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宋寡妇正在纳鞋垫,听见有人敲门有些纳闷,这村子里有人来都是喊几声就是了,从来不敲门。
起身开门后,见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宋寡妇侧了侧身,喊院子里的陈悦、不,现在叫易悦了,让她去叫易老九。
易欣出来看见黄老三,挑了挑眉,她本想着黄老三会给吴掌柜留话,没想到黄老三竟找到了这儿。
“易先生。”
黄老三看见易欣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深深的朝易欣行了个礼。
“您客气了。”易欣上前两步虚扶了黄老三一把,门没有关上,所以有不少人站在门外看热闹。
“那位是您的伙计吗?”易欣指了指仍旧站在门外的小伙计,“不如请进来喝杯热茶?”
黄老三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头:“差点就忘了,那是大车行的伙计,还得赶回去哩。”
黄老三三两步走出去,给了伙计一钱银子做赏,伙计高高兴兴的驾着大车走了。
宋寡妇和易悦已经回了房,易欣关上大门,领黄老三去了书房。
“黄掌柜这次来找我是想算什么?”易欣抬手请黄老三坐下。
黄老三见自己什么都没说这人就知道自己的来意,心中对易欣更是相信几分,可是他也不想想,除了测算这事他和易老九根本就没有交集。
“我就想问问先生,那天先生为我孙儿测算完之后,看着我叹了叹气是什么意思?”
黄老三这次的态度好了许多,脸上的表情收敛起来,认真的看着易欣。
“我确实算出了东西。”易欣点点头,“当时是看出你明年年初,去蜀中的时候会遇到一些事。”
黄老三一怔,本以为会听见一堆高深莫测的话,没想到易老九竟这般直言不讳。
“当时不说是因为你不信,有些东西不信妄议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现在你亲自来了,想必是信了,我也不必遮遮掩掩。”
易欣看出黄老三的惊愕,徐徐解释道。
【呵呵呵哒,明明就是想骗人钱!】
“我提钱了么?我一个钱字都没提到过!”
【呵呵,那一会儿你有本事别收钱!】
“没本事。”
“那能说说是什么事吗?”
黄老三脑海里想到无数种情况,可能是商道被人抢了,也可能是明年绸缎生意不好做了,不管哪一种都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天灾。”易欣吐出两个字。
而后看了看黄老三又道:“涉及人命的天灾。”
黄老三脸色一白:“还望先生教我。”
“不出门即可。”
对于行商来说,不出门就意味着挣不到钱,而且还意味着自己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商道可能被同行所夺,以后想要再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当然,选择在你。”
易欣看黄老三满脸纠结,又补充了一句。
黄老三呆坐了十来分钟,终于站起来朝易欣拱拱手:“多谢先生。”
易欣从头至尾表情就没怎么变过:“那我就不远送了。”
看着黄老三失魂落魄的出去,系统狂笑:【哈哈哈,有些人装过了头,别说大钱了,连一文钱都没有!】
“知不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
这边黄三去了镇上,找了大车行回到县里。
吴掌柜见黄三紧皱着眉,平时里的豪迈半分不见:“这是怎么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黄三叹了一声,没有多说。
吴掌柜见状也就没有多问,看着黄老三即刻套了车匆匆就往家里赶,心里好奇这黄老三到底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黄老三赶了一半的路才想起来自己空着手去,而后又什么都没留,顿时十分懊恼,不知道有没有惹了人厌。
可是这时距离他家已经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也不便再折回去。
易欣在县里的抄书店待了几个时辰,硬生生把所有书都录入了学习机。
李琰和万鹏程随着和他交集越多,而后发现这人一点都不像个毫无功名的人,偶尔说一些典故,解读十分有意思。
他们觉得易老九就是人间难得的天才,瞬间对他好感倍增。
“易兄为何之前没想着参加科举呢?以你的水平,中个举人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前面几十年都睡觉去了,书都没读过多少,哪会想着科举。”
易欣也不在这种事上吹牛,随着她往上走,这些事迟早都是会被发现的。
“易兄真是……”
李琰刚想说易欣谦虚,而后看他表情不似作假,惊疑道:“易兄先前真的没读过几本书?”
