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笙——南墨离
时间:2019-04-01 10:00:18

  她知道林氏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宽心,未必就是真觉得陆铮和陆文风雪里赶路没什么要紧。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陆铮和陆文常年在西北打仗,最担心的,怕就是林氏了。
  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儿子的呢,哪怕只是吃饱穿暖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母亲心里也是记挂的。
  好在外面的风雪确实还不算大,安笙方才开窗看去,外头倒是比前两日要暖和一些,兴许是因为正在下雪的缘故。
  她以前曾在一本游记上面看到过类似的记载,知道下雪的时候,往往并不十分冷,反倒是雪化的时候,气候寒凉。
  但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陆铮会冷,所以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不由自主地往外扫。
  林氏哪能看不出她为何这样,倒也不拆穿她,只顺着她的话头笑说:“正是这样。”
  这几日天气入寒,到京郊温泉庄子上小住的不光他们一行,还有其他家的贵人们,回城这日,倒是碰见了不少人,因为下雪了的缘故,城门口积了不少人,还有不少车马,排起了长龙。
  陆铮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策马靠近马车,对车里的林氏和安笙道:“母亲,安笙,前面行人众多,只怕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入城,你们可觉得冷了?”
  其实马车里哪里会冷,林氏这马车是特制的,炭盆都藏在夹层里,放的足够,车厢里跟外面完全就是两个温度,哪里会冷。
  但陆铮就是会担心,这就跟安笙明知道他在外面走着也未必会冷却依旧担心是一个道理。
  总归是记挂在心,才会担忧的。
  片刻后,林氏轻柔的语调从车里传出来,“无妨,我们在车里并不冷,若是队伍排得太长,就叫大家停下来喝杯热茶,车里煮着热水呢,冲几壶茶却是够了。”
  林氏待下人一向和善,颇有美名,护国公府的下人们提起她来无不要赞一声和善。
  其实林氏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博得什么美名,起初待人和气确实有因为丈夫儿子出征在外,做的是杀戮过重的差事,想替他们祈福积德的想法,但久而久之的,便养成了宽以待人的习惯,况她原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待人虽不说完全一视同仁,却也跟那些喜欢苛待下人的主子不同。
  就好比现在她让陆铮带外面的护卫下人们喝茶这事,一般人家的主子就是不会做的。
  养尊处优的惯了,真的很难去感同身受下人们的悲苦,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安笙很喜欢林氏的为人。
  她也不是没接触过贵裔之家的夫人们,然而像林氏这般温柔心善的,当真少有。
  最重要的,林氏还不是故意做样子给别人看,而是真心为之,这便十分难得了。
  想到这样的人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婆母,安笙对未来也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城门口的队伍排得老长,一时半刻的,还真就过不去,陆铮便招呼大家停下喝茶。
  虽说他们并不冷,但是这样的天气里,能喝杯热茶暖暖腹到底是十分舒服的。
  其实,以陆家的身份,想要先入城实在不是难事,但林氏和陆铮母子都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天气不好,大家都等在这里,他们没道理越过众人先行入城。
  陆家众人停下来喝茶。
  旁边不知哪家贵人家里的仆人,见到陆铮带着家主仆一处喝茶,似有些不屑,但是,后来听人提醒知道了陆铮的身份,便不敢将这不屑表露出来了。
  陆铮的名头,在邺京城还是很响亮的。
  这不光是因为他是京中三大国公之一的护国公世子的缘故,还因为他年少威名远播,是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的缘故。
  南诏在西北边陲的战役一直就没停过,陆铮身为镇北将军,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堂,又或者市井,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见过陆铮的百姓,也偷偷观望过来,陆铮一律当成没看见,也不叫人呵斥,不过,那些百姓也之感偷偷看看,毕竟镇北将军威名在外,再加上他那张一瞧便十分威严的冷脸,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他。
  喝了一杯茶,陆铮遥遥看向城门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见到城门口处似乎有些骚动,本来不欲多管闲事的,但是好像隐隐听得有孩童哭声,陆铮便皱起了眉头,俯身跟林氏和安笙说:“前面似乎有孩子哭声,我去看看。”
  林氏和安笙一听有孩子在哭,忙揭开小窗探出视线来看,就见陆铮策马离去,瞧着是往城门口方向去了。
  林氏眉心也轻轻皱了起来,见安笙面露担心,便安慰她说:“没事,铮儿一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安笙见林氏自己本就担心,却又反过来安慰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忙做出轻松情状,附和道:“伯母说的是,世子一向有分寸,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765章 病童
