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本王歇息吧。”
“是。”
营帐的床榻一点也没有昔年盛安闺房里的香软,安絮然麻木地任由洛衍琨在她身上发泄着,她想她忍了这么久,那些欠她的人,终该还给她了。
第98章
外面闹得翻天覆地,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仿佛即将迎来一个浩大的乱世。
然而寿徽府府衙, 大门紧闭,门内岁月静好。
“哎呀!李淄羡,你笨不笨啦, 居然敢打二万,又让他胡了, 你打九万给我胡不好吗?”
“你怪人家李淄羡干嘛, 是朕打牌技术好。”
“得了吧,你是不是还想让苏珩教一次做人?”
“你再提苏珩试试?”
“哎呀,下一把下一把。”
“小橙子,帮朕抓牌。”
“诺。”
“陛下殿下, 你们身负重伤, 就不要打牌了吧,末将这个月俸禄都快输没了。”
“杨沥你废什么话,你这才输多少?你一个月俸禄多少?”
“不是呀,殿下,我娘子一个月就给我十两零花钱呀。”
“你不打我们三缺一怎么办?你再废话朕把你下个月的俸禄都扣了!”
“胡了。”
“李淄羡你怎么就胡了?啧啧,杨沥,你看看都是武官,人家脑子怎么那么好使呢?”
“你不刚还说李大人笨吗?”
......
洛衍琨看到这幅画面可能会气死。
李淄羡明面上是带兵投靠摇光, 实际则是把军队迁移至中州、越州、渝州三州的交界处,中州西北处皆是山脉环绕,易守难攻, 洛衍琨他们无论是多么厉害的军队,要想攻打中州,也必然只能通过这道关卡。
反正杂七杂八加起来小十万军队驻守在这里,以逸待劳,等着你洛衍琨的军队长途跋涉而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因为不想让军队表现出太厉害的样子,所以两个兵头子李淄羡和杨沥就被抓来陪两个病号打叶子牌了,杨沥的丈母娘还时不时煲各种汤送来,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美滋滋的。
每每入了夜,洛衍书才会拉着李淄羡和杨沥,商议军队部署的事情,摇光就在旁边撑着脑袋听着,她其实不大听得懂,就觉得洛衍书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真帅,哪怕他浑身上下包扎成了一个木乃伊,也很帅。
叶子牌打得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李淄羡和杨沥也就告退了,毕竟不务正业是做给外人看的,还是要趁着天黑把该设的关卡都布置好。
他们一走,梁太医便来了,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说道:“陛下,该换药了。”
“进来吧。”洛衍书说完看着摇光没有要动的意思,补了一句,“你该出去了。”
摇光往榻上一躺:“我不出去。”
“乖,出去。”
“我不想出去,我想陪着你换药。”
“乖,出去吧,你在这里我还要担心你是不是难过了。”洛衍书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温柔地哄道她。
摇光心里确实有些难过,每次洛衍书换药用要把她赶出去,她就守在屋子外面,却听不见一点他的动静,可是每次换完药后看见那些被血浸染透了的纱布,再看着小橙子通红的双眼,她便知道那定然是极疼的。
可是他偏偏装作没事人一样,冲着她笑,说一点儿也不疼。
自己若留下,他定会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强颜欢笑,反而增加负担,想到这儿摇光倒也乖乖出去了。
她的伤已经大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彻底还需要一段日子,不过基本的行动也没有太大问题了。
她出了门,坐在台阶上,抱着腿,抬头看着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圆,一个月后,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生辰了,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却也慢,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把洛衍书当作生死大敌,而如今却是她愿意生死相依的爱人了。
所以这世道啊,什么事儿都说不准,你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也全都说不准。
她掏出脖子上系着的那只丑兔子,放在唇边亲了亲,她就想快点结束这些纷乱然后好好地和洛衍书在一起。
过了很久,梁太医才出来了,摇光站起身问道:“太医,陛下他伤势如何了?”
梁太医叹了口气:“感染的腐肉已悉数除去,生命已无虞,只是去腐肉之痛,生新肉之痒,却是我们常人难以想象的,陛下为了不让殿下担忧,每日里强忍着罢了。不过殿下却需谨记,万万不可以让陛下剧烈活动,不然伤口撕裂,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叫她不要让洛衍书剧烈活动啊,这话怎么这么容易让人想歪呢?摇光尴尬地咳了咳。
屋内传来洛衍书的声音:“梁太医,你话怎么这么多?唠叨完了就快走。”
梁太医忙步履蹒跚地滚远了,摇光推门而入,玲珑和小橙子也识相地退下了。
“过来。”洛衍书躺在榻上,像个大爷一样唤到她。
摇光念在他是个病号,不和他计较,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干嘛?”
