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富经商深知其难，且商人地位低下，要不是他有那么个在京城五品官员的弟弟，在地方上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他不希望儿子和他一样这么辛苦。既然商户之子还能科举，他就送儿子去京城的书院读书，还拜托了弟弟帮忙看着。江南文风虽盛，还是比不过天子脚下。
可惜他不懂孩子的心思。钱好多一点也不喜欢经史子集这些。他喜欢术数，喜欢杂学……但是这是不对的，他怎么能违逆父亲呢？
因此，也只有酒后他才敢一吐真言了。
青苗问道，“忘掉哪些？是前面你说你不喜欢读书还是后面你说……”
钱好多又羞又急，尤其是他的堂弟、他的朋友们还在后面看着，他只好失礼地打断了青苗的话，“姑娘！请你一并都忘了吧？”
青苗摇摇头，“这可不行。我又不缺这点礼物。”
其实青苗这会儿气已经消了。她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只是刚刚钱好多进来时看着书架那贪婪的眼神让她有点感慨，想到昨天他吐露的情况对他不免又有点可怜，他还有这么好的天赋，这么好的天赋！
青苗自己都要嫉妒了。她是上到初中学了这些才懂，这人却是没有接触过天生就会了啊！而且速度还那么快！
“那姑娘想如何？”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是图书馆，就是可以借书的地方。但是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人来借书，我心里实在苦闷，你必须借本书才行。”
青苗看似随意地从书架上抽下来两本书，递给钱好多。太可惜了，喜欢这些，却必须学那些。这书就当是她给他的一个惊喜吧，只要他看了。
钱好多的堂弟一听就自以为明白了。这个老板娘肯定是想要借此赚一笔钱，天价卖出去几本书。
像他堂哥这样的冤大头不找该找谁？
“姑娘放心，我堂哥家里可有钱了！”钱好问摇着扇子提醒道。他这是暗示即使价格高一些也无所谓。
“一切听从姑娘吩咐。”钱好多松了口气，接过青苗递来的书，便打开荷包，一副要掏钱的样子。
“慢，我这里不收钱。”
金银珠宝、玉石灵药，她上个世界在修真界得到的就够多了，哪里还缺钱？
竟然不收费？
众人皆是一愣。
詹寰宇觉得惊奇，他还没见过这种倒贴的店家。这商铺开在这个位置价格可不便宜，书籍都免费哪里能赚到钱？
“不知姑娘开这铺子是想做什么呢？”
“提供一些少见的书给大家看罢了。奈何没什么人进来。”她一摊手，有点无奈。她这里摆的书籍，正如招牌上所说，在这个世界都被归类为杂学，是没有多少人看的。再收费就更没人看了。
“虽然不收费，但是一些书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借的。”
理论书籍无所谓，不过技术类的书籍还是是有一定借阅门槛的，而且此类书都只有一本，只能允许一个人看。
“你们若想道歉，不如帮我想想为何没有人来看书吧。”
“这还能是何原因？能走到这里的想必不会是什么穷苦人家，杂学？”钱好问摇了摇头，对这些不屑一顾。
钱好多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该这么说话。
詹寰宇已是自己走到那些书架前看了起来。他家境尚可，自小游历名山大川，也不歧视杂学。这么看着，还真找到了几本感兴趣的。
“这几本书我可能借？”他指了指手上的《洪涝》，对青苗示意。
青苗点点头，“自然可以。”
“那么这几本我就向姑娘借了。如若我有朋友需要，会向他们推荐姑娘这里的。”
青苗道，“多谢了。”
其他人没什么感兴趣的，只是来看个热闹，事情一结束，就跟着走了。
他们走后，青苗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开张了！青禾，防火器材建造好了吗？”
现在青苗的图书馆变成了木质的，渐渐又有读者了，她担心人一多容易压倒烛台发生火灾，可不得早点准备着？
“快了。”
.
