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和云初一进卧房,见床帷低垂,屋里寂静无声。
云初朝落雨使个眼色,快速往床边走去。
妇人这会儿终于明白始作俑者是云初,双手紧握成拳,欲暴起阻拦,却被早有准备的落雨掀翻在地,再次制得死死的。
云初掀开帷帐,只见一个****安静地躺在床上,容长脸,一双眼睛大而亮,看向云初,神情带着几分倨傲,像在看一个死人!
第348章 姨娘是谁
床上躺着的夏姨娘,看见云初,眼睛一眯,还未曾细看,帷帐便被云初猛地放下。
云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靠墙才勉强站立。
她转头看向被落雨制在地上的妇人,心中瞬间了然几分,强自镇定,赶紧对着落雨说道:“郡主,咱们搞错了,不是那个贼人。”
落雨一听这话,立时反应过来,松开妇人,对着帷帐笑道:“夏姨娘,对不住,我院子里跑进一个贼人,有人看见跑到你这里来了,误会误会。”
说罢,不待床帐里的夏姨娘开口,抓着云初便往外走。
刚走出正屋的大门,便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从院外匆匆赶来。
落雨将云初挡在身后,赶忙上前见礼:“女儿见过父王。”
“你来这里做什么?”康王气呼呼地问道,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临镜轩方才进了贼人,女儿一路追到这里,消失了踪迹,怕冲撞了夏姨娘,特来看看。”落雨一本正经地回答。
康王气笑了,声音提高了些许:“可曾抓到了?”
“没有。不过女儿已经派人去别处搜了,相信那贼人一定跑不远的。”落雨淡笑着说道。
康王冷哼一声:“以后这个地方不许你来,听见没有!”
落雨敛住笑,沉默地看向他。
“倘若再来闹一次,你就等着嫁人吧!”康王大袖一甩,越过她往屋里走去。
落雨浑身一僵。
云初见康王进屋,赶忙上前扯扯落雨的衣袖,低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送我出府,咱们细说!”
落雨听见这话,猛地回神,知她话里有话,点点头,三人大步往外头走去。
直到上了马车,云初对着暗卫交代几声,拜托熊大回府将等在临镜轩的乐白和宫芷带去公主府。
这才肃容对着落雨说道:“拦路的那个嬷嬷,便是阮娘。”
落雨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她?”
云初几乎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打了个弯,顺口胡诌:“我……曾经让人画过阮娘的画像,所以知道是她。”
落雨想到方才云初看见夏姨娘时的神色,赶忙又问:“那个夏姨娘,你可认识?”
云初沉默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我大伯父前段时间暴毙的白姨娘。”
”云茂的……姨娘?!!!”落雨惊呼出声。
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简直是五雷轰顶。
云初与她默然相视,觉得这盆狗血已经如倾盆大雨一般淋了她满身。
阮娘的身后,跟着巴依的鬼魂。
从年龄到举止,再到巴依的鬼魂,她虽未见过阮娘的真面目,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所以,方才在屋外之时,她才对落雨示意,一定要冲进去看看夏姨娘。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她隐约明白,在她眼皮子低下悄悄溜走的那条线,究竟是什么。
“白姨娘是大伯母周氏的远方表妹,早年出嫁丧夫,来云府做客时,被大伯父看上,给……后来才收进房里做了姨娘。
白姨娘这些年深居简出,极少在府中露面,方才匆匆一瞥,我又乔装成丫鬟,她应是没认出我来……”云初慢声解释道。
“你确定没看错?她,她是云茂的,的,姨娘?”落雨仍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父王……都已经荤素不忌到这等地步了?