“疼,亲亲我。”
???
说好的再疼都不说出来的硬汉形象呢?居然对本宫撒娇?过分!不准再冲本宫笑得那么苏了,本宫要心软了,心软了那就只能......
“吧唧”亲你一口。
“这样亲止不了疼。”洛衍书似乎掌握到撒娇的法门,勾了勾嘴角,朝她眨了眨眼,低低说道。
“那你说要怎样亲?”
“像我往常亲你那样亲。”
摇光红了红脸:“那我给你亲便是了。”
洛衍书却耍无赖地笑了笑:“你没听梁太医说嘛,不能让我剧烈活动,不然回头伤口要撕开了。”
这算什么剧烈活动?就是亲一亲,又不是要那啥!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欺负自己心软。
看了看他苍白消瘦的面容,和眨巴着的桃花眼,摇光真的心软了。
她低下头,轻轻含住了他的唇,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然后撬开他的牙齿,捕捉到他的舌尖,一点一点地痴缠吮吸着,吻得认真而温柔。
洛衍书呼吸渐渐重了起来,伸手想揽住摇光,她却突然抽离开了唇齿,猛得站起了身子,留下一句“梁太医说你不能剧烈活动”便提着裙子一溜跑开了。
洛衍书呆呆地看着她跑了,却无可奈何,气得笑了一声:“真是个妖精。”
如此这般,岁月看似无忧,但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山雨欲来之前佯装的风平浪静。
前有洛衍琨手握十万大军再加上十万蛊兵,后有群臣分崩离析虎视眈眈,他们其实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赢,可是世道已至此,除了釜底抽薪博一个天下太平,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七月十五这一天,安南王洛衍琨决定发兵,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安南州出发,经过岐山山脉,不费吹灰之力地攻破了平南州的防线,将平南州三万军队收编麾下。
顿时士气大涨,一路高歌猛进,称颂洛衍琨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天命之主。
而有些人却发觉了不对,他们私下里窃窃议论道安南王那军队,怎么看也不止十三万兵啊,那些多的兵到底是哪儿来的?
十几万大军从安南,到平南,再到渝州,所向披靡,畅通无阻,几乎没有抵抗之力就被洛衍琨收入囊中,直逼中州。
而北方的蒙王,手握蒙州十二万兵权,却岿然不动,只作壁上观,似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
总归,对于拥君派来说,没有一个好消息。
而雪上加霜是从越州还传来了天枢长公主自立为王的消息。
天枢长公主宣称天子病重,陷入昏迷,在此之前已立她为越州王,并赐之以李家军的兵符,命令她带军守住越州,守住中州,平定乱臣贼子。
而各方探子则探到,那天子似乎不是重病昏迷,而是已经驾崩了。
那李家军的兵符也不是天子赐的,而是李淄羡偷去的。
这个消息一传到盛安,李老将军气得当场去了,李府上上下下披麻戴孝,唯一的子嗣李文佑伤痛父亲亡故,幼妹叛离,终日酗酒,从朱雀门摔了下去,折了腿,兵部也再没有可靠的人把守,乱成一锅粥。
整个盛安陷入了泥潭,每个人都试图挣扎出去,却越搅越深。
洛衍琨听着暗探一个又一个地报着消息,冷冷地笑了,果然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至于那苏摇光,倒是有些意思,她终于忍不住要反了。
世上最狠心莫过于女人,洛衍书待她那般好,她知道自己身世后还不是虚与委蛇以身相委,然后趁乱要了他的命夺了他的权
别的他不一定全信,但是苏摇光想夺回她苏家的江山,他却是信的,因为这世界上哪里会有比权力更诱人的东西?
