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被人扯着拖出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朝大皇子大喊了起来:“殿下,大皇子殿下救命啊,小臣是无辜的啊!皇上,皇上饶命……”
然而,喊得再大声,他仍旧还是被人拖下去了。
可他被拖下去不要紧,他喊出的那句话,可是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话的信息量,着实有些大。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会向自己亲近的人求救,这朝堂上这么多人,刘信谁都不求,只求大皇子一个,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然后,众人便见惠帝刚刚好转了一些脸色,瞬间又变得阴沉得吓人。
就在众人以为惠帝又会发火的时候,惠帝竟然叫了退朝。
哎?
退朝!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退朝了?
那四方馆那边怎么办?匈奴使者到底是在还是不在?这事难道不该有个说法吗?
不管众臣心内如何想法,惠帝叫了退朝,这朝势必就得退了。
不过,让众人在意的是,惠帝在叫了退朝之后,将太子跟大皇子留下了。
这是打算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
看来惠帝也是有私心的么,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儿子,惠帝不想别人过多参与,倒也能理解。
朝臣们大都精乖,见此便也不再坚持,山呼万岁后,齐齐退了出去。
惠帝带着太子跟大皇子到了御书房。
一进去,惠帝就随手抄起案上摆着的小香炉,朝大皇子砸了过去。
大皇子感知到危险,下意识地偏头一躲,躲过了那鎏金檀香炉。
看到香炉在自己身后骨碌骨碌地滚远了,大皇子眼底又是一暗。
这香炉是鎏金的,顶盖颇为尖锐,若真砸到他,怕是要见血的吧,父皇可真下得去手,难不成,还想要他的命不成!
惠帝发现自己朝大皇子扔了香炉,原本是后悔的,但是,一见大皇子偏头躲了过去,不由又是生气。
“逆子,你还敢躲!”惠帝指着大皇子怒骂道。
大皇子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也不说话,就垂首跪着,瞧那模样,倒像是在做无声的抗议。
太子也看了眼身后已经滚远了的香炉,回首劝道:“父皇喜怒,大皇兄定不是故意要躲开的,应该只是本能反应,人都知道趋利避害,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父皇不要怪大皇兄了,再者,若真砸到了大皇兄,到时候心疼的还是父皇您,既没砸到大皇兄,还是好事,还请父皇不要再生气了。”
太子这话说的颇为顺耳,将惠帝的面子里子几乎都考虑到了,惠帝听了,面色稍缓。
“难为你这么懂事,”惠帝叹息一声,夸了太子一句,然后,转头又瞪了大皇子一眼,却没叫起。
也该叫这小子得些教训了,否则他就要无法无天了。
为了构陷自己的兄弟,竟然丝毫不顾大局,实在可气可恨!
但是,再可气可恨,这也是自己的儿子,惠帝到底舍不得真下狠手惩罚。
而且此事发现的及时,也并未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想来,只要小惩大诫,这孩子还是能改正的。
太子并未忽略惠帝眼中那一瞬间的心疼,他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达不到预期了。
他敛下眉眼,掩下满眼的失望。
似乎对于这位大皇兄,父皇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包容心。
太子有些嘲讽地想,到底还是最偏疼的啊,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舍不得的……
第574章 押送
最后的结果,同太子预想的差不多,大皇子被罚禁足一月,不许出门,亦不许他人探视拜访,至于朝堂之上,大皇子力荐派人清查四方馆的事情,惠帝并没有再提。
大皇子被惠帝赶回去禁足了,太子却没有走。
大皇子走后,惠帝才叹息了一声,对太子难得的和颜悦色,“你怪父皇吗?”
太子闻言,似乎有些惊讶,怔愣了一瞬后,才拱手答说:“父皇有苦衷,儿臣明白,儿臣又岂会怪父皇呢。”
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是毫无意义的,也是愚蠢透顶的,太子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跟惠帝说,他心中是有怨的。
惠帝问他这句话,可能是真有些过意不去,也可能只是随口一问,所以,他自己不能当真。
惠帝听到太子的话,眉目更加缓和了一些,看着太子的目光,近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爱。
太子并未抬头,所以,也没有看到惠帝这般瞧着他。
惠帝自己看了一会儿,才对太子道:“这会儿又没有旁人,便别多礼了,你能明白父皇一番苦心,可见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愧为南诏之储君,有气度识大体,当得起你肩上这副担子。”
说着,惠帝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尔后,才又接着道:“父皇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但是,父皇也有父皇的难处,所以,父皇只是叫你大皇兄禁了足,你能体谅父皇,最好不过了,你再坚持坚持,等陆文那边传回了消息,父皇必然亲自替你证这个名,定不叫人误会你。”
“多谢父皇。”除此之外,太子又能说什么呢?
