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颇为有些不太要脸。家老几次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吞到自己肚子里了。
竖仆就这么被屈襄给撵到外面去了。
屈襄说是这么说,可是心底完全没底,他都已经做好了半夏亲自过来的准备,谁知半夏没有过来,只是说孩子太吵闹,不要叨扰了屈襄。
半夏现在抽不出空来管教孩子,从回来开始,屈眳就一直不说话,拉长了个脸,好似她欠了他不少钱。
半夏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回来开始一句话不说,她开始还没察觉,等换了衣服,他往她跟前一坐,面色发黑,她才反应过来。
这怎么了?
半夏儿子都顾不得了,先丢给屈襄,自己过来哄屈眳。
“谁惹你不高兴了?”半夏屏退左右,靠在他肩膀上,柔情缱绻。她这么一副姿态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屈眳只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一会,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去。
他转头了!他竟然转过头了!
半夏不可思议。明明百试不爽的诏书,到了这会怎么就不能用了呢!
屈眳浑身上下冒着‘我不爽’的气息,他一想到白日里那些年轻族人们看着她或是迷恋或是爱慕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
半夏脸都垮下来,“你到底怎么了嘛……”她声音低低的,眉眼上浮出委屈和不解。
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屈眳的心软了下去,他回头过来,嘴唇张了张,但想到她直接掉头就走,心肠又冷硬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对她心软,不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半夏见着屈眳的面色缓和了一下,但马上又黑了下来,脑袋都掉过去了!
半夏一时半会的,目瞪口呆,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屈眳到底在生甚么气,她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甚么能让他如此气愤。
不过摸不准,她也不会立即吵起来,吵架甚么的,到底觉得高声还是有些失了格调。她小意温柔的,拿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
过了好会,还是见着他拉黑个脸,半夏满心不解,嘴唇一嘟,满脸失望。
她手臂轻轻撞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屈眳回头过来,极其严肃的瞥她一眼,见她满脸茫然和委屈,只觉得自己差点没一口气缓过来。
屈眳越发不肯说了,她委屈了可以让他直接看见,他呢?他怎么办?
下定决心之后,屈眳闭紧嘴就是不说话。
半夏试了几次,他都是不为所动。半夏来气了,她一下坐到床边,床只有那么一点点高,两腿直接伸开,看着有点粗俗。
屈眳等了好会,都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他回头过来,就看到岔开腿坐的半夏。他立刻两眼圆瞪,“你怎么能如此?”
半夏不答反问,“你终于说话了?”
从上车回家到现在为止,屈眳都是一声不吭。刚才她那么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都不为所动。现在倒是终于肯说话了。
屈眳意识到自己竟然破功了,顿时又板起他的那张脸,回头坐在那里。
“怎么了?”半夏叹气,她之前很生气,可是看到屈眳方才懵逼的小模样,心中的怒气也随之消失。他这脾气就和儿子一样,她生气干甚么呢。
他这样子是她去哄吧,一定是的。
既然是要她去哄,她就去哄是了。
想好之后,半夏拿出哄儿子的精神,“今天是我做错了甚么,让你不开心了?”
话语落下,就听到屈眳哼了两声,听到他哼的两声,半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自己到底做过甚么让他不开心的,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屈眳回头过来,让她继续说。
半夏哪里想的出来,这一日哪怕是在拜访,也累的够呛。她真的想不出来了,不过这实话一定不能说出口,若是说出口了,屈眳这脾气恐怕非得鼓成河豚。他成了河豚,可就难哄了。
半夏垂头下来,轻轻叹息,那叹息声如同羽毛,轻轻扫在他的心头上。屈眳的手指动了动,拼命压抑住向她伸手过去的念头。
幸好,在他挣脱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之前,她就已经过来了。
爱妻身上暖暖浅浅的馨香随着她靠近的动作袭来,半夏的嘴唇印在他的额头上,“是我不好,给你道歉。”
女子柔软的嘴唇,和馨香的身躯让屈眳动摇的厉害。
“你可知你做错了甚么?”屈眳强行撑住自己的拥抱她的欲望,沉声道。
半夏听着他故作深沉的嗓音就忍不住想笑,不过好歹还是忍住了,她点点头,“知道,我不该不关注你。”
说着她的唇就落在他的脸颊上。
“我应该对你好,记得你说过的话。”半夏把屈眳当做小姑娘哄,她一边吻他,一边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情话。
末了,她的手掌也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温柔的摩挲他的脸颊,“还生气吗?”
温柔缱绻,柔肠百绕。他此刻除了她的声音之外,别的再也听不到了。
第130章 爱妻...
