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姜似走到近前,对他莞尔一笑:“我寻思着你就会比我早。”
  郁谨扫一眼宫婢,伸手握住姜似的手:“走吧。”
  二人双手交握,往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宫婢转身返回慈宁宫,心中却叹了一句:燕王与王妃真恩爱,难怪燕王妃在荣阳长公主面前都不委屈自己。
  姜似与荣阳长公主的言语交锋宫婢虽听不到,二人间的剑拔弩张却感觉得出来。
  宫婢忍不住与一道送姜似出来的同伴提起,另一名宫婢同样心有感慨:“可不是么,瞧瞧齐王妃,别说与荣阳长公主争锋,每次来了连走路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小心翼翼到骨子里去。”
  两名宫婢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对齐王妃再羡慕不起来。
  听说,齐王妃怀孕后又主动给齐王张罗了四个通房……
  回去的马车上,郁谨问姜似:“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姜似靠着车壁,笑道:“太后这般讲究的人,就算为难我顶多是言语上的敲打。我脸皮厚,什么言语攻击都受得住。”
  郁谨哑然失笑,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说什么呢。”
  姜似靠过来,听着对方胸膛中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无比心安。
  郁谨提起朵嬷嬷的事:“乌苗祖孙那里的人撤回来吧,父皇定会马上派人去查,咱们再参与其中就是自找麻烦了。”
  姜似迟疑一下,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在父皇面前说三日内挽回被窦表叔败坏的名声,可有主意了?”
  “你看这样如何?”郁谨凑在姜似耳畔,低语几句。
  御书房内,景明帝烦躁敲了敲桌面:“潘海,你把韩然叫来。”
  韩然走进御书房时,看着面无表情的景明帝心中就发毛。
  自从知道皇上绿云罩顶,他就有一种随时会被灭口的悲观,真是人生艰难啊——
  看着神色恭谨的锦鳞卫指挥使,景明帝心头蓦地升起几分不爽。
  他觉得以往韩然没这么恭谨来着……他是不是被同情了?
  君臣二人各有心思,气氛有一瞬间尴尬。
  潘海暗暗给韩然递了个眼色,心道韩然以往挺有心机的人,现在瞧着怎么有些傻?
  是了,定是因为见证了皇上被戴绿帽子的事,心中的不自在还没散呢。
  这就犯糊涂了,这种事越表现得云淡风轻,让皇上觉得你都忘了这档子事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韩然回了潘海一眼,腹诽道:你懂什么,一个无根之人……
  潘海撸了撸袖子。
  要不是皇上在场,他要和姓韩的打起来!
  “韩然,西市街有一家乌苗人开的小店,朕要知道她们的情况,但不可打草惊蛇。”
  听景明帝交待正事,韩然立刻应诺。
  “另外,燕王妃表叔的事也查一查,看此人还做过什么恶。”
  韩然再次应了。
  “你退下吧。”
  韩然离去后,景明帝看向潘海:“你觉得燕王找出来的线索靠谱么?”
  潘海犹豫了一下,道:“奴婢觉得燕王所言有些道理。”
  他在心中叹了一声:看来皇上到现在都不愿见到那兴风作浪之人与太后沾上联系。
  可这个时候,作为陪伴皇上多年且一心为皇上着想的人,他不能因为心知皇上的喜恶就耽误正事。
  那个人太可怕了,唆使杨妃与太子私通,这对皇上是双重的巨大打击,不可谓不毒辣。
  “那你就查一查吧,同样不要打草惊蛇,查出什么先来向朕禀报。”
  “是。”
  景明帝不愿再提令心情郁郁的事,谈起别的话题:“你说燕王会用什么办法挽回受损的声誉?”
  潘海一脸为难:“奴婢想不出来啊。”
  “朕也想不出来。”景明帝笑笑。
  那便拭目以待,也算给他添几分乐趣了。
  姜似二人回到燕王府,时间已经不算早,郁谨本想直接留下等吃饭,却被姜似打发走。
  “我先与窦表姑聊一聊。”
  倘若没有这些日子的愉快相处,以姜似的性子是懒得多此一举的。
  哪怕是二哥做出这等混账事来她都觉得该在牢房老实蹲几年,何况一个远房亲戚。
  经历过前世那些事,她早已学会不去在意不值得在意的人。
  “那好,我正好去安排一下那件事。”郁谨这才离开。
  不多时,阿巧禀报道:“主子,窦表姑到了。”
  窦姝婉走进来,脱下大衣裳抖落雪花交给门口丫鬟才走进去。
  “外头又飘雪了?表姑快坐。”姜似看了一眼窗外。
  窗纱糊得严严实实,瞧不清外边景象。
  冬日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从早到晚大敞着窗是不成的。
  窦姝婉坐下来,笑道:“是啊,突然又飘起了雪。”
  她说完,沉默下来。
  以窦姝婉的聪敏,显然从姜似这时候叫她过来察觉出几分不寻常。
  姜似喜欢窦姝婉这样的聪明。
  与聪明人说话,用不着太多弯弯绕绕。
  “不知表姑与表叔还有没有联系?”
