:“你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就别问了,咱太太要洗就让她洗呗,只要她高兴就成。”
  昨儿夜里她出来起夜,隐约听见上房传来什么动静,迷糊中循着声音走过去,细一听,嘿哟,惊得她赶紧蹑手蹑脚逃似的回了屋,躺在床上老半天还心直跳、脸发烫呢。
  到底是年轻夫妻啊,感情好又有精力,这大半夜的还能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
  想到那掺杂在一起娇喘□□和暗哑低吼,真是叫人的魂儿也要被勾走了,现在一回想,她还觉怪不好意思的呢。
  平日里看着先生和太太,一个比一个的斯文端方,不想私底下却是这么个样儿的,可见真是好得蜜里调油一般,这要是再添个孩子,真就是再好也没有了。
 
 
第66章 婚姻
  冬秀在家里吭哧吭哧的洗床单时,胡竞之刚好满面春风的走进了办公室。
  一会儿没课的几个同事正围坐在一处闲聊。
  “要我说,写得最成功的自然要属《提刑官宋慈》了,那真是常读常新,百看不厌的,作者那天衣无缝的设计简直绝了,我看过三遍,硬是找不出里面的漏洞来。”
  “这是当然,当初这故事一上连载,嗬,你们是没亲见,整个沪市都为之疯魔了,说句洛阳纸贵那真是一点也不夸张,一时间那《绣像小说》报的大名也是甚嚣尘上,风头无两,报刊销量几可与《申报》比肩哪!”
  “有这样夸张?不就是一部小说么,怎么就被你说得堪比四大奇书一般了?”有人提出质疑。
  这可一点不夸张,当初我正在沪市求学,可是亲身体会过那种盛况的,那时候我们学校的学生们就没有不看这部小说的,当初报社为了打出名气,还搞了个有奖竞猜的活动呢,那可真是盛况空前,我们几个同学也都一起去凑了个热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个贫困的市民中了一大笔钱,当场就激动得嚎啕起来了呢!”胡竞之忆起少年往事,很是慨叹。
  “要说这宝先生,也可算一奇才了,只可惜高开低走,后面的作品是越来越兴味索然了,像现在正连载的一部什么《上错花轿嫁对郎》,只听名字就可以想见的庸俗,我是不屑于看的。”
  陆先生听闻,不禁哈哈大笑:“宪之兄,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以貌取人可要不得的,你知道现今这《上错花轿嫁对郎》在女郎们中间有多么火热受追捧么,恐怕盛况堪比《红楼梦》出世之时呢,就连我老娘也整日拿着那报纸看得如此如醉,比我做学问时还要认真专注呢,都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你道她为何肯离家千里北上京城来与我同住?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上错花轿嫁对郎》的连载改在北京首发了,她是为了第一时间能够看到这篇小说的后续啊,就凭这点,我得说我是感谢这位宝先生的!”
  “你说得更夸张了,这不过是几部消遣娱乐之作,从你们嘴里讲出来,我还仿佛以为是什么旷世巨著呢。”
  “夸张也许是有点儿,不过这位宝先生的小说确实是有股叫人着迷的魅力,而且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论学者或是百姓,都极爱它,旷世巨著或许谈不上,风靡奇书还是称得上的。”
  那位先生是古典文学系教授,一向推崇中华之传统文化和风俗,对这种大白话的小说一向嗤之以鼻,以为上不得台面,拿到茶馆里哄哄那些不识字的老粗文盲还行,堂堂大学教授也跟着起劲,未免有失格调。
  但各花入各眼,他也不好强求着不叫人家看,何况陆教授才入职不久,昨儿还请他们吃饭了,这会儿哪好急赤白脸的跟人争论呢,况且争论这个也是可笑。
  于是这位先生调转话题,笑问胡竞之道:“竞之啊,你估摸着自己的婚姻还能存续多久啊,芏琇兄前儿还跟我打赌,说你即便不会与现在的太太离婚,也肯定会移情她人,凡心大动。”
  胡竞之昨儿还懊悔与妻子谈论什么离婚的话题,弄得自己郁卒不已,好容易放肆一回,得到了身体上的餍足,抵消了心头的不愉,这人偏又对他说这样该死的话,这不是在诅咒他婚姻不幸么。
  即便是一向温和谦逊的胡竞之,也一时脸色发僵,神情有些不满起来。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驳斥回去,周预章便不解的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听闻竞之去年年底才成亲,至今不过一年时间呢,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你老先生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那位先生忙摆手笑道:“哎呀,口不择言,失礼了,我可没那个意思,我自然是盼着竞之能与他夫人白头偕老的,不过芏琇先生就未必了,你不知道其中典故,当初竞之甫一海外留学归来,便被芏琇先生聘为京大最年轻的教授,正是声名显赫,前程远大的时候,他却偏要遵从母命回乡完成旧式婚约,惹得芏琇先生大为不满,觉得他是自掘坟墓、自讨苦吃,全无新青年的立场和做派,两人大吵了几架,当时还传为校园一大笑谈呢,便是如今,芏琇先生也依然还在劝他回归新文明的怀抱呢!”
