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就是他林哥和江妹妹吗。
这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他妈学校里装的跟陌生人一样。
郭胜幸灾乐祸:“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看那黏糊劲儿,地下情有一阵子了吧,老大真不够意思,也不跟我们说。”
聂松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啊,昨天——”
昨天,江晚晴特地过来,只问了淘宝订单的事。
难道一条手帕就把小甜心江妹妹给收买了?竞赛班的优等生,老师眼里的模范乖乖女,原来眼光没别人想的那么高,只喜欢照顾她生意的男人?
“靠,早知道这么容易,我先下手了!”
郭胜拍了他一记:“反骨仔,说好的义薄云天呢?”
*
江晚晴回到家,说好让凌昭看看图案样式,挑个喜欢的当成模子绣手帕,可还没上楼,就被张英华拦了下来,把她拉到客厅。
江元毅今天竟然还没出门。
他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脸色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烟味,茶几的玻璃烟灰缸里有两个烟头。
近些年,除了生意场上必须的应酬,他很少在家抽烟。
江晚晴知道肯定出了事,坐下:“爸,怎么了?”
江元毅深深看她一眼,长叹口气。
张英华在旁说道:“你三舅妈打电话来了……问你是不是在谈朋友,怎么会发那样的东西。”
原来是这事。
江晚晴松了口气。
看爸爸那灰心丧气又无比落寞的样子,还以为家里生意出了问题,工厂倒闭,工人上门要债了。
“我乱写的——”
江元毅突然开口:“晚晚,爸爸不会允许的。”
“啊?”
张英华蹙眉,坐到丈夫旁边:“晚晚这么乖,怎么可能早恋?你别小题大做。”
可江元毅丝毫不曾放松,反而恼起来,理直气壮的:“你说的轻巧。我不管别人家怎么样,反正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不是随便一个小兔崽子能来偷的。晚晚,你大学毕业前……不,你二十五岁前,不急着谈恋爱,听到了吗?社会上的坏人太多——”
张英华急的瞪他:“你乱说什么?晚晚,别听他的,你爸爸失心疯,中年危机。”
“谁家女儿谁疼,你才失心疯。”
“难道晚晚不是我生的女儿?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你一开口就是封建思想,你让女儿怎么想?”
江晚晴:“……”
最后两个人差点大吵起来。
江晚晴劝完这个劝那个,好说歹说,两边打圆场,终于江元毅出门,张英华闲着没事,找小区朋友搓麻将,才算消停下来。
福娃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江晚晴上楼,走进他房间。
福娃说:“姐姐,爸爸接了个电话,好生气啊,对着电话——”他学起江元毅低沉的嗓音,大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都会早恋,我女儿不会!谁在造谣,我找他去!”
江晚晴好笑,关上门,揉揉他胖嘟嘟的脸。
天冷干燥,福娃嘴上有点起皮。
江晚晴找出一支清凉的薄荷润唇膏,替他涂上,又找了个喜欢的水果味道,自己也抹上了。
刚放回去,身后,福娃对着窗户叫起来:“哇!贼啊——”
江晚晴愣了愣,回头看见凌昭,失笑。
处对象的时候……他一向粘人,现在不比古代,高墙大院,多的是看门的家丁和护院,只能书信传情。就翻一个阳台的事,怎能挡的住人。
江晚晴俯身,一指竖在唇上,对福娃说:“不是贼,是哥哥,嘘。”
福娃跺了跺脚:“坏哥哥整天进我房间,我要跟爸爸妈妈说——”
江晚晴想起铁了心护白菜的父亲,满是无奈:“别说,不能说。”
凌昭是不会理他的。
他看着江晚晴,忽而皱眉,手指碰了碰粉唇:“你嘴上有油。”
“……”江晚晴笑了笑,“不是油,涂上嘴唇不会干。”
福娃指着他笑:“哥哥笨哦,能吃的,甜的,福娃最喜欢薄荷味,姐姐喜欢水果香,我们一起去超市买的——”