易欣笑着点头:“小时候家中父母在时,读过几年私塾,后来父母走了,就只想着睡觉了。”
易欣在这里微微调换了一下顺序,确切的来说,是易家二老在的时候易老九也只想着睡觉,但是因为易母脾气暴躁,所以他不敢睡而已。
“唉,易兄这是痛极生悲,所以伤了神吧。”
万鹏程叹气道。
易欣微微点头,面带笑容:和读书人说话就这么个好处,什么理由都能帮你想到。
至于系统疯狂骂她不要脸的话,纯粹当背景音乐好了。
第110章 第一个世界
“易兄这次想要考县试找到具结的人了吗?”
万鹏程和易欣熟了之后, 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还没有,我之前常年在村里, 不认识禀生,就连同参加考试的都不认识几个。”
易欣无奈的笑了笑。
“我和李琰都是禀生,可以给你作保,至于互结的人你不用担心, 等到时候公告出来, 自有人会来找你。”
“那可真是多谢鹏程兄了。”
易欣参加县试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而后进了腊月, 她就没再往县里来,而是待在家里练字。
有些时候一手好看的字能为一个人加分不少,易欣的字也还能看, 但是绝对称不上好字。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宋寡妇已经在准备发面做漫天了,易悦负责写剪窗花, 买了大红纸来, 慢慢的用剪子一点点的抠出图案。
易欣负责写春联,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字很差,但是架不住几人的彩虹屁, 还是写了好几副, 几道门都贴上了。
云杰蹬着棉鞋, 穿着棉衣喜滋滋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今年过年真暖和!脚上没有冻疮, 手上也没有!”
说着还伸出小胖手给易欣看。
宋寡妇也很开心, 往年过年她基本不做馍馍, 因为家里人少,吃不了多少,而且也没多余的钱专门买细面做大白馒头,吃黑馒头还不如吃混合面呢。
热热闹闹的到了年三十,家家户户放完鞭炮就吃饭了。
易欣准备了两个红封,给易悦和云杰发压岁钱。
“喏,压岁钱,压压祟气。”
云杰这段时间养胖了一些,这时瞪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易欣,有些不敢相信用短短的手指指着自己:“我也有吗?”
“不然呢,两个红封,一人一个。”
都是一百文,长命百岁的意思。
“这钱都是给你们的,你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过了年可以去镇上自己买想要的东西……”
易欣看着易悦摸了摸钱的数量后,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要把钱塞给宋寡妇,抬手挡了。
“要是不想买东西,自己存着也可以。”
易欣补充了一句。
两人捏着红封互相看了看,抿着唇没说话,只是出门时互相做了个鬼脸,憋不住的笑了出来。
“我第一次得压岁钱。”云杰偷偷的跟易悦道,“姐姐,你以前得过压岁钱吗?”
易悦摇摇头:“我以前也没得过。”
小时候是因为年纪太小了没有,后来陈斯去世后,家里也就没再讲究这些,只是有一两年宋寡妇会给她一个铜子,然后第二天她又偷偷放回宋寡妇枕边。
“姐姐,你想买什么?”
云杰笑眯眯的问,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得到那么多钱,够买好多好多个白馒头了吧。
“我想存着,你不想存起来么?以后能有越来越多的钱的。”
易悦从小吃了苦,所以总有攒钱的习惯,但云杰是个乞丐,每天可能连吃的都没有,拿到钱的第一反应基本都是买吃的。
只是现在他不缺吃的了,但是用钱的习惯却是没变,他总觉得,现在不用,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我不存,我已经想好要买什么了。”
给娘和姐姐买珠花,给爹爹买点心,他之前看见爹爹偷吃甜甜的点心了。
——
徐大柱是躺在床上跨过这一年的,虽然这段时间他的腿已经慢慢能动了,但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谁知道好了之后,那两个老不死的会不会又把自己的腿卖给易老九,然后还偷偷把属于他的钱藏起来。
由于不能出门,徐大柱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每多躺着一天,他浑身就难受几分,有时候看着杨氏进来,他的眼神都如同看仇人一般。
“我看着大柱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啊,经常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看,我进去喂他吃饭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魔怔了?”