  窦姝婉看向姜似,浑身有瞬间的紧绷。
  她哥哥莫非做混事了?
  这个念头才晃过,就听姜似到:“表叔犯事了。”
  窦姝婉柳眉一竖,脱口问道:“他怎么了?”
  姜似简单讲完来龙去脉,看着窦姝婉问:“表姑有什么想法,可以对我说。”
  窦姝婉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张张嘴,委屈铺天盖地而来,令她不由红了眼角。
  想要好好活着,活得像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在伯府,别人都觉得四姑娘厉害,不好相处,可她却觉得与四姑娘相处再舒心不过。
  不需要如何委曲求全,汲汲营营,相反,越是简单,二人相处越自在愉快。
  怎么就见不得她过几天人过的日子呢?
  姜似还在等着窦姝婉的回答。
  她不是滥好人,倘若窦姝婉一心护着混蛋兄长,她可以理解,从此却会远着些,尽早给窦姝婉寻一个可靠的人嫁出去也算仁至义尽。
  窦表叔那样的人就如烂泥塘,指望变好是不可能的,与其牵扯上只会陷入烂泥里出不来。
 
 
第502章 深查
 
  窦姝婉低着头,沉默片刻抬起眼来与姜似对视,语气坚决:“我只求保住哥哥性命,其他但凭王妃做主。”
  这一次倘若她替哥哥求情,让哥哥没有受到该有的惩罚,那才是害了他。
  哥哥自以为有了靠山,以后行事会越来越放肆,终有一日犯下杀头的大罪。
  听了窦姝婉的回答,姜似露出笑意:“表姑不怪我就好。”
  窦姝婉自嘲一笑:“我要是怪罪王妃就太糊涂了。王妃,眼看就要过年了,不如我就回伯府陪姨母吧。”
  哥哥做出这样的事来,连累了王爷、王妃的名声,她哪里还有脸待下去。
  姜似伸手握住窦姝婉的手:“表姑这样说,那就是怪我了。”
  窦姝婉忙否认。
  “那表姑就安心留下来,平日里王爷事情不少,我一个人在偌大的王府里也无聊。”
  窦姝婉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还做不到丝毫不替自己打算,如果不到万不得己,再不想回到伯府去。
  郁谨转日就去了关押窦表叔的镇抚司。
  接待郁谨的是韩然手下一位镇抚使。
  对于郁谨的到来,镇抚使颇有些嘀咕。
  燕王不会傻到来给那混混求情吧?
  应当不至于,这事都闹到皇上与太后那里去了,燕王应当没这么傻。
  不过,燕王妃若是软语相求就不一定了。
  “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令女子羞愤自尽,按咱大周律法应当判什么罪名?”
  镇抚使想了一下道:“罪当流放。”
  严格按着律法,那罪名自然不小,可事实上真正会被流放的都是没有靠山的浪荡子,那些纨绔可没有哪个被流放的。
  “他还有没有别的罪过?”
  镇抚使一愣,越发摸不准郁谨来意了。
  “眼下还没有查出更多来。”
  “需要多长时间能查出来?”
  镇抚使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道:“至少要两日。”
  彻查那混混的过往是韩指挥使亲自交代的,他们自然不敢含糊。
  “那两日后我再来。”郁谨也不啰嗦,问完拔腿就走,留下镇抚使一头雾水。
  转眼就是两日后。
  景明帝第一时间听了韩然禀报,目光沉沉:“这么说,燕王妃的表叔在京城这段时间并无大恶?”
  “是,他离开东平伯府后虽然游手好闲,却没有作奸犯科的行为,缺银钱了就会想法子找他妹妹讨要,这次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是第一次。微臣属下询问出来,有人给了他纹银百两,指使他这么做的。”
  景明帝挑了挑眉:“指使他调戏良家女子,目的为何?”