“是么。”
凌昭指腹抹了下,只觉得少女的唇柔软,眸色暗沉几分。
江晚晴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先开口:“我感冒,传染人的,你……”
话未说完,凌昭不顾福娃手舞足蹈的抗议,一只手直接捂住他眼睛,低头,一个轻吻落在唇边,舌尖轻轻舔过……是甜的。
他抬头,从脸到耳根漫开一丝红,神色却是寡淡,镇定地走出去,翻过阳台,消失无影了。
福娃追几步,恨恨道:“小偷。”
江晚晴脸色微红,咳嗽一声:“……不是。”
福娃想了想,似懂非懂,看向她:“姐姐,翻窗户来又翻窗户走,在大夏……这叫采花大盗吧。”
“……”
第73章
陈嫂发现,最近大少爷很不对劲。
从医院回来后,他的种种表现十分可疑,看似没什么,仔细品一品,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比如,大少爷每天六点前肯定起床,晚上九、十点准时上楼,改掉了熬夜打游戏的习惯,手机只偶尔看一眼。
替他打扫房间,再没有找到乱扔的烟头,地毯上也没有烟灰的痕迹,干净的不像个十几岁少年住的地方。
小冰箱柜里空荡荡的,不像以前,总会堆着几瓶啤酒,反而在旁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名品茶叶。
有次买菜回来,她看见大少爷在练太极拳……至少看起来像太极拳。后面则跟着一群有样学样的老头子。
那情景真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其他人肯定也有这么觉得的,因为有人举着手机对他拍照。
大少爷依旧少言寡语,日常面瘫,可是他讲电话,不会突然爆出来三字经,‘操,他妈,去死’等口头禅已经销声匿迹。
他的来电很少,根据陈嫂暗搓搓的观察,大部分可能来自同一个人。
因为接电话的时候,他日常面无表情且冷淡的脸,会显得温和一些,声音也不是那么漠然的冰冷。
某次暗中观察,她甚至捕捉到了几句隐隐散发出狗粮味道的语句。
“你乖。”
“好好休息——嗯?作噩梦了?晚上来我房间。”
“……你想到哪里去了。”
“叫你害怕来找我,你以为我会怎么样?”
听听,这些话正常吗。
综上所述,大少爷肯定在搞对象。
这是有直接物证支持的。
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条手帕……是的,二十一世纪了,他不带纸巾,带手帕,还是那么秀气文艺的绣花手帕,也不怕人说他娘里娘气。
有一次陈嫂身边没有零钱,用一张十元纸钞和他换硬币,他随手掏出来……一个小荷包。
左下角绣了一个昭字,加上一个爱心。
太诡异了。
大少爷以前明明是名牌皮夹收藏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复古的品味。
还有,家里很久不见送外卖的小哥上门,大少爷却经常坐在客厅吃便当,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
陈嫂相信自己的直觉,以她身为新时代大妈特有的敏锐第六感,和近十年来与日俱增的对于媒婆这行业的兴趣——不会有错。
真相只有一个。
能这么偷偷摸摸和大少爷暗通款曲的,年龄又合适的,只有一个人。
于是,在林家待了十年以上,亲眼看着两位少爷长大的陈嫂,深感义不容辞,和林母苦口婆心提过两次。
大少爷可能在和隔壁江家的小姑娘谈朋友。
林母每次都笑她多心,直言绝不可能,她弄错了,江小姐和小少爷才是青梅竹马,有点小暧昧。又说这个儿媳妇她喜欢,这年头,那么乖巧讨喜又上进的女孩子,很难找了,趁早定下来也好。
陈嫂把证据一一摆上,甚至说出过年前这段时间,大少爷对于衣服的品味都与日俱增,不是清一色的黑,配色还挺像样,明显就是有人在后面替他配衣服,他自己就是个眼里只有黑白灰的色盲。
林母皱眉,斥责她糊涂,乱牵红线。
陈嫂可不糊涂。
除夕前两天,某个晚上,患有轻微强迫症的陈嫂突然想起垃圾忘了扔,忙不迭的爬起来,出门。
夜空无边,冷月寒星。
抬起头,无意识的一眼,陈嫂整个人呆住。
楼上,相对的两家,两个阳台,少年和少女一人一边,正在轻声说着什么。
陈嫂手忙脚乱地掏出老花镜,戴上。
这,这是真实的吗?
