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呆了良久,方素素才抬眼瞧了瞧窗外,天色却是渐暗了下来,下床穿鞋便往灶间去,
“阿爷,时候不早了,烧火做饭吧!”
这厢进去就要提刀劈柴,宋屻波见了忙去抢过来道,
“我来!我来!你如何做得来这些!还是我来吧!”
方素素抬头冲他抿了抿嘴角,
“以前不会,以后也能不会么,自是要好好学学的!”
说罢接了宋屻波手里的柴刀过去,在手中灵巧的挽了一个刀花,刀光闪动之下,碗口大小的木头便被劈成了几段,又一手扶一根立起,右手连闪却是整整齐齐劈成了几块。
宋屻波瞧着忙笑道,
“轻功你比不过我,这使刀你却是比我厉害不止一筹!这粗细长短都一般儿大小,果然不愧是使刀的人家出身!”
方素素微微一笑道,
“我这也是头一回做这事,不过左右都是使刀,我想也应是一样的吧!”
说到这处却是微微一愣,心中暗想,
怪不得师父说大道至简,万变不离其宗,我以前还不知这句话做何解,却原来是在这处么……
自家刚刚劈柴时便是瞧了瞧这木头大小粗细、纹理脉落,刀锋落处便是顺着那裂开的微小细缝破开,力透其中,木头自然便裂开了,这样省力又省时却是十分好劈……
这是劈柴,若是劈至人身上呢?
只是木头是死的,人是活的,又如何寻找人身上的防守薄弱之处呢?
这厢在那处想着想着竟痴了,宋屻波见她呆立在那处半晌不语,只当说话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忙接过她手里的刀,按了她到一旁坐下,
“你身上还有伤,还是先让我来吧!这些事待到你伤好了再做不迟!”
方素素乖巧的坐到了一旁,单手支了下巴瞧着他在灶间忙活,宋老头想进来帮手也被他赶了出去。
方素素盯着宋屻波提刀削削切切,开口轻声问道,
“屻哥,侯前辈去做什么了?”
宋屻波一愣手上一偏差些儿切到了手,当下笑道,
“我师父在外头江湖上朋友多,怕是生意不好便出去会友了!”
“是么?”
方素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瞧,宋屻波呵呵笑着道,
“自是真的了!那死老鬼别人不知晓,我还不知晓么!就是个好酒贪怀的浪荡汉,这时节说不得二两黄汤都下肚了!”
……
“啊……嚏……”
侯德宝这厢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打了一个小小喷嚏,一旁的人忙嘘声道,
“猴子!这时节你整什么响动!”
侯德宝揉着鼻子道,
“也不知是谁在咒爷爷我呢!别管我!快动手!快动手!”
……
第六十七章 烧自身
却说到了第二日,众百姓又到了方家堡残破的大门前头,里头青砖铺就的练武场上,方家人的骨骸仍是堆积在那处,四面香烟缭绕,护法的僧人围成一圈正低头颂经。
那高僧端坐正住,双手合什冲着众百姓颂一声佛号道,
“阿弥佗佛,贫僧彻夜颂经终是将骸骨上的邪魔封印,只需大火再次煅烧磨至成粉扬入水中即可!”
说着冲左右一挥手。
那些骸骨是新死,虽经大火烧过却未烧的彻底,还需再以大火再烧过,才能敲打至粉碎,这厢有人上来倾倒火油到那骸骨堆上,从上到下,从左至右浇了个透彻,众人立在那处瞧着,纷纷皱眉窃窃,有人悄声道,
“这高僧也不知是那个寺里请来的?”
下头有人接道,
“我婆娘平日里最爱求神拜佛,这卧龙镇上附近的寺庙她都去过了,昨儿回来跟我说,这和尚她从未见过!”
“是么,这和尚不会是假的吧!”
这话一传出来,周围百姓立时议论起来,守场的衙役听得嗡嗡声乍起,立时大喝道,
“肃静!众人不得喧哗!”
众人一静隔了几息,又小声议论起来,衙役连着呵斥了几回却是收效甚微。
那上头僧人却是双眼紧闭只管颂经,待得火油浇透之后,这才睁眼道,
“将火点燃!”
有人取了偌大的火把在后头点燃举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过去,
“轰……”
众人耳边一声响,眼前一花,那火苗子在上头气势汹汹的冒了起来,却不过一瞬便又息了下去,
“咦!”
高僧瞧在眼里,不由惊诧出声,下头众百姓也惊的面面相窥,
“怎么回事?”
那点火的也被吓了一跳,将手里的火把又凑了上去,这一回却是半点火星全无,这人一发急竟是将那火把全数插了进去,
“噗……噗……”
那熊熊燃烧的火把竟是闪了两闪便熄灭了,高僧惊的眉头乱挑,下头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在下头小声问道,
“这火怎得点不燃?”
“说不得就是这方家人死得冤枉,怨气太重了!”
“对对对!说不定就是这样……几百口人呢,说没就没了,做了鬼都不准出怨气,还要挫骨扬灰,实在太惨了!这火点得着才怪!”
高僧立在那处听得下头百姓议论,眉头挑得老头,
“来人!再点!”
这厢重又燃了火把过来,抖着手过去点,这一回倒是点着了,却那知那火苗断断续续,一副气若游丝立时咽气的样儿,不但没有黄澄澄的火焰出来,却是渐渐现出绿光来,
“哗……”
众百姓瞧这样儿不由吓得齐齐后退三步,有人指着那火堆惊叫道,
“鬼火!鬼火!”