说他觉得惠帝对大皇子处罚的太轻,还是指责惠帝故意偏袒大皇子?
若这话真说了,今日禁足的,怕就是他了吧!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是,到底还是会失望的啊……
惠帝又跟太子说了会儿话,才叫太子也退下了。
等太子也离开后,惠帝才彻底放松地靠进了御椅中。
半晌后,惠帝喃喃问道:“常亭,你说,朕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常公公闻言,不由暗暗心惊,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惠帝的表情,然后,才斟酌着回道:“皇上有皇上的考虑,您需要衡量的事情太多,您如此辛苦,想来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大皇子殿下,都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这话似乎说到了惠帝的心坎里,他一下子从迷离中脱离了出来,轻轻哼了一声,笑骂道:“就你会说话,哪个也不得罪!”
常公公知道惠帝这是心里头舒坦了,胆子便也大了起来,笑嘻嘻地回道:“都是陛下您调教得好么,有您成天地调教着,奴才再不会说话,也学会了啊。”
惠帝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似乎心情已经完全好了。
……
惠帝这里舒坦了,大皇子那,可就不舒坦了。
惠帝勒令命其禁足,是真叫侍卫直接押着他回府去的。
虽说到底还顾忌着他的面子,让他坐了轿子,侍卫们只是随行,但是,也足够让大皇子恼火的了。
惠帝一片苦心,到了大皇子这里,完全没有领会到,只觉得惠帝这是故意羞辱他,心里恨得不行。
汪德蒲下了朝,一直没敢走,带着汪文正,就等在宫门口,想着待会儿能第一时间见到大皇子,好好问问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大皇子人倒是出来了,但是,却是被大内侍卫送出来的。
汪德蒲多老辣的一个人,一见猪这个架势,瞬间就明白了。
糟了,他在心中暗道。
汪文正一时间没领会到惠帝的真意,见大皇子的的轿子经过,还想去拦,却被汪德蒲先拦下了。
汪文正知道汪德蒲不会无缘无故拦下他,见状只好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走远了,才小声问汪德蒲:“祖父,怎么回事?您为何拦着孙儿呢?您不是……”
汪德蒲不等汪文正说话,便低声道:“大皇子是被皇上安排人送出来的,说是送,实际上,应该说押送才对。”
“押送!”汪文正听了汪德蒲的话,不由惊讶。
大皇子坐着轿子出来的,怎么会是押送呢?
“就是押送,”汪德蒲却十分肯定,“你几时见到过,皇上派大内侍卫送大皇子回府了?别说大皇子没这份待遇,便是太子,也不见得有这种待遇吧?况且方才的事情,你还没看出不对来么?”
汪德蒲提及朝堂上的事情,汪文正稍加一想,便也明白了。
“祖父的意思是,大皇子打算通过四方馆的事情,打击太子的事,被皇上发现了。”
汪德蒲冷冷哼了一声,“发不发现不要紧,要紧的是,四方馆内,匈奴使者的事情,多半是皇上授意的,大皇子这次,算是撞到枪口上去了!”
“祖父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皇上嘱咐太子做的!”汪文正显然惊讶极了。
这有可能吗?
祖父这个猜测,是不是太过大胆了些?
匈奴使者来使,是为了两国友好邦交,这不是皇上一直所希望的么,难道皇上会自己出手破坏吗?
“皇上手中,可能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重要情报,所以,皇上才会对匈奴使者下手,眼睛擦亮点儿吧,这件事,轻易不要插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千万不要,不要像大皇子那样,自作主张!”
