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板着个脸,那种装出来的清高模样比起太后还不如。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理应大气,甚至可以是霸
气。
但这两种,碧姜在赵家女子的身上都没有看到。
赵皇后心里气的是皇贵妃,不知皇贵妃今天抽得是哪门子的风,居然来给她请安。陛下有过口谕,说二皇
子年幼,皇贵妃要照顾二皇子,就免了早晚请安。
谁知好巧不巧,皇贵妃今天赶在今天来给她请安。
碧姜行过礼后,就被赐了座。
“上次见郡主时,正是郡主受封之日。再次相见,郡主已是国公夫人。人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郡主
身份变化之大,连本宫都觉得惊叹不已。”
皇后不待见碧姜,一则是瞧不上对方的出身,二则是因为小堂姑赵静玥。若不是父亲想拉拢敬国公,她才
不愿意看到这张祸水一样的脸。
女子最重要的是淑才兼备,纳妾才要纳色。
往往长得艳丽的女子,俱都是妾室一类,比如说皇贵妃。再是与陛下订过亲又如何,命格天注定,天生就
是做妾室的料。
“陛下龙恩,玉山感激不尽。”
她回答的得体,让赵皇后接下来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好不憋气。
皇贵妃低头轻笑,就说是大长公主看重的人,岂是一般没见识的妇人。她亦有心在碧姜面前卖好,所以今
日才会出现在皇后的宫中。
赵氏最见不得皇贵妃的笑,那种轻笑,三分了然七分看戏,让人恨得牙痒痒。偏生陛下护得紧,她这个皇
后都得相让三分。
恼怒之下,把赵太傅的吩咐忘诸脑后,冷笑道:“陛下是卖大长公主的面子,你当有自知之明。更应该克
己复礼,谨言慎行。我怎么听说国公府分了家?朱太君还在世,哪有兄弟分家的道理?”
“回皇后的话,分家之事臣妇一个妇人插不上手。皆是婆母和国公爷两人商议之后做的决定,且其他几房
叔伯皆同意,共分去国公府五成的家产。”
国公府的事情赵皇后是知道的,连那五成家产的说法也一清二楚。
“敬国公倒是大方,你理应夫唱妇随,友爱妯娌们。可是本宫听说,敬国公主张分家不假,却还是想照应
其他兄弟。反倒是你一分家后,就立马把国公府一分为二,可有此事?”
“回皇后娘娘的话,确有此事。既然分家,现应分府而居。臣妇虽许多规矩不懂,却是知道树大分枝的道
理。无论是皇家还是百姓,皆是如此。婆母和国公爷亦赞同臣妇,认为此举甚为妥当。”
一来一去,两人的对话虽然听着平常。但殿内的气氛明显僵硬着,隐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
皇后本意是敲打碧姜,反倒被碧姜全顶回来。她虽是皇后,太确实不宜插手臣子的家务事。再说分家就要
分府,这是常理。
果然是大长公主教过的,伶牙俐齿真叫人不喜。
皇贵妃最喜欢看赵皇后憋屈,同时再次在心里称赞碧姜,不愧在大长公主身边呆过一段时间。说话颇有分
寸且丝毫不相让,很有大长公主的气势。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既然皆大欢喜,又何必拘于老规矩。想来国公府的老太君和敬国公是经过深思熟虑
才做的决定。”
赵皇后见皇贵妃替碧姜说话,心知北郡王一派也起了拉拢敬国公府的心思,不由得心中暗气。自己贵为皇
后,大皇子是嫡长皇子,按理来说明正言顺。
但每次面对皇贵妃,她总会有心虑之感。
因为这后位原本是对方的,而自己与太后确实是耍了一些心机才谋过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她的眼中,皇贵妃就是一根刺。而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就是那尖尖的刺针,母子俩
人的存在,无时不刻地在刺着她的心。
“皇贵妃倒是会做好人!”
