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城门口对外族人士的巡查十分严密,除非这人会隐身,要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
既然他不在,那么,杀人凶手很明显就另有其人了。
至于是谁,这还是要再查。
京里的百姓们这几日可谓是惶惶不可终日,人命案一日没有破获,他们就一日没办法放下心来,刚开始萧良被杀的时候,他们还没多少危机感,总觉得以萧良的身份来说,不该是被普通人杀的,说不定就是死于家族争端之类的。
但现在接连有两个普通人被以同样的手法杀害了,大家就实在没办法不害怕了。
死的就是他们身边的普通人,作为同样没有身份地位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这才有了些切身的危机感。
这几日,一入了夜,大家都不敢再出门了,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刀下亡魂。
京里出了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的事情,算是传开了。
接连死了两人,太子等人终于知道瑞王和汪德蒲打的什么主意了,陆铮最看不过人滥杀无辜,便自请要跟太子手下的暗卫一起盯人。
不过,却被右相阻止了。
右相朝陆铮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此事我们不能插手了。”
右相毕竟跟汪德蒲斗了大半辈子,比其他人更加了解汪德蒲的为人和行事作风,所以,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陆铮并不是听不进去劝的人,听闻右相这样说,便虚心求问:“晚辈敢问,相爷此言是为何意?”
右相轻轻叹了一声,道:“此前是老夫疏忽了,总以为盯紧了瑞王府和尚书府就万无一失了,却错估了汪德蒲的手段,汪德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再叫人杀人的,之前所谓的外族人士,也不过是他放出的烟幕弹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怕远不止于此。我们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若是再插手,定会落入汪德蒲的圈套,不能再动手了,汪德蒲眼下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他再次出手,也是急着想要结案,他跟瑞王不同,行事更加老辣,一出手必然是要做到天衣无缝的,不仅如此,早在他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埋好陷阱等着我们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要等你。”
说着,右相的手指向了陆铮。
第818章 尘埃落定
右相的手指到陆铮,众人不禁都是一愣。
还是卫国公最先反应过来,问说:“相爷的意思是说,这汪德蒲想要在结案的同时,还打算拉陆铮一把?”
右相点点头,“不错,他这个人,老夫最是了解,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这一回,他这么积极想要结案,一方面虽说是为了大皇子,但另一方面,应该还是为了陆铮,或者应该说,是为了太子殿下。”
陆铮是太子手中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这一点,汪德蒲十分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时刻想要断掉这把剑,为大皇子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可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拿普通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实在可恨!”文国公面露气愤,显然十分为汪德蒲等人的做法所不齿。
右相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良知都可抛却,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良久后,太子才道:“既然相爷已经这样说了,衍之,你还是莫要冲动,这件事你再不要出面了,后面的事情,孤会安排人做的,你不是准备往西北运送一批东西么,就先忙那件事吧。”
每年年节下,陆铮都会派人往西北运送物资,多是些吃食和药材,西北镇北军可谓是陆家嫡系军队,陆家几代人为此付出诸多心血,镇北军在陆家人眼中,不光是一支军队,更像是陆家的一份子。
这一点,太子心知肚明,但是,却没什么忌讳之心。
无论是陆家还是陆铮的忠心都是不需怀疑的,太子信任陆铮,也给了镇北军充分的信任。
若是自己人都不能信任,又何谈什么大业?
陆铮知道太子这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也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他好,这件事确实不适合他再掺和下去了,因而,便拱手应了太子的话。
待商量妥当此事后续安排后,众人便散了。
两日后,案情终于有了“转机”。
这还要先从一户人家被盗说起,这被盗的,乃是邺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富户,这样的人家,家里怎么也要养一些身手不错的护院,可即便如此,这富户家里还是遭了贼。
当然,这贼自然不是一般贼,乃是这几年官府一直在追缉的江洋大盗。
按说若只是这样,那这跟前几日的两宗命案也不该扯上什么关系,可偏偏就是这江洋大盗,昨夜夜盗富商府上之后,“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踪迹,为求顺利脱逃,竟当场杀了这富户家中一名仆人。
富户家中出了人命,当即便命人去官府告状,等京兆尹衙门的人来了之后,就发现这仆人死的十分蹊跷,遂叫人去通报刑部和大理寺。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很快到了富户家中,一经查看,这富户家里的这名仆人的死因死状,竟然与萧良和那名更夫一模一样。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不敢耽搁,忙将此事上报给自己的上官,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连夜过来查看之后,确定这仆人确实如萧良和更夫一样,都是被人一刀毙命的。
寒夜茫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脑子几乎都有点儿转不过来,叫他们挠头了这么久的命案,就这么解了?