正于此时这山顶之上却是来了一阵阴风,那阴风实在来的怪异,打着旋儿到了火堆前头,
“呼呼呼……”
绿火苗子借着风势溅出几点火星,那火星非旦未灭竟缓缓飘起来,
“啊……”
众人瞧得分明都齐齐尖叫一声,也不知谁一声喊,
“方家人来索命了!”
“哎哟妈呀……”
众人吓得纷纷转身往那山下跑,那看场的班头虽也瞧的腿肚子转筋,却还记得职责在身,眼见得百姓要跑了,这闹鬼的事儿只怕是真要坐实了!
当下咬牙一抽腰上尖刀,冲着身旁兄弟们使了一个眼色,
“都给我拦住了!”
衙役们也有怕得想转身跑的,只是头儿都下了令,若是不硬着头皮上只怕回去就要挨板子,滚回家吃自己了!
没法子!
只得抽了腰刀上前比划,
“站住!站住!都退回去!若是再上前一步,小心爷爷们的刀子不长眼!”
众人前有狼后有虎,后头虽是有阴风鬼火倒一时没有伤尽自身,前头这钢刀明晃晃,亮光光却是再上前一步便要立时血溅五步,说不得只得又惊又怒的转回去。
这时间那阴风撩的鬼火已是越飞越高,眼看着已飘到了半空之中,突然那风又停了,
“呼……”
绿莹莹的火苗便又降了下来,却是猛然炸开分做无数指拇大小的火苗,向着场中盘坐成一圈的僧人们飘去。
这些僧人们眼见得“鬼火”到了近前,却是吓得魂不附身,这时节也顾不上念经颂功,让自家佛祖来搭救了,这厢连滚带爬的起来,撒开了腿儿立时往那大门处跑去。
只是那残破的大门口却是有一众百姓挡着道儿,僧人们过来立时堵住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他们是有道高僧,降妖除魔义不容辞!推他们回去!”
前头的人一听,脑子没有手快,已是伸手将僧人们往场中推去,
“嘿……进去吧!”
“就是……各位大师还是快回去驱除邪魔吧!”
众人七手八脚还用上了腿将僧人们赶了回去,僧人们骇的手脚发软,面色发青,大门出不去,只得回来团团将自家师父围了起来,
“师父!师父,这可如何是好?”
那高僧却是见过些世面的,心知这事儿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现下这场面只怕说出来众人也不会相信。
当下强自硬撑道,
“不必惊慌!不过邪魔小道,且看贫僧来降了它!”
当下立时合什念经嘴中喃喃有辞,隔了一堆骸骨的百姓听不清,身边的徒子徒孙却是听得清楚,
“取水来!取水来!”
有那脑子清醒些的,忙冲到后头去取水,方家这前院是练武场连前厅,转过前厅后面便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前后是花圃,中间隔了一个鱼池以拱桥相连,那僧人慌慌张张左右瞧了瞧,瞧见廊下储水防走火的大缸。
那僧人也是情急生力,齐胸一般高,腰杆那么粗的水缸和着半缸子水竟是被他两手抱起,一步步向外走去,口中大喊,
“师父,水来了!”
那高僧在外头瞧着四处飘散的“鬼火”,竟隐隐有聚集到一处向他逼来之势,正心中发急,听到徒弟一声喊心里立时一喜,
“快!快!浇到我身上!”
那僧人过来将水缸咚一声放到地面上头,伸手便往他身上泼,不过几下子高僧已被泼了一个透心凉。
一旁的众徒子徒孙见状立时也给自家泼到身上,不多时那众僧人俱都是一身湿淋淋立在那处,高僧感觉自家从头至脚无一处不湿,不由信心大增
任你是什么火终归是要点燃了才能伤人,现下贫僧全身湿透了看你如何伤我!
当下高颂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用手一指那团“鬼火”,
“邪魔猖狂,且看贫僧来破你!”
说话间便大踏步向前,后面众僧人紧紧跟上,
“呔!给我开!”
那高僧自骨堆上取了插着的火把,在当空中一舞,“鬼火”立时四散开来,化做了火星落到了众人身上,他瞧着那火星子落到身上立时一暗,当下哈哈大笑冲着脸上青白的众百姓,抖了抖膀子,
“诸位父老不必害怕!贫僧……”
他那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得对面百姓惊叫连连,眼珠子瞪得都要凸出来了,指着他后背大叫,
“火……火……火……”
这时的火再不是前头那要阴森森的鬼火了,却是那熊熊烈火自僧人身上冒了起来,众僧人立时尖声惨叫起来,若是身上着了火往上滚一滚说不得还能灭了!
只是这一群僧人正密密的挤到一处,一个着火二个立时也跟着燃了起来,不过几息众人都烧成了一片,一个个又惧又怕又惊又吓,骇的是你推我搡,情急之下还要往那水缸里头钻,
“轰……”
一头扎进去那水缸便被点燃了,火苗子窜起来半天高,
“赫……”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动作划一的往后头退了一步,僧人们惨叫哀嚎,
“救命!”
“救命!”
“救救我!”
众人你望我眼,我望你眼,
“这……这……救还是不救?”
终于有人说话道,
“这烧得也怪可怜的!还是……还是救一救吧!”
众人这才绕过一众惨呼哀嚎的僧人,奔到里头水池取水,有来不及寻家伙什的,便脱了身上衣裳在水里打湿,奔出去给僧人们盖上,又有人寻了破瓦烂罐一泼泼给浇了过去。
这般一通忙活总算是将火给灭了,只是那高僧却是早已烧得皮开肉绽,出气多进气少了,
“快快快!抬到镇上请大夫去!”
众人将那一堆僧人搭手搭脚弄到了马车上头急匆匆往镇上赶,剩下一众衙役们又急又慌懵在了那处,本是请了和尚们来做法事驱邪,没想到一个个竟全成了焦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