“臣妾多嘴了,皇后恕罪。”
嘴里说着恕罪,人却没有起身。看在赵皇后的眼里,不免又是一阵气恼。
这种气恼扎在她的心里,她顿时恼火起来。收拾不了皇贵妃,给玉山郡主找找不痛快的事情,她还是可以
做的。
“本宫不过是念在郡主出身不高,或许不知道世家的规矩,所以才会有心提点一二。世家的主母,最忌生
妒,万不能学那些个妾室,只知道争宠而不顾全大局。敬国公年纪不小,而郡主看着身体太过单薄,恐不好生
养。子嗣为大,本宫实不忍看国公府枝单叶薄……”
说到这里,赵皇后停了一下,看向碧姜。
碧姜依旧低着眉眼,像是在认真聆听的样子。
赵皇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宫女,接着道:“本宫身边的白芍,端庄大方,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别的不
说,规矩是最好的。你领回去,无论是侍候敬国公,还是分担府中的事务,都是一个助力。”
这是要给她塞人?
碧姜想着,心中冷笑。赵家的姑娘说得好听都是才女,怎么一个二个这么不讨人喜欢。成天端着清高的模
样,做的事情却是半点与清高不沾边。
“此事臣妇不敢做主,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赵皇后脸色一变,这低贱女子好生不知规矩。自己一国之后,给她赏个人,那是整个国公府的福气,她竟
然敢拒绝?
正欲动怒,只见碧姜已起身离座,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息怒,实则是事关国爷爷的性命,臣妇不敢遵从。”
“郡主你快说说看,皇后娘娘赐个人,怎么就和国公爷的性命扯上关系了?”催促的是皇贵妃,她是真替
碧姜着急。
违抗皇后的旨意,虽不如违抗皇命那么严重,但也是能掉脑袋的事情。
“回皇后娘娘,臣妇嫁给国公爷之日。国公爷曾对天起誓,此生绝不纳妾,否则愿受天火焚身,万雷齐劈
之苦。是以,臣妇不敢受娘娘的赏赐。”
赵皇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理由,便是她贵为皇后,亦不能强人所难。
想不到敬国公竟然会说那样的话,这点她不会怀疑碧姜说慌。在她看来,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是万万不
敢编造这样的慌话。
碧姜心里玩味着,这话是她刚才急想出来的。虽然隐没有说过,但是他若敢纳妾,便是天公不罚他,自己
也不会饶过他。
当然,她相信隐。
隐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所以她才敢把誓言说得极为恶毒。赵皇后如果还执意赏人,那就是想要臣子的
命。便是说到陛下那里,她都是占理的。
那被赵皇后提名的白芍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刚飞升上天,片刻间就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还没来得高兴,
一瓢冷水就将她浇得透心凉。
皇后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恢复到以往高傲的模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算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没能给碧姜添上堵,自己还窝了一肚子的火。赵皇后觉得是怎么看怎么就不顺眼,这低贱的女子偶尔间不
经意的表情和动作,与大长公主还真像。
怪不得敬国公会娶她,怕就是因为如此。
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一些,让碧姜起身。
碧姜重回位置上,重新低头顺眉。看得赵皇后心里又有了气,就是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居然能得
到敬国公的独宠,何等的命好?
想想远嫁的静玥小堂姑,听说一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还没到燕赤,人就瘦得不成人形。相比起来,
眼前的女子简直是在福窝里。
拉拢不成,添堵又没成。
赵皇后半点不想再看到碧姜,尤其还有那赖着不走的皇贵妃。借口头疼,让她们都退下了。
出了皇后的宫门,碧姜真诚地向皇贵妃道了谢。无论对方有什么样的打算,总归还算是帮了自己。
皇贵妃笑笑,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目送着她跟在太监的身后出宫,皇贵妃长长地叹口气,幽幽地道:“也是个可怜人!”
第68章
皇贵妃身边的宫女露出些许疑惑的眼神。
一个落花巷里出来的女子,入了大长公主的青眼,封为有食邑的郡主。后又嫁进国公府,成为一品国公夫
人。
且国公爷还立誓不纳妾。
可是说,玉山郡主的福气足以令所有女人羡慕,皇贵妃怎么会说她可怜呢?
皇贵妃但笑不语,玉山郡主不光是行态举止像大长公主,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刻意模仿大长公主。世人皆知
敬国公心悦大长公主,玉山郡主怕是因为如此,才会学着公主的样子去讨敬国公的欢心。
甘心做另一个人的替身,何其可悲?