  其实,林氏和安笙的话都不算完全是在安抚对方,也算实情,陆铮确实是个极有分寸之人,这点她们心里也都明白,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陆铮很快回来了。
  林氏和安笙见到他策马疾驰回来,都很高兴,不过,她们的笑容还没维持多大一会儿,就听到孩童的啼哭声。
  林氏和安笙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哭声似乎是从陆铮怀里传出来的,二人不由有些惊讶。
  很快,她们就明白,自己的惊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孩子的哭声确实是从陆铮怀里传出来的。
  原来,陆铮披风里面,裹着个小小的孩子,瞧着也就不过两三岁的样子,正在闭目大哭着,脸蛋潮红,都是眼泪,不知道是怎么了。
  林氏愣了一下,随即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铮一手抱着孩子,一面跳下马来,朝马车走来。
  林氏忙叫人开了车门,陆铮正好将孩子抱到了车门前面。
  安笙刚跟着林氏探出半边身子来,就听陆铮对她道:“这孩子似乎发热了,一直在哭,前面队伍排得老长,他父母要带他入城瞧病,一直进不去,我瞧这孩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怕是等不及入城去了,便自作主张张,想让你帮着瞧瞧,你会不会……”
  陆铮那句“怪我自作主张”还没说出来,就听安笙急道:“快抱进来给我看看。”
  怪不得方才看这孩子双颊通红,安笙还以为是小孩子哭得太久,以致于双颊潮热,现在看来,分明是发热所致。
  安笙的话音刚落,就听两道仓皇焦急的声音传来:“福哥儿,福哥儿……”
  说话间,安笙就见到一双年轻夫妇跌跌撞撞朝马车跑来,神色仓皇无助,临到近了马车,却不敢上前,双手交叠在一起,胆战心惊地看着陆铮。
  安笙下意识扬起和软的笑容,宽慰道:“二位想必是这孩子的双亲吧?你们别担心,我略通些医术,我们出门在外,马车里备了些寻常医药,若二位信得过,我可以先替这孩子瞧瞧,你们看可好?”
  陆铮冷眉冷眼的,虽然方才说明了家中有人通晓医术,可先替孩子瞧瞧,但是这对年轻夫妻还是担忧不已,可他们见陆铮穿着气度不凡,自知肯定是哪家的贵人,绝对不是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得罪的起的,所以,陆铮叫人带着他们一道过来,又抱走了孩子,他们纵心提到了嗓子眼,也没敢反驳。
  他们夫妻俩是京郊的农户,孩子昨夜里发了热,找了村子里的游医来看过,吃了些药也不见好,今早反倒越发严重了,他们一家都急的不行,只想着赶紧进城找个好大夫瞧瞧,哪知道,到了城门口,却是这么个光景。
  他们人微言轻,守成的兵士不肯先放他们入城,他们夫妻看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都要碎了。
  他们没读过书,大字都不识几个,但也知道,发热不是好病,壮年男子都有因为发热病去的,何况这么小的孩子。
  也是急的厉害了,否则的话,就是再畏惧陆铮,也绝对不会让他抱走孩子的。
  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原本以为贵人都是矜贵高傲的,哪里想到,安笙笑得这样平易近人,竟然还好言好语地同他们打商量?
  他们村里的里正还尚有几分架子,不肯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为伍呢,这位穿的这样华贵,生的这样好看的小姐,竟然这般和气?
  正出神之际,就听安笙又道:“孩子哭得厉害,你们若信得过,我就先瞧瞧,若是信不过也不要紧,我们安排你们先入城,可好?”
  安笙有些着急,这孩子的情况一看就有些不好,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可是,这对夫妻若坚持不想她替孩子瞧病,她也有些难办。
  若只是她自己,她纵使强出手也不要紧,可是,眼下她跟林氏和陆铮在一起,万一哪里做的不妥当,连累了林氏和陆铮,可就不妙了。
  那对夫妻听到安笙追问,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劳烦小姐了,小姐的大恩大德,我们,我们没齿难忘。”
  安笙见他们松口答应了,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对鲁镇道:“孩子给我吧。”
  陆铮闻言,立即将孩子递了过去,扶冬坐在车门边上,见状忙先接了过去,然后抱着孩子入了车厢内。
  安笙见扶冬抱着孩子进来了,便又对那妇人道:“请这位夫人一同上来,我要问些孩子的事情。”
  那妇人一听安笙说要她上去,不禁有些局促,生怕自己污了贵人的马车。
  林氏看出她的局促,虽放缓了声音,道:“夫人不必担心,请上来吧,孩子要紧。”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妇人的顾忌。
  是啊,孩子要紧,在一位母亲的心里,没有什么是重过自己的孩子的了。
  妇人跌跌撞撞地上了车,青葙见她手脚笨拙,忙搭了把手,妇人拘谨道了谢,这才爬进车厢。
  一进去,就更不知道手脚要往哪里摆了。
  林氏为了怕安笙来回颠簸,是以马车选的最大的,内里布置的十分舒适暖和,比之一般人家的卧房还要好。
  那妇人不过一介乡野村妇,哪里见过这样的地方,一进到车厢里,就缩在门口,不敢动弹了。
  安笙知道她不自在,也没强求,一面接过扶冬手里的孩子,一面问那妇人:“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都有些什么症状?”