所以那洛衍书,八成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过她反了洛衍书也是好事,省了自己许多功夫,而她若真想夺那皇位,自己只需要向天下人公布她的身世即可,满朝大臣,没有一个会拥立她的。
而届时,整个大楚,只有他洛衍琨一个人有资格问鼎那九五之尊。
作者有话要说: 书书:我摔倒啦,要皇姐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起来。
摇摇:那你就躺着别动。
第99章
安絮然在文远侯府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浑身是伤, 衣裳破旧,裹着一个披风,跪在石阶上,带着泪, 楚楚可怜。
许多人都没有认出来这便是当年盛安城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 安絮然。
她一直跪着,文远侯府的大门紧紧闭着, 骰子来劝了好几次:“姑娘,我们侯爷说了, 让你快些走吧,如今盛安乱, 你还走得掉,等到天枢长公主回来了,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安絮然直直跪着, 眼角的泪欲落未落,一开口,凄楚动人:“妾本罪身,流亡一载,却觉生不如死, 如此活着,倒不如天枢长公主直接赐妾一死来得痛快,妾此番回到盛安,只为赎罪,还望晏大人成全。”
骰子如何不知安絮然对自家大人的心意?只是自家大人心里全然只有天枢长公主一人, 旁人根本不能入得他的眼。
如此想来,这安小姐却当真是一个可怜之人,昔日门第高贵,才貌俱佳,盛安多少男儿想要求娶而不得,如今却家破人亡,一介弱女子孤身流落在外,必然吃了不少苦头,一心爱慕的男子也根本不稀罕她。
真是一朝为云,一朝为泥啊。
骰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了壶水在她面前便回府了。
安絮然依然直直地跪着。
纵然已经七月下旬,可是日头依然毒辣,她连日奔波,吃也未曾吃饱过,如今跪了这许久,身子终于受不住,眼一黑晕了过去。
晏府里,晏清毓倚在椅子上,这个天气里,膝头上还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他怀里抱着糯米,一只手温柔地顺着它的毛,一只手给它喂着小鱼干。
骰子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侯爷,安小姐她晕倒了,可要让人将她扶进府里来?到底是个弱女子,就这样晕在侯府门口的话,怕侯爷为旁人所诟病呀。”
晏清毓垂着眼帘,藏住了眸色,依旧抚摸着猫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骰子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许久,晏清毓终于说道:“把她带到西院安置好吧,找个大夫来,再安排个手脚利索的侍女,去寻几套女子的衣裳,然后吩咐膳房熬一些肉粥。”
“是,侯爷。”
骰子得了令便忙安排了下去。
晏清毓揉了揉糯米的脑袋,柔声说道:“小鱼干又吃完了,就数你馋。”
“喵呜~”糯米享受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发出绵软的猫叫。
晏清毓勾起嘴角笑了笑:“她就这般把你送给我了,那你往后都跟着我好不好?左右她也有人陪了。”
“喵呜~”糯米闻言往他怀里钻了钻,以示赞同。
跟着主人天天被她薅来薅去,还要被喂一猫嘴狗粮,不如跟着男神,天天被摸得舒服,而且还有小鱼干吃,幸福多了。
而且男神太孤单了,它从未想过一个人竟可以就那样站在窗前,握着一根簪子,一看就是一整天,那份孤单,太让猫心疼了。
左右它已经用光了积分,还被主系统关了权限,只是一只没什么用的猫儿了,那不如就陪陪他,能陪一日便是一日。
它糯米要做一只好猫,一只善良的低等碳基生物。
晏清毓似是感受到它的热情,拎起了它短短的两只前爪,晃了晃,笑着问道:“一年多了,怎么也没见你长大一点儿呢?这腿怎么还是这么短?吃我的小鱼干都吃到哪里去了?”
糯米沮丧地摇了摇尾巴,晏清毓宠溺地搂住了它:“好啦好啦,别撒娇了,长不大就长不大吧,长不大还能多陪我几十年。”
一人一猫就这样在屋子里闹着,晏清毓想,或许这就是他余生里全部的热闹了。
“侯爷,安小姐醒了,要见您。”门外响起了骰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平静。
晏清毓淡淡答道:“不见。”
“可是侯爷,安小姐她说......”
“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晏清毓的声音有些冷,门外的骰子噤了声,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往西院走去了。
安絮然听说晏清毓不愿意见她,却也不意外,不生气,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柔声说道:“谢过小哥美意了,是絮然叨扰了,给小哥添了麻烦,还望小哥不要介怀才是。”
骰子虽说是晏清毓身边最体面的小厮,然而到底是下人,什么时候被贵族小姐如此温声客气地待过了?
于是一时间竟有些面红耳赤,挠了挠头说道:“小姐客气了,我们侯爷也估计就是心头一时半会儿想不开,等过几日想明白了,自会来见小姐的。小姐切莫为此伤心难过,养好身子要紧,需要什么只管给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