  “据他交代,那人说那名女子引诱一位太太的夫婿,那位太太想出一口气。不过微臣属下打探了女子的过往,街坊邻居对女子风评颇好,无一人说她是轻浮之人……”
  “若是轻浮之人,就不会羞愤自尽了。”景明帝冷冷道。
  这样说来,老七媳妇那个表叔若没有扯谎,就是被人利用了。
  那人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冲着老七两口子来的。
  景明帝不由想起了两日前郁谨在慈宁宫说过的话:“儿子就是觉得皇祖母难得出一趟门就遇到阿似的表叔当街作恶,未免太凑巧。”
  老七说得不错,这世上大多事其实都不是巧合。
  到这时,景明帝因姜似亲戚作恶而升起的那点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恼怒。
  宫里阴云不散,外头竟然也不消停,算计老七的究竟是什么人?
  “唆使他的人查出来了么?”
  韩然低头:“目前还没有。”
  锦鳞卫听起来威风赫赫,令人闻风丧胆,但毕竟没有神仙本事,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查得到。
  如窦表叔这样的街头混混,一日里会接触到的人太多太杂了,又不像某些人物本就在锦鳞卫的监视范围之内,想要找出那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景明帝当然明白这些,忍着不快问道:“燕王还没有动静么?”
  那小子说要三日内解决麻烦,眼下只剩一天时间了。
  “燕王前日去了一趟南镇抚司,之后再无反应。”提起郁谨会用什么办法挽回声誉,韩然同样很好奇。
  一位王妃的远房亲戚作恶,本来不是什么惹眼的事,因为被皇上与太后关注,眼下勋贵百官几乎都知道了。
  大家都在等着看燕王接下来的动作。
  景明帝微微皱眉:“西市街那家小店,查出什么了么?”
  “回禀皇上,那家小店已经开了十五年,确实是一对乌苗祖孙所开。每年五六月份小店都会关门一段时间,店子开门的日子生意冷清,祖孙二人鲜少与旁人打交道。据微臣属下所报,那名乌苗老妪似乎对有人盯梢有所察觉,要不要先把人控制起来……”
  景明帝颔首:“也好。潘海,传燕王进宫来。”
  郁谨赶到时,潘海与韩然皆留在御书房里。
  郁谨向景明帝见礼:“父皇。”
  景明帝点点头,直言道:“这两日潘海查了朵嬷嬷,她与陈美人确实有过接触,十四公主有几次病了,慈宁宫那边派朵嬷嬷去看望慰问过。”
  杨妃自兄长横死后与他闹过几次,慈宁宫那边也是派朵嬷嬷去劝诫杨妃安分守己,只是碍于杨妃与太子的事,不便对老七讲明。
  韩然垂眸立在一旁,心中生出诧异来。
  他本以为皇上召燕王进宫是问其如何解决燕王妃表叔这桩麻烦事,没想到居然会对燕王说起宫中私密。
  看来燕王在那次家宴上的表现着实得了皇上青睐。
  郁谨不知景明帝此举给锦鳞卫指挥使韩然带来的惊讶,开口道:“朵嬷嬷没有浮出水面前儿子就猜测这个人身份不低,且有光明正大的机会接触到陈美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问景明帝:“那潘公公有没有查出朵嬷嬷如何进宫的呢?从潘公公先前给出的讯息,朵嬷嬷十五年前进宫时已经二十岁了,而宫中招宫女的年龄大多限定在十三到十六岁。”
  随着郁谨这一问,景明帝脸色沉下来,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朵嬷嬷是借着荣阳长公主的关系进宫的。”
 
 
第503章 鱼饵
 
  郁谨面上适时露出诧异来:“竟是因为荣阳姑姑入宫的?”
  潘海微微动了动眉梢。
  燕王“因为”这两个字用得甚妙啊。
  因为荣阳长公主进宫,那么此人搅起的这些风波荣阳长公主就难脱干系。
  景明帝脸色更沉。
  宫中招人都是有规矩的,荣阳违了规矩把人送进宫来,果然就带来诸多后患。
  这个荣阳,就从来没懂事过。
  景明帝对荣阳长公主的一些做法早有意见,只是他生性厚道,不愿伤了兄妹情分,更不愿伤了太后的心,这才一直隐忍着。
  可是现在因为荣阳长公主的肆意妄为,竟连太后都有可能受害,这就不能忍了。
  景明帝存了教训荣阳长公主的心思,问郁谨:“目前这些只能说明朵嬷嬷有作恶的机会,然而陈美人死无对证,不足以给人定罪,你可有什么主意?”
  现在是郁谨先锁定朵嬷嬷,才查出朵嬷嬷与陈美人、杨妃都有接触,仅凭此点就让景明帝确信那人是朵嬷嬷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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