“周家人的长相,我不会看错。”云初笃定道。
白姨娘的眉眼和周氏长得太过想象,以至于她对这个”远方“二字都有着深深的怀疑。
云初见她犹在惊讶中回不过神来,又补道:“当初白姨娘抬进云府的时候,周氏曾经说过她旺夫旺子……”
“你是说……因为她旺子所以我父王才……”落雨觉得十分荒谬。
云初摇摇头:“落爷忘了,王爷曾煞费苦心让阮娘和玉娘扮作母女,引云茂上钩,又设计将玉娘送入府中……”
落雨茫然看向她。
云初继续道:“玉娘自入府以后,我一直派人盯着。她一直呆在姨娘的院子里很少出去走动,除了伺候大伯父,便是去白姨娘的屋里说话……
所以,玉娘的目的一定是白姨娘,可若只是因为白姨娘传闻中旺子,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康王那等身份,想从大伯父那种人手里要个不受宠的女人,无需如此拐弯抹角,一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落雨眉头紧紧拧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初看向车窗外,在脑中细细梳理着这条线。
许老夫人寿宴前,玉娘设局进府。
住进周氏的西院频繁接触白姨娘。
她在延阳动身回京之前,闻得捧墨的死讯。
她被赐婚第二天,白姨娘暴毙身亡。
白姨娘死后,玉娘和周氏和睦相处,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
今天,她才发现原本死去的白姨娘,以康王怀孕新宠的身份住进康王府里!
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一世,玉娘被打个半死抬进云府。
白姨娘在她嫁入开国伯府的第二年,“暴毙身亡”。
直到她死,玉娘和周氏还在云府活的好好的。
康王究竟生没生儿子?她想不起来……
但只要玉娘好生活着,她这条线上的康王、白姨娘,势必也活的好好的!
康王的心病、心结便是儿子,为了生个儿子,他的府上塞满了女人……
周氏和青炎族,将捧墨剖腹取子,做成佛牌一样的邪物,让白姨娘戴在身上,取信于康王。
周氏和白姨娘,背后代表的不是云家,而是开国伯府周家!
可仅凭一个邪物和一个虚无缥缈的“旺子”之说,便能把求子心切的康王和周家绑在一起,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康王和开国伯府之间,究竟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
青炎族和康王、开国伯府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落雨喃喃道。
云初回过神看向她:“落爷,如今看来,王爷已被夏姨娘腹中之子蒙住了双眼,白姨娘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孩子,是谁的孩子,咱们无从得知……
可今日咱们的举动,已经打草惊蛇,你不如同我一起住进长公主府吧。”
第349章 再站十日
落雨原本深锁的眉头,听见云初的话,缓缓放开。
“父王那里,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她肃容问道。
云初沉默一下,慢声回答:“我还在延阳时,大伯房里死了一个怀孕的姨娘。后来偶然得到消息,那姨娘是被大伯母设计害死,并且剖腹取子,应是做了佛牌之类的物什……”
落雨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惊呼:“你是说,夏姨娘身上的邪物,是剖了你大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制成的?”
云初点点头。
落雨闭了闭眼,沉默片刻,再度张开:“还有何事,你一并告知与我。”
云初沉思一会儿,命马车停在偏僻的角落,将苏锦泽、顾婉容被害,肃州发现活祭、再到周氏剖腹取子制成邪物的事,一一告知。
落雨听完,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当初长公主被奸人所害,差点……是落爷出手相救,如今康王究竟是始作俑者还是被人利用,我们虽不知道,顾及着落爷没有贸然动手……
青炎族这条线,我们一定会彻查下去,官家那边早晚也会知道。
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王爷的,落爷既知这事,还应早作打算,免得让奸人有可乘之机……”
落雨神色凝重地看向云初:“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你既知这么多事,今日还敢来我们府上,是对我信任至极。
日后……我若有事找你,自会去府上见你,若再收到以我名义邀你上门的帖子,万不可应。”
云初闻言,知她是为自己着想,点了点头,迟疑地问道:“你……不打算和我回公主府吗?”
“今日之事,打草是真,未必惊蛇。毕竟那两人都没认出你,我贸然住进公主府里,才会打草惊蛇……
你放心,我十二岁开始管家,康王府里,即便父王坐镇,轻易也困不住我,有些事必须我来做。”
云初还欲再劝,落雨坚定地摇摇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下了马车。
……
云家温泉庄子上。
云颂刚从许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容羽赶忙迎上去。
“师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八个时辰了,秦王身子不好,这么下去……”他忧心地说道。
云颂冷哼一声:“倘若他真晕了,我便去宫里找官家请罪,正好!”