杨氏压低声音道,看着徐大柱房间的方向叹了好几声。
“我怎么没发现?”徐老三皱了皱眉,“明儿我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都是杨氏照顾徐大柱,徐老三倒是很少进去,也不知道徐大柱的变化。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娃的事谈得咋样了?”
眼看着徐大柱就要好起来,杨氏盘算着过了年就成婚最好。
“已经谈好了,只要他腿好了,到时候走着去人姑娘家,送去吉礼就行,人家也担心嫁个瘫子啊。”
徐老三日常开始数钱,杨氏也在一旁看着。
两人都互相担心对方把钱拿去用了,所以每天徐老三要数钱,然后杨氏就死死的盯着。
数完钱后,老两口的气氛又融洽了很多。
他们盘算得很好,说着说着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娶了媳妇,再生个娃,我们俩帮着把娃拉扯大,以后也能给大柱养老了……”
徐大柱这边没听见两人说话,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钱、钱、钱!
三十八两银子,也不知道现在被那两老不死的用了多少了。
这么想着,徐大柱心就闷得难受,呼吸都不由自主粗重了几分,他不由自主的又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和腿。
第二天一早,杨氏熬了粥给徐大柱端去,却看见徐大柱坐在床上,一时惊喜道:“大柱,你胳膊有力啦?能自个儿坐起来了啊,那腿估摸着也快能好了!”
徐大柱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爹呢,怎么没听见他说话。”
“今儿初二,你爹走亲戚去了,我留在家照顾……”
杨氏端着粥走到徐大柱旁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徐大柱掐住了脖子,粥打翻在床上,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摔成了几块。
“大、大柱、你、你干啥……”
杨氏握住徐大柱的手,她感觉到徐大柱的手越来越用力,有些浮肿的脸已经因为缺氧泛红了一片,而且青筋也隐隐冒出。
“你个老不死的!还想用我拿腿换来的钱?!没门!”
徐大柱咬着牙,手上慢慢的加力,还没说完,杨氏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徐大柱把她往床上一扔,然后就扶着床一瘸一拐的去了隔壁。
他这段时间都听着哩,钱就放在这个房里,每天都能听见清脆的银子放进罐子的声音。
徐大柱觉得徐老三就是故意弄出声响给他听,让他能听不能用!
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罐子,在满是灰尘的桌上显得过于干净,打开一看,果然银票什么的都在里面。
徐大柱嘴角扯出笑,把所有钱都理了出来,三十六两。
“两个老家伙竟然还没来得及用!看来这就是老天给我的钱,别人抢也抢不走。”
徐大柱自言自语着,把银票塞进怀里,然后一瘸一拐的出门去。
这两天大家都在走亲戚,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所以徐大柱刚出门就被人看见了。
不过没人跟他打招呼,毕竟这种二流子谁也不愿意招惹上。
“徐大柱这是要去哪儿啊?大过年的还往外走。”
有人看见徐大柱拐着腿往村外走去,有些奇怪。
“谁知道哩,说不定找徐老三去哩。”
落在徐大柱身上的目光不少,所以很多人看见他走到易家门前,死死的盯着易家关着的大门,过了一刻钟才慢慢继续往外走。
“易老九算是被徐大柱嫉恨上了,这会儿徐大柱好了,只怕他们家日子不好过了。”
“这可不一定,易老九现在连穿绸缎的人都得给他行礼了,还怕一个小小的徐大柱。”
那天黄老三行礼的场面被传得十分夸张,那时候他们就下意识的觉得和易老九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所以即便最老的几位也不敢倚老卖老来问易欣是怎么回事。
以至于后来许多人遇见宋寡妇和易悦,嘘寒问暖的旁敲侧击黄老三的身份,这其中还有不少是给过两人白眼的,这会儿都腆着脸上来。
“行礼又怎么样,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易老九三不五时还要去县里,那徐大柱想动手简直轻而易举。”
“那天易老九两下把徐大柱腿打断,下手挺狠的,不是个好惹的,以前就是懒,现在可没以前那么懒了。”
有想巴结易老九的转眼就把徐大柱腿好了的消息告诉他,易欣送了两斤肉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