二人对视良久,才叫手下将尸体收走,然后,回去琢磨着怎么写奏报。
原本以为的无头官司竟然以这样一种方氏解了,但是,德郡王妃会接受这个说法么?
不过,德郡王妃接受不接受,他们也管不得,案子到了现在,各项证据和线索都比较明显了,今夜犯案的江洋大盗身上本就背着人命官司,以前也曾因为偷盗杀过人,所以,现在在京城又犯了命案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怪只怪,他竟敢对皇亲国戚下手。
次日早朝,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的奏报呈到了惠帝的御案上。
惠帝看后,勃然大怒,勒令京兆尹尽快抓捕这名江洋大盗归案。
既然案子查清楚了,那抓人就不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了。
德郡王对这个结果显然很不能接受,但皇上金口已开,他纵有再多的不甘,也是没有办法。
太子一派对此表示了沉默,大皇子一派就更是什么都不说了,吵闹了七八日,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个案子竟然以这种结果收场。
大概是为了安抚德郡王夫妇,惠帝特地下旨,破例让萧良以郡王身份下葬,不过,虽赐了封号,但却并没有封地。
这却已经是德郡王请求过后的结果了,德郡王知道这应该就是惠帝的底线了,也不敢再多加要求,能给萧良挣一个郡王爵位,已经是不容易了。
德郡王妃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的,在她满心阴谋论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她所想的一切都是不成立的,儿子就是倒霉才被杀的,她能接受这个结果就怪了。
不过,不能接受也没办法,皇上亲自下旨,她纵然有再多的不满,却也只能忍了。
既然案子告破,那萧良的尸身势必就不能再留着了,德郡王为了安抚德郡王妃,将那百年难得一见的阴沉木棺材让给了自己的儿子,三日后,萧良风光大葬。
但因为近了年节,为了怕皇上忌讳,德郡王并没有听德郡王妃的大操大办一个月,只停了三日的灵,便将萧良下葬了。
到此,这桩命案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但命案被破获了,京里却还是人心惶惶,那杀人的江洋大盗一日不被抓捕归案,大家就一日担心的睡不好觉。
不过,距离那富商家被盗后又过了三日,京里都是一派风平浪静,再没有命案发生,也没有人家被盗,所以,大家的警惕心便又放松了下来。
年关将至,忙碌的年节气氛渐渐冲散了凶杀案带来的沉闷哀伤,很快,便到了小年这一日。
南诏小年有祭灶王的习俗,这一日,惠帝在宫中主持祀神,宫外的百姓们也在忙着祭灶王,扫尘土,永宁侯府一大早的,也忙开了。
不过,因为方氏“病了”的缘故,今年的小年祭礼,便由沈氏和宋氏共同操持。
第819章 花钱买心安
方氏这一“病”,可是便宜了沈氏和宋氏。
往年年节下走礼,是断没有她们俩操持的份儿的,这本是当家主母要做的事情。
可谁叫今年方氏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呢!这谁也没办法,徐氏也派人看了,方氏憔悴的不成样子,眼下透着病态的青黑,多说两句话都要喘,接连看过几个大夫都说是气血亏虚,夜梦频多之故,不宜操劳,要好生休养,徐氏也就只好将这件事交给沈氏和宋氏来办了。
沈氏和宋氏是头回办这样的大事,但两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头要做好,有不懂的,拿不准的地方就去请示徐氏,徐氏虽说也觉得忙累,但却找到了几分当年做当家主母的感觉,人反倒精神了许多。
沈氏和宋氏平日里默不作声,这会儿倒是都挺会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徐氏夸得乐呵的不行,几乎就将方氏忘到脑后去了。
方氏每日接到方妈妈和袭香报来的消息,“病势”更加严重,夜里愈加睡不好觉。
李大夫说她这病是夜梦频多之故,方氏自己知道,但是,她不敢跟别人说,她到底都梦见了什么。
她现在越来越害怕睡觉,天黑成了她的梦魇,她害怕天黑,害怕睡觉,因为只要一睡觉,她就会梦见那张脸。
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方妈妈真是真心替方氏着急,因为方氏若是垮了,她也就完了,她与方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必须得让方氏缓过来。
小年这日晚膳,永宁侯府摆了家宴,阖府同乐,方妈妈多吃了几杯酒,夜里跟一个相熟的婆子说话时,忧心方氏,言语间透露了些许出来,那婆子也乖觉,给方妈妈出主意说,方氏这怕不是什么实病,乃是虚病。
这话说的方妈妈浑身一个激灵,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这个可能呢!