容羽:“……”
云颂气呼呼往前走了几步,似想到什么,猛地顿住脚,转身问道:“赐婚以后,你可曾见过七娘?她神色如何?”
“昨天早上在儒雅斋见了一面,问我您之前那枚玉佩的事,看神色……没什么不好。”容羽答道。
“玉佩?什么玉佩?”云颂疑惑地问。
“以前出门常戴的那枚玉佩,听说您随手赏人了。”容羽回道。
云颂沉吟一下,面上有些恍然,随即肃容道:“那玉佩我随手赏给了捧墨,如今捧墨已死……想必七娘查出什么,走,咱们还是先去见七娘。”
容羽躬身称是。
楚见云颂的马车从庄子里驶出来,眼前一亮。
与赶车的容羽对视一眼,赶紧上前隔着马车问候:“岳父大人,是要出门吗?”
嗓音干涸沙哑,带着几分虚弱。
云颂原本不打算理他,听见这声,眉头一皱,冷哼道:“身子不好,就莫要逞强,若有个好歹,岂不是再坑我们家一次!”
楚一听老丈人开口,忙道:“小婿身子不妨事,只要能让岳父大人消气,让小婿再站上十天都行!”
云颂气冲冲地撩开车帘:“既如此,你就在这站着!站十天再来与我说话!”
说罢,对着容羽吩咐:“走!”
容羽笑着看了楚一眼,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只留楚和一行人,呆愣在原地……
……
云初一回公主府,着急忙慌地把康王府里发生的事,一一向长公主和苏锦泽说了一遍。
“我的天啊,康王舅舅为了儿子,可真是豁出去了!连云少监的姨娘都……不知云少监作何感想……”苏锦泽啧啧道。
长公主蹙眉,拍着桌子怒道:“胡闹!十弟的脑子里装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这等事情,也能轻易相信不成?”
苏锦泽见状,赶紧上前宽慰:“娘亲息怒……这件事,我听上去,怎么那么怪异呢?
若说康王舅舅和青炎族的有勾结,他总不能让青炎族的人,去蛊惑周氏,弄死自己男人的小妾,剖腹取子,放在她表妹身上,给康王舅舅生儿子吧?就为了算命说的旺子?我都不信好吗?”
见长公主怒容稍缓,苏锦泽继续道:“咱们不说这天底下有多少旺子的女人,只说这京城里头,出了名旺子的女人也不少,别的不说,永兴伯家的女儿嫁得最好,不就因为他们家的女儿能生嘛!”
他自来对这种狗血又八卦的事情最感兴趣,分析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沉吟一番:“前儿你们怀疑十弟的时候,我便想说的……
十弟与官家年龄相仿,自幼深谙中庸之道,对于皇位从未展露过野心,性格又糊涂,若非如此,当年父皇驾崩之时,也不会好生交代官家要照看好十弟。
十弟和十三弟,皆是我从小看到大,委实不像能布出如此精密的棋局之人……”
云初闻言,将康王府所遇之事细细再想一遍,忖度着说道:“二哥和娘亲说的有道理,若背后之人当真是康王爷,无论是王爷本人还是他的心腹,总能认出我来。
当时我扮成丫鬟,身边又无暗卫跟着,都能从他眼皮子低下走掉,若非康王演的太真,便是康王不是背后之人……”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青炎族和周氏勾结,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为饵,这是板上钉钉之事,端看康王是钓鱼者,还是被钓者。
可无论是哪一方,夏姨娘这个人太过蹊跷了些,正如二哥所说,旺子、且未嫁之身的女子何其多,他们为何会选择夏姨娘呢?”
长公主听到这,展颜一笑:“这有何难,你们别忘了,宣阳是十弟的胞姐,这种姨娘子嗣之事,由她出面去问最好!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让宣阳出面去查!”
“正是!正是!再没有比姨母出面更妥帖的了!”苏锦泽抚掌称赞。
云初亦点头附和。
正说话间,宫芷神色凝重地从外头走进来,对着三人见礼。
“出什么事了?”云初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