钱好多回到家中，心里对那两本书痒痒的，有些想打开看，又有些不敢。万一被叔父发现了，岂不是辜负了叔父和父亲的期望？
叔父对他不像是对堂弟那样，但是叔父的念叨总是引经据典，他一点也不想听。
要是父亲发现了，更惨！
罢了，暂且不看吧。父亲之前来信说要来看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到。
钱好多这么想着，就把这本书夹在了自己桌子上那一堆经史子集里面，乖乖地练起了字。
没两天，钱父果然到了。
“好多啊，你这两个月有没有认真读书？”钱国富一脸慈祥地看着钱好多。他专程上京城来，就是想看看儿子学得怎么样了。
他知道自己弟弟为人虽然有些迂腐，却足够严格。看看他教出来的儿子就知道了，每天三更就起来读书，在书院里也一直排名领先。他也不要求弟弟对自己的儿子也那么严格，能看着点就行。
钱好多忙给父亲问好，还拿出来自己的字给父亲查阅。钱国富不懂多少书籍，但是收集了不少古董字画，字的好坏是能认得出来的。
“不错，不错，有点进步。”
钱好多有点心虚，他看起来满腹经纶，其实也就字能有点进步了，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咦，这是什么？”
钱父看完字，也看到了书桌上两本与众不同的书。大夏朝的经史子集一向是蓝色或者黄色封面，这里居然有两本混色的！肯定不是经史子集！
“你怎么看这些书！”钱父生气地把这两本书抽了出来，对钱好多怒目而视。
这一看就是杂书！
“这些书有什么用？能让你考上状元吗？啊！”钱父一遍骂着，一遍把这书翻得哗啦啦作响，直接就翻到了末尾的地方。
末尾处，有几幅插图吸引了钱父的注意力。这书与众不同的手感也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嘴上不停歇，手上举起书，仔细地盯着那一块。上面画着一大块奇怪的东西，好像能纤毫毕现地反射出人的模样！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哪里有这等东西？
他把这本书合上，看见了这本书的封面写着《古法玻璃制作》。这难道是……
钱父顾不得继续骂儿子不好好读书了，连忙又翻起了另一本书，上面写的是《古法造纸大全》。
他再翻开看看，里面居然也是详尽地讲述了如何造纸，造出各种顺滑的纸！不仅仅是他手上这样的，还有其他各种样式的！
“你这逆子！发现了这种书，为何不早一点告诉你的老父亲我！这耽误了多少时间啊！”
钱父又把钱好多臭骂了一顿。
钱好多茫然地抬起头，“我一直谨遵父亲教诲，没有看这些书啊！”
“你还敢狡辩！这书我就先没收了！”
三个月后，钱父喜滋滋地再次上门来看儿子。
“好多啊，你知道这两个商品为父赚了多少两银子吗？”
“孩儿不知，请父亲告知。”钱好多更加莫名其妙了，父亲说的是那两个商品？什么时候他们家有了新的商品？
“五千两啊！仅仅在江南开了两家铺子，一个月就赚了五千两！”
钱好多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这笔钱对他们家总体的财产来说不算很多，但是这只是两间铺子，一个月！
到底是什么商品，能这么赚钱？
“我此次进京，就是想在京城也开一间这种铺子。刘家一直仗着背后有皇贵妃撑腰，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占着京城的这么大一片市场，最近还想把手伸向江南！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必定能胜过他们！”
钱父一脸的豪情壮志，钱好多只好自己问一遍，“父亲说的到底是何物？孩儿不曾听过啊！”
钱父想起三个月前对儿子的一顿臭骂，不曾想还真的冤枉他了，老脸有些挂不住，只好含糊地说道，“就是你那两本杂书上写的两个东西的配方！”
“你那两本书从哪家铺子买来的？”钱父忽而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钱好多神情恍惚地说道，“不是买来的……是借的……”
“什么？你还不快去给我买下来！”钱父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
“是，是，是，孩儿这就去试试。”
钱好多擦着汗从家里慌乱地逃出，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
那两本书这么值钱？
第72章 架空古代（三）
钱好多到了“图书馆”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置信的。如果那书真的这么重要,老板为什么要强迫性地借给他？还是免费的！
他受不起啊……
青苗等了这么几个月又看到了他倒是很高兴。
“钱公子！今日是来借书的吗？”
“嗯？呃……咦？”他当然不是来借书的,他倒是想还书,那么重要的书拿在手上他心慌,可是他父亲不慌,还让他过来买下来，也不知道老板愿不愿意……
可是待他定睛一看,老板居然变成了……变成了男的？