  问话的时候,安笙手上也丝毫未停,三指已经搭到了孩子的腕间。
  小孩子脉象弱,手脚又软,把脉是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这孩子现在又发热,哭闹不停,所以脉象就更加难诊了。
  但安笙并未慌乱,凝神举指搭在孩子腕间,小心诊脉。
  那妇人原本觉得安笙年纪不大,不大敢相信,但如今一见安笙这个架势,不知为何心就定了一半,恍惚般答道:“孩子是昨夜里发的热,找了村里的游医给看的,开了副药喝了,起初还有些效果,可后来就不行了,今儿一早,情况就更重了,我们没办法,才想带着孩子进城瞧瞧,哪知道来了,却连城门都进不去。”
  说话间,妇人又哭了起来,显然是心疼担忧孩子。
 
 
第766章 帮手
  那妇人哭得伤心担忧,林氏眼底也不禁染上了一抹忧色。
  都是做母亲的,她更能体会妇人的揪心。
  安笙此刻却顾不上这些,妇人说孩子给游医看过,曾喝过药,起先还有些效果,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那药只怕不是什么好药,多半是虎狼之药。
  这虎狼之药大都伤身,成人都有些受不住,何况稚童?
  安笙诊了会儿脉,又问那妇人:“那游医开的药方可带在身边?”
  妇人闻言微怔,随即慌乱摇头,“没,没有药方啊……”
  她不过一介乡野村夫,连城里都没去过几次,村里也没有像样的郎中,哪里会知道看病需要留药方的,农人生病,多半会先用土办法来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才会找大夫看。
  可游医不必正经郎中,不过是乡野间识得些草药的赤脚大夫罢了,何谈医术医德,又哪里会下什么药方。
  安笙听得妇人此言,也知道怪她无用,只能暗叹一声,先安抚她说:“夫人别急,我就是问问,有就最好,没有也无妨,你谢安自此跟我说说,孩子除了发热,可还有其他症状?”
  有些病症,不是光凭诊脉就能诊出来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孩子太小,没办法回答安笙的话,安笙只能问孩子的母亲。
  好在孩子的母亲虽然哭着,但安笙问及孩子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遂忙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能记住的有关孩子的症状全都跟安笙说了一遍。
  安笙听完妇人的话,心中多少有了些计较。
  林氏见安笙这样,便小声问说:“如何,可看得出来?”
  她倒不是怀疑安笙的能耐,只是孩子生病向来难看,她担心安笙突然间给这么小的孩子瞧病,心中慌乱,失了水准,到时候,救人不成反倒被埋怨,或者惹上口角官司,可就糟了,是以格外慎重。
  不过安笙倒是沉着,侧首低声答说:“应当差不多。”
  安笙不是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所以说话做事向来留几分余地,林氏跟安笙接触这么多回,对她行事的习惯对少也有些了解,听她这样说,反倒不担心了。
  安笙既说差不多,那几乎就是没问题了。
  林氏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去安抚那妇人了,“这位夫人别急,你别看我家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医术还是不错的,就算没办法帮你完全治好你的孩子,也能缓解一二,也给孩子多争取些延医问药的时间。”
  那妇人听林氏这样说,心里也安定了一些,忙叩首道谢,“多谢夫人小姐,今日若不是夫人小姐心善,福哥儿只怕就……”
  他们夫妻顶着风雪带孩子进城瞧病,可到了城门处却连城门都进不去,守城的兵士虽说没有太过为难,但终究冷硬不近人情,看孩子病的严重也半分不肯通融,一旁等着进城的贵人们也都是冷漠待之,那像是这一家人这般,主动伸出援手。
  世人都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虽未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是这点儿理儿,还是通的。
  林氏倒是没防备妇人行此大礼,待要去拦,已是晚了,到底受了一礼,忙将人扶起来。
  “夫人客气了,这孩子病了,我们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自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也别急,先叫我家这孩子瞧瞧,等待会儿入了成,我再安排人送你们去京里最好的医馆瞧瞧,也好叫你们放心。”林氏双手扶起那妇人,言语间不乏真挚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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