不光是皇贵妃如此想,就连皇后亦是做这般想法。
那一息之间飞升上天又跌落凡尘的宫女白芍尽力装做如常的样子,侍候赵皇后除冠更衣。她的心里又嫉又
恨。
嫉那玉山郡主命好,恨对方能独点敬国公的宠爱。
“一个替身而已,真当敬国公那么看重她。”赵皇后冷冷地哼着,斜躺在靠榻上。“一个二个都靠着大长
公主,倒还学会沆瀣一气,自不量力。”
她指的是皇贵妃和碧姜两人,语气轻蔑。
大长公主已经死了,她们再如何折腾也翻不起大浪。没有大长公主,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姑母和自己。
要她说,那敬国公府并不值得拉拢。她的皇儿占长占嫡,名正言顺,理应得到天下臣民的拥护爱戴。
若不是宫中有皇贵妃母子,自己何须如此患得患失。
皇后想着,越加觉得那母子俩是一根毒刺,不拔不痛快。
那边碧姜已经出了皇宫,脚一迈出宫门,就觉得身下潮涌奔腾。忙扶着挽缨的手上了马车,催着车夫赶紧
回府。
以前不觉得,现在每次进宫都像是受罪一般。不能吃不能喝,还不能拉撒。
虽是天气炎热,但挽缨还是备好汤婆子让她置于腹间。马车上一直用红泥小炉煨着一盅血燕,一碗下肚,
那种酸痛感缓了一些。
马车行驶得很稳,慢慢地停在国公府的门口。
回到府中,发现据九还没有回来。碧姜换过一身衣服后,觉得身体好受一些,便去向朱太君请安。
朱太君的院子与他们住的院子有一段路程,进到屋子,便看到朱六娘坐在朱太君的身边。正笑意嫣嫣地介
绍着桌子上的一碟点心。
“六娘见过郡主。”
碧姜示意她起身,暗道自己最近还真没想起这个姑娘。看样子是身体好了,又开始在人前晃动。
“郡主回来了,此趟进宫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皇后娘娘与我话了一些家常,皇贵妃也在场。”
碧姜自然地走到朱太君的身边,朱六娘看着,虽然不甘心,到底让出了位置。转而立在一边,神色之间看
不出委屈,但那身侧紧握的双手揭示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皇贵妃是原来大长公主看中的人,方方面面都是不差的。有她在,皇后便是想说什么,怕也要顾忌一
二。”
朱太君心知皇后召见郡主必不是好事,谁不知赵家人与大长公主不对付。
“娘可猜错了,皇后该说的一样没有少说。明里暗地都说我们把西院那几房分出去,做得不太地道。还说
我不通庶务,非要赏个人来与我共同打理国公府的内宅。”
“什么?”朱太君一惊,“人呢?”
碧姜轻轻一笑,满不在乎地道:“被我拒绝了。”
朱六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皇后娘娘赏人,她居然敢拒绝?
“我在进宫前,国公爷就交待过,若是皇后娘娘有意塞人,一定要当场拒绝。赵家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我们国公府当立身严明,不能过早站队。”
朱太君点头,确实如此。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还太小,以后的事情千变万化,谁能预料?陛下正值年轻,不
出意外,再当政四五十年都有可能。
过早站队,最后只会做茧自缚。
但既是皇后娘娘所赐,没有大过天的理由,都不能拒绝。
“你是如何推掉的?”
朱太君话问出口,朱六娘立马提起心,紧张地看向碧姜。
碧姜面露微笑,美目流转间,不经意地瞟过朱六娘,“国公爷吩咐过,就说他曾立誓绝不纳妾,否则天打
雷劈……”
朱六娘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现在很后悔。她不应该赖着不走,她应该在郡主进门之时就告退的。若不
然,她就不用听到这话。
如果没有听到,她就能无所顾忌地谋划着自己的前程。
或许这才是郡主真正的目的,对方故意没有避着自己与姑母谈论宫中的事情,就是想让自己听到这些,让
自己知难而退。
她低着头,暗道自己装做没有听到,会不会有人信?
碧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再看向那碟点心。
“朱表妹今日又做了什么新奇的点心?”
“啊……郡主,您在问小女?小女今日做的是瑰糖雪玉糕,郡主您要不要尝尝?”
碧姜轻笑,朱六娘居然敢装傻?
“我方才用过东西,眼下不饿。但是难为朱表妹,带着病还要做这些东西。只不过我们国公府有的是下
人,这些事情只消吩咐下人动手便可。”
郡主竟然把自己比做下人,朱六娘暗恨着,手掐得更紧。
朱太君本就不愿娘家侄女还留在府中碍国公爷和郡主的眼,于是接口道:“六娘你身体还没养好,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