青苗穿着一袭白衣，一头秀发高高地束起,还戴了一个玉冠,手握折扇，从一个漂亮姑娘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了。
她用手在钱好多面前挥了挥,得意道，“认不出我来了？”
青苗上次听青禾分析了一下原因之后,立刻就换了男装，后来果然有一些人进来看看了。
“姑娘这样子……确实方便许多。”钱好多打量了一下周围,可以看到有那么两三个人影，有的还比较眼熟，应当是和他一个书院的。
“詹兄？”
“钱弟？你过来还书？”詹寰宇也在这里。他上次看完了那两本《洪涝》,又借了本《干旱》来看。
那书还挺有意思的，讲了许多治洪涝的方法。虽然有些在他看来是异想天开,无稽之谈,大部分都算是不错的主意了。
像那劳什子建造大坝,怎么可能建的起来？倒是再开凿一条河道或者是挖池塘这一类的比较现实。植树造林的方法虽然有些新奇，却也有几分道理,可以试试。
钱好多摇摇头，看向青苗，“姑娘，上次我借的那两本书实在是太过贵重了……”他想了想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青苗惊喜道，“你看了？”
以青苗前两次见面对他的了解，只要他看了，肯定会念念不忘的。
钱好多又是摇摇头，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耻，“家父发现了。他使用了书中的配方，这两个月赚取了大量银子……我十分抱歉，不知姑娘可愿意让我买下来那两本书？或者……或者家父愿意付出大笔银子，请姑娘允许我们家继续使用这项技术。当然，姑娘也可以拒绝……”
钱好多说的都有些吞吞吐吐，语无伦次了。他觉得老板可能是不知道那书有多珍贵吧，这都是能直接换成银子的啊！
青苗听到他这话倒是意外地挑眉，没想到钱好多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借给你了就是借给你了，不卖。期限是三个月，你看完了必须还回来。那书只有一本，不会有第二个人有，你想使用里面的技术就用，我不介意。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不对它的原理感兴趣吗？”
各类技术的书籍青苗都只准备了一本繁体的，她觉得这种书太多了会助长人的惰性——既然从这里可以得到技术，我干嘛还有辛辛苦苦地创新？
有一本，是想让人们看到这些所谓的“杂学”也有它的作用。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地制作，这部分交给有缘人即可。能第一个发现这本书的价值，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眼力了。
要是真的想了解它是怎么产生的，想要改进，想要创新，不如看原理书，然后自己琢磨。
她看好眼前这个钱公子。
“姑娘……这太贵重了，恕小生不能接受。还有原理，虽然小生对它感兴趣，但是小生承诺了父亲一心科举，不可看这些杂书。”
青苗真想上去晃晃他的脑子，你到底清不清楚这是多大的价值啊！就这么拒绝了？
看到旁边偷笑的詹寰宇，青苗指着他问，“这位詹公子也是一心科举，怎么他看得你就看不得？”
钱好多只是尴尬地说，“不一样，这不一样。詹兄的父亲为人较为开明，呃，家父他……他比较重视科举。”
“不看就不看吧！我这里也不缺你这一个。”
罢了罢了，难道世上就他一个有天赋的不成？
“多谢姑娘。这样吧，我做主分为姑娘三成的股份可好？”他有些忐忑地观察青苗的脸色，怕她觉得少了。
三成其实已经算是一个优厚的数字了，除去一成的原料成本，二成的人工、租金成本，还有二成的上下打点费用，就只剩下五成。这五成他做主只留两成给自己家，剩下三成都给青苗，赚得已经要比他们家还多了。
青苗断然拒绝了，她是真的不怎么缺钱，乾坤袋里金银珠宝玉石法宝一大堆。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把一款纸低价卖给读书人吧。”
低价卖？
钱好多了然。能读得起书的人还在少数，读书时书本、纸笔都十分耗钱，能有一款可以写的纸便宜卖是一件好事。
“姑娘心善。”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姓氏？”
青苗这才想起来一直没有介绍过自己，大大方方地开口了，“我叫越青苗。”
钱好多没想到青苗直接告诉了他全名，口中直喊“冒犯了，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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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国富铺子开得极快。他明白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况且江南那边的名声已经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了，他再不快点行动被别的铺子冒领了名号可就亏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