  周预章闻言这才明白了,颇有些感同身受的道:“孝顺孝顺,既不能在身边尽孝,便只好顺应要求,母命难为,难道我们要为了自己一点私人的幸福就罔顾母亲的愿望么?我想但凡有点孝心的男人也是难以抉择的,何况这婚约又不是只干涉到自己一人,往往牵涉到两个家庭的和睦,甚至家族的颜面,实在难以抗争。”
  胡竞之笑道:“豫章兄说得极是,何况这旧式婚姻也未必没有它的好处在,倘我的婚姻能使两家人都欢喜不尽,使我母亲老怀欣慰,使我太太终身有靠,又有什么不好呢,我自认为这比毁约弃婚来得更高尚些。”
  又有人问他:“所有人都高兴圆满了,你自己呢,要知道,不幸的婚姻带给一个人的痛苦和影响是难以预估的。”
  “从古至今,也未必所有的包办婚姻都是不幸的吧,父母在为子女选择婚事的时候,肯定也是百般考量,力求最好的,无论性情、家势、容貌、健康,都是最为相称的,至于父母喜爱的一个样,子女欣赏的又是另一个样,那就另当别论了!”
  “问题就在这里,青年男女自由恋爱,首先便是出于对对方容貌和才情的欣赏,诸君都是过来人,须知这两点于婚姻来说无非是点缀而已,咱们很多男学生但凡见到个漂亮靓丽的女子就没有不动心的,而敢于自由恋爱的女学生们呢,则是被男青年们的几首情诗、几句情话、一捧鲜花就忽悠得找不着北了,倘若这样两个人结为了夫妻,我敢打赌,不需两三年,那男人就要对女人依旧漂亮的脸孔生腻,女人也会厌烦男人的油嘴滑舌、不务正业。”
  “是极、是极,听你这么一说,那包办的婚姻果然有一点好处,那便是初期因不报任何希望,具有了无限的容忍度,这样只要对方能比预期的稍微好一点,便会叫人惊喜不已了,这样夫妻的感情自然会越来越好。”有人打趣道。
  这话可点到胡竞之的心坎上去了,他一开始对冬秀姐便是毫无期待的,甚至将她想象成为日后的牵绊和阻碍,视这婚姻如枷锁和猛兽,真是极不甘愿的,也许正是这种低到尘埃的期望值,才使得他能时时活在惊喜之中吧。
  妻子的容貌、见识、谈吐、性情都叫他出乎意料的满意,就连她那满头秀发也叫他感到快乐。
  “别人我不知怎样,反正我与太太的婚姻那绝对是天作之合,我们必是要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胡竞之十分诚恳的秀了把低调的恩爱。
  众人表达了一番祝福之情后,便纷纷散开各自备课去了,只有陆教授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的话很不以为然。
  冬秀自己呼哧带喘的洗完床单,又把它挂在晾衣绳上,欣赏着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感到十分满意和满足,果然,劳动使人快乐,她还没有完全被腐蚀掉嘛,劳动人民的技能还很熟练啊。
  她自己站在院里美滋滋的傻乐,王妈和带弟对视一眼,纷纷撇嘴露出无奈的神气,太太这哪是洗床单啊,那是泼水玩儿去了吧,身上衣服裤子被弄湿了大半不说,就连那房里都汪着一滩滩的水渍,也不知是怎么洗的,那床单也不抻平整了再晾,邹巴巴的在晾衣绳上缩成一堆,晒干后准跟牛嘴里嚼过了似的褶吧,哎,等太太高兴劲过了,她们再重新晾洗一遍吧。
  “太太,有人找您,还是上次来家的那个王小姐。”崔有粮进来禀告,这王小姐难道是太太的亲戚?可也没听见提起过啊。
  “请进来吧!”冬秀有些好奇,怎么又来了,难道还是来劝她的?
  王稚萍进门就惊呆了,宝先生竟然围着围裙,卷着袖管,一副忙于家务的小妇人模样,难道她果真是要回归家庭,打算以后就相夫教子平凡渡过一生么?