最后一句话,汪德蒲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可见有多么生气。
“是,祖父,孙儿知道了。”汪文正一向对汪德蒲的话很是听从,闻言忙颔首应了下来。
汪德蒲见汪文正这样听话,心头的火气总算稍稍降下来些许。
“行了,你也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是,祖父。”汪文正颔首应了声是,然后,跟汪德蒲分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汪德蒲祖孙俩一走,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消息的人,也知道打探消息无望了,便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宫门口前,再次恢复了宁静,与肃穆。
第575章 一问三不知
大皇子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皇子府的下人们见状,无不噤若寒蝉,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恼了这位怒火中烧的主子,跟着遭了秧。
要说大皇子现在最恨的人,除了太子之外,就要属萧良了。
要不是萧良给他提供证据,他又怎会安排人去告状?
本来还打算构陷太子跟陆铮,结果自己倒是先摔了个大跟头!
“萧良,萧良,你敢耍我,你给我等着!还有陆铭!你们都给我等着!太子,陆铮,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在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之后,大皇子终于有心情坐下来细数自己要报复的人了。
首先,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萧良,他肯定是饶不了的。
还有那个陆铭!
一想到这个名字,大皇子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好心,忽然联系起了萧良这个蠢货,原来安的竟是这个心!
说什么恨陆铮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要害陆铮,都是狗屁!
他倒是兄弟情深啊!
为了自己的兄弟,不惜以身犯险,深入“敌营”,打入他们内部来,给自己挖坑下绊子,真是难为他了!
敢坑他,他必然要让陆铭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还有太子跟陆铮,这两个人现在一定在背后嘲笑他的愚蠢吧?嘲笑他轻信他人,跳进了他们挖好的坑!
该死的,这两个人真是狡猾,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让他们尝尝,他今日所受的屈辱!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萧良这个蠢货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思及此,大皇子忙召来管家,让他去德郡王府,将萧良喊过来。
可没想到,管家听了他的话,却一脸为难。
“殿下,皇上,皇上命您在府中禁足,说,说这期间,不许您外出,也不许别人来府上打搅您,您,您要不还是等些日子,再召德郡王世子过府来吧?”
大皇子听完管家的话,脸色瞬间难看极了,吓得管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半晌后,在管家的惴惴不安中,大皇子挥手叫他离开了。
管家这才暗暗呼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其实,就算是皇上允许别人来府上看大皇子,萧良此刻也是绝对来不了的,因为,他自己才刚刚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
德郡王府。
萧良紧闭的双眼终于慢慢睁开,德郡王妃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满脸。
“良儿,良儿你怎么样了?你可真要吓死娘了啊!”德郡王妃哭得几乎快要不能自已。
萧良却显得有些糊涂,他头疼极了,听见德郡王妃的哭声,脑子都快要炸开了,于是,忙吸着气阻拦道:“娘,您能先别哭么,我头疼……”
德郡王妃一听儿子头疼,登时哭声就止住了,只有肩膀还习惯性地一耸一耸。
害怕儿子有什么问题,德郡王妃忙叫太医先给儿子看诊。
太医已经给萧良诊了数次脉了,甚至都有些不耐了,但是,德郡王妃坚持,他也不敢拒绝,只得又进行第五次诊脉。
结果还是一样,中了劣质的蒙汗药,又受了风寒,所以,才会头疼,问题不大,几服药下去,差不多就能好。
德郡王妃却不敢相信。
“真的没有别的问题了么?那个蒙汗药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啊,他头疼为什么这般严重呢?”
面对德郡王妃的逼问,太医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在从几名太医那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后,德郡王妃才放心,叫太医开了药方,才命人将他们送出去了。
太医们走后,萧良头痛的症状似乎好了一些,刚要问德郡王妃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德郡王妃痛心疾首地斥责道:“你这个死孩子,你是要吓死娘啊!你说说你,才回来多少日子,就跟那些人出去鬼混,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啊,你知不知道!”
萧良被德郡王妃说的一愣一愣的,心说我怎么了,我就又闯大祸了!
“娘您这是怎么了,多大点儿事啊,您又大惊小怪的!”萧良毕竟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又加之头痛所以不想用脑,本能就以为德郡王妃又是在夸大其词吓唬他。
哪成想,这一次,德郡王妃没有像往常一样,被他气得笑出来,反而脸色更苦,泪意更是汹涌。
德郡王妃翻来覆去地说自己闯了大祸,萧良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