时下崇信佛教,但普通人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敬畏,且有诸多猜测,百姓们总认为,有些病是需要延医问药的,这叫做实症,可有些“病”,吃药看大夫却都是没用的,得问鬼神才行!
可普通人如何能与鬼神相通,于是乎,便衍生出了诸如神婆这类的人。
方妈妈受了别人启发,如醍醐灌顶,终于找到了解决之法,遂也顾不得再跟那婆子闲磕牙,提着裙子就往方氏房里跑了。
方氏被这“病”折磨的瘦了一圈,早就受不了了,听说方妈妈的提议之后,立刻叫袭香给方妈妈拿上银钱,叫方妈妈去找个靠谱的神婆替自己解灾。
翌日早,门房刚开了门,方妈妈就出去了,直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方氏虽然眼下病了,不能主事,但毕竟还是侯夫人,方妈妈平日又仗着方氏在这些下人们中间积威甚深,所以门房也没敢对她怎么着,见她行色匆匆的,也没敢多问。
方氏昨夜又没睡好,方妈妈回来的时候,方氏正在房里睡囫囵觉呢,她这段日子只有白日里能睡上一会儿,夜里从来都是梦魇不断的。
方妈妈听袭香说方氏还在睡,也没敢进去打搅,只焦急等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方氏醒了,方妈妈这才进去。
方氏一见到方妈妈,便急问:“如何?”
方妈妈拍了拍前胸,朝方氏点了点头,道:“夫人,都办妥了,那张神婆说了,只要夫人将这道符压在枕下睡七日,准保能解了您的梦魇之症。”
“当真!”方氏闻言,不由面露喜色。
“真的真的。”方妈妈赶紧颔首应是。
方氏这才狠狠地呼了口气。
然后,就见方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一道符,呈给方氏看。
方氏看了两眼,见全都看不懂,但心里却对此寄予厚望,于是赶紧叫袭香给她压到枕头下面。
袭香接过符咒,拆开了方氏的枕头,将符咒塞到了枕头里面,再重新装好,轻轻拍了拍,等枕头拍平整了,才又扶着方氏躺下去。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这符咒一放下去,方氏竟忽然间觉得浑身轻巧了许多,这段时日一直堵在胸腔里的一股浊气,好像也有所缓解了。
这大概就是,拿钱买心安吧。
“这符咒还真有用,不怪要那么多银子!”方氏缓声笑了。
方妈妈闻言,面上闪过了一瞬的不自然,但随即便敛去了,也跟着颔首附和说:“张神婆颇负盛名,远近都信她的,奴婢特地去找的,错不了。”
方氏点点头,笑容中带了几分赞许,对方妈妈道:“辛苦妈妈了。”
“不辛苦不辛苦,替夫人办事,如何会辛苦,只要夫人能好了,奴婢就是做什么都愿意啊!”方妈妈拍马屁的功夫十分到家,好听话张口便来,连个磕巴都不打。
袭香却一直都没说话,但却在注意着方氏的需求,往往方氏一个眼神,她便知道方氏要做什么,或者哪里不舒坦了,并能立即做出相应的反应,可谓伺候的十分尽心了。
方氏心头一块大石稍解,对着两个心腹感叹道:“幸亏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这一病,方氏看透了许多事,这府里靠得住的人实在太少了,连自己的亲生闺女和儿子都不是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她病了,她的两个孩子只前几日过来侍疾,后来便一日过来看一眼,便没有再多表示了。
要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她能埋怨别人,却不能埋怨自己的亲骨肉,她争啊抢的,其实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
虽说方氏精神头好些,但毕竟还是不够用,是以说了会儿话便乏了,方妈妈很有眼色地先告退了,方氏也躺下养神,袭香则在一旁伺候着。
……
玉笙居。
郑妈妈撩开帘子进了屋,见安笙正在剪窗花,便走近了瞧了瞧,后赞道:“小姐的手就是巧,瞧这窗花剪的多好看。”
安笙听到郑妈妈这声夸便笑了,随手放下剪到一半的窗花,抬首对郑妈妈笑道:“妈妈回来了,青葙,看座。”
第820章 偶遇?
青葙搬来了一个绣墩,请郑妈妈坐下,郑妈妈也没客气,直接走过去在安笙下手处坐了。
尔后,才道:“小姐,方妈妈已经去找过张神婆了,张神婆照着您的安排,给了她一道符,郑妈妈一早出去,这会儿已经回来半个多时辰了,想来那符应该已经压到大夫人枕下了,所以奴婢来问问小姐,是不是要让袭香将东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