  “不好意思,王小姐,麻烦你先坐会儿,我去换个衣裳就来,”又叫王妈和带弟去烧水沏茶。
  “这位小姐是谁,从来也没见过啊,是太太的哪门亲戚?看着怪体面的。”王妈悄声询问带弟。
  这次王稚萍倒没有做什么出格的打扮,头上梳着两条大辫子,扎着粉蓝的纱堆头花,穿着喇叭袖蓝布上衣和青灰色竹布长裙,脚上是带攀扣儿的黑布鞋,好似女学生一般,青春又靓丽。
  “不认识,不过肯定不是咱太太这边的亲戚,或许是先生那边儿的吧?”
  王妈想了想,也没听先生提起过家里要来人啊,这要是亲戚,主人家能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找上门来?
  哎哟,这该不是先生在外头惹的什么风流债吧,现今虽说是改朝换代,政府不准男人们纳妾了,可只要手里有钱的,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往家里抬呢,那些高官大员们还带头纳妾养小呢,像先生这样斯文俊俏,又有地位又会赚钱的男人,便是他不去招惹,也有的是人飞扑过来投怀送抱呐。
  可这姑娘看着挺正派,浑身气派也不像是什么小户人家养出来的,也犯不上给人做小吧。
  哦,也或许是像那些脑子坏掉了的女学生一样,就爱跟有妇之夫攀扯不清。
  冬秀可不知道她就换个衣裳的功夫,王妈已经脑补了好一出的狗血大戏。
  “宝先生,唐主编前日从沪市来京了,他想请您什么时候方便,约您出去吃顿饭,商谈下《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出版和转载事宜,还有关于您封笔的事。”
  “唐先生来北京啦?”
  说来,他们合作这么久,还没见过面呢,她既然要封笔,自然也该有始有终,亲自给人家个交待才是,于是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那好,明天上午十点钟我们派车过来接您。”
  冬秀点头答应,又忙问她:“什么车?”
  “自然是洋汽车呀。”
  她就知道,这饭局既然都能约在六国饭店,那出行方式肯定也得配套的整个最高大上的啊。
  幸亏多问了一句,要不然明儿小汽车开到门口来接她,还不得被人当稀奇瞧哇,不定被说些什么闲言碎语呢。
  于是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十点是吧,明儿我自己过去,保证准时到场。”
 
 
第67章 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顾名思义,便是六个西方国家出资合建的一所高档大饭店,位于东郊民巷,是一栋纯西欧式建筑,共有四层楼高,可以说是这北京城最著名也是最豪华的一家饭店。
  金碧辉煌、奢侈高档还是小事,它最大的特点便在于它背景雄厚,是一所地地道道的政治避难所,听说去年复辟失败的张勋,现如今就藏身于此,每日跟皇帝一般高床软卧、美酒佳肴享用不尽呢。
  饭店里来往人员多是各国公使、高官贵族等各色社会上层人士,军阀、富商、官员、□□应有尽有,真正的鱼龙混杂。
  冬秀站在饭店门口,看着这座多次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和见证者,不由有些目眩神离。
  “你先回去吧,或者找个地儿喝杯茶喘口气再走,跑这一早上辛苦了。”
  六国饭店虽跟他们家在同一方位上,可距离却着实不远,冬秀本打算自己去找电车坐的,刚好崔有粮送完胡竞之回来了,一定要亲自送她过来,硬是拉着她跑了两个小时才到地儿,累得汗湿衣裳,只喘粗气,看着真叫她有些不好意思,有种剥削人的罪恶感。
  “太太说哪的话,我送您不应该的么,我就在这外边等着,您什么时候完事儿咱什么时候一道回去。”
  冬秀知他性情,也不再多说,只交待两句便进去了。
  既是外国人开的饭店,装修风格自然是纯西式的,服务员自然也是一式的红马甲黑长裤白衬衫,而且个个都是身姿秀挺面容清俊的小鲜肉们,说起话来也是温柔礼貌得不行,真叫人感觉春风拂面、赏心悦目。
  王稚萍早就在门口处等候,一见冬秀进来。立马迎上前去,带着她到早已定好的餐桌边去。
  那里早坐了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一见她过来,先是一惊,继而忙站起来,伸出手来打算与她握手,还不待冬秀动作,又收回手去,改为抱拳致意,口内连声道:“久仰久仰,哦,先生请坐。”
  冬秀只一笑,便大方坐下:“唐先生客气了,咱们可是神交已久了,今日应当算是他乡遇故知吧!”
  “好好好,先生说的是,就是他乡遇故知!”
  唐有才可从来没有过与已婚妇人打交道的经验,因此很有些尴尬和放不开,不知该拿出个什么态度来,不想宝先生痛痛快快的一句话就解了他的苦恼,不愧是能屡作奇书的奇女子,行事大方潇洒,叫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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