大少爷是在笑吧,那张她曾怀疑过得了肌肉僵硬症的脸上,就是浅淡的笑容。他坐在阳台上,抬手揉揉女孩的头发,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低下头,他就又笑了声。
没看错。
是她家大少爷,如假包换。
原来,他是会笑的。
第二天,陈嫂从超市回来,碰巧看见邻居家那扎着马尾,笑起来又甜又乖的少女,犹豫再三,忍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小心翼翼的试探:“江小姐,你和我们大少爷,什么时候开始处对象的?”
小姑娘脸色一红,有些窘迫。
陈嫂和蔼地笑了笑,又收起笑意,认真的说:“你放心,阿姨替你保密。”
小姑娘轻轻叹息,摇摇头:“其实……没有。”
陈嫂说:“我都看见了——”
“我在追他。”
陈嫂以为耳朵出毛病了,不确定的问:“你刚说什么?”
小姑娘低着头,声音又轻又难堪:“我、我还在追他,他也没答应。阿姨,你……不要说出去。”
所以,那些手帕、荷包、便当……是追求?
怎么是反着来的。
陈嫂看着女孩走进门中的背影,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先生、太太,甚至小少爷,所有人都认为大少爷配不上对方,毕竟一个是大学都考不上,家里视作拖后腿耻辱的问题少年,一个是多才多艺,优秀的让人挑不出差错的重点班优等生。
可她的语气,不像有假。
陈嫂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丫头读书读傻了,被她家大少爷骗的一愣一愣的。
他没答应?
那他嘴角那腻死人的弧度是什么。
这哪是乱牵红线,那红线已经比手指还粗,还显眼了。
*
除夕前一天早上。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江晚晴打了个呵欠,拿起来瞄了眼,五点二十分。
来电显示是吴老师。
她坐了起来。
“吴老师?”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就是有点急事——”
“没有。我早上背英文单词,差不多也该醒了,您说。”
“昨天凌晨有人给我发了一张微信截图,内容是你前几天的朋友圈。江同学,你应该知道,我们班不鼓励也不支持早恋。现在不仅是你们学业上的关键时期,更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不能分心,老师不希望你在这里摔倒,后悔一生,你明白吗?”
“……我明白。”
“至于感情方面。实话说,以你的条件,等上了大学,多的是机会。你还小,不要被一时的激情冲昏头脑,不急在这时候。”
“……是、是的。”
“当然,如果对象是三班的林同学,其实,老师私心很理解你们。你们都是同样的优秀,会互相欣赏、彼此喜欢,那也是人之常情。”
有那么一瞬,江晚晴还以为他慧眼如炬,早已看穿。可下一刻,冷静下来一想,不对啊,他说的是三班的林同学。
三班只有一个林同学。
“我想过了。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如果你们坚持,老师最多可以采取不支持不反对的方式。但是,我希望你们低调,朋友圈秀恩爱什么的,留到以后吧。”
不支持不反对?
那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的班规如铁……大概也是分人的。
“不是,老师,你误会了。我和三班的林同学从来没有交往——”
“对!就是这种对外否认到底的精神,你能理解就好。加油吧!”
“……?”
放下电话,江晚晴顶着一头问号,爬起来洗漱。
虽然还没到年后走亲戚的时间,但是这两天,上门的亲戚络绎不绝,多是提前来问候,顺便打探消息,问‘晚晚有没有早恋’的。
这让江元毅一来烦不胜烦,二来十分焦虑。
以前还好,自从女儿车祸入院,他和张英华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方面的后遗症,在他身上,那就变成铁了心要将自家弱小单纯的小白菜护到底,恨不得把院墙筑成十米高的决心。
朋友圈事件继续发酵,这不,假期还没过,吴老师都已经知道了。
……而且产生了谜一般的误解。
漱口的间隙,江晚晴抬起头,对着镜子苦苦思索,她和三班的林同学,真的有过暧昧吗?
车祸后,在他人眼里,也就短短两个月的住院时间。然而,实际上,她在另一个陌生的时代,度过了二十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