屈襄心满意足的将孩子留在他那里一夜。孩子并不用屈襄亲自照顾,乳母和侍女照看着。第二日起来,孩子已经收拾好了,抱到他手里来。
看着活力四射的孙儿,屈襄想起屈冲,屈冲的年岁比屈瑕更大,但是体力却远远比不得屈瑕。屈襄心中有些犯嘀咕,男子精血旺盛,才能使女子受孕。女子身体气血充盈,才能孕育子嗣。
他已经这般年岁了,一只脚都在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司命就把他这条命给收了去。精血自然是比不得年轻那时候了,许姜年轻,正是气血最盛之时,屈冲身体不如侄儿强壮,似乎根在他这儿。
年纪大了,心肠比不得年轻那时候可以对子嗣夭折一动不动。屈襄心下对幼子还是有些担心,他叫过竖仆,“待会令人给主母送去多些鹿肉和各种锦帛,说是给小君子的。”
竖仆很快去了。
东西从库房调取出来,送到许姜面前。
许姜看着面前的东西,神态柔和了些。许姜母亲在一旁,满脸欣慰。
“你看,果然还是母亲说的没错吧,你安分些,不要和以前那样吵闹,左尹还是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许姜母亲看到那些东西,不由得心口发热,自家遭遇厄运,但是好歹女儿这里渐渐好了起来。
“只有你和左尹相处好了,你长兄那儿,左尹才会给我们想办法。”说到这里,许姜母亲又是一声长叹。
长兄现在身上有官职,但是还没能做大夫,这是全族上下心中的一根刺,只求这等过几年,国君的气消了,到时候再有人提起此事,推一把,到时候就成了。
“我知道了母亲。”
说着,乳母把孩子抱过来,孩子见着许姜,没有多少亲近的意思。孩子曾经放在半夏那里养了几个月,等到屈襄再让人把孩子抱回她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许姜伸手出去,屈冲表露出些许抗拒,回身抱住乳母的脖子,许姜的脸沉下来。她干脆让乳母抱着了,现在的屈冲长大了很多,早就不是以前要她抱着不撒手的孩子,何况这么大的孩子其实很爱闹,抱在手里,还要盯着他,不要让他到处乱走乱拿,很费精力。
许姜还没到能为孩子奉献一切精力的地步。
“你不抱抱?”许姜母亲见女儿满脸冷漠,开口问。
许姜摇摇头,“算了,他喜欢让乳母抱着,就让乳母抱着吧。”
许姜母亲还想再劝,想到她的年纪,心里摇摇头。太年轻了就是有这点不好,自己都还需要父母来照顾,就算生了个孩子,怎么可能去好好照顾呢。
屈冲在室内呆了一会,就闹腾着要去外面,乳母抱着小主人,满脸为难的看向许姜。
许姜瞥了一眼,“带他出去走走吧。”
孩子在身边,也挺闹腾的。尤其这么大的孩子学话时候,喜欢扯着嗓子尖叫玩闹。那声音简直让人头痛。
出去了正好让她也清静清静。
“正好,你到时候多让小君子到苏己那里去。”许姜母亲苦口婆心,“你也应该看明白了,苏己根本不会和你抢甚么,你和她交好,又百利而无一害,何苦而不为?”
许姜一股脑的全都答应下来。
许姜母亲推了一把她,“嘴上答应了不行,现在就去见她。”
许姜前一段时日和半夏闹的挺僵,哪怕半夏没有放在心里,但这交好,许姜还是不能放下脸面,拖着母亲一起去。
到了那里,才知道半夏竟然都还没有起来。
哄男人和男人哄女人一样,都需要超好的应变能力,男人比女人还要更麻烦一些,嘴上把他哄好了还不行,必须要有实际行动。
这下她可就真受罪了。
屈眳这样的,她要是和他差不多大,恐怕能在床上躺个几天都不用下床了。
侍女进来禀报许姜母女来了的时候,她没有半点准备,惊慌失措爬起来穿衣洗漱。屈眳一大早的不知道哪里去了,应该是去其他卿大夫家走动。幸好他不在身边,不让她非得一脚揣在他腿上,好好给自己出口气。
半夏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好,出来见许姜母女。
出来的急,半夏只来得及把脸上给洗干净,头发梳理整齐就跑出来了。
“长辈来了,为何不事先告知一声?”半夏满脸笑容,“也好让晚辈有个准备。”
许姜见到半夏还是有些敛然,她不自觉的往母亲身边靠,许姜母亲捏了一下女儿的手,对半夏道,“就是突然想起过来看看苏己,苏己这几日可还好?”
说着,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半夏,“苏己气色看起来不错。”说着许姜母女看到她脖颈上没有被遮盖好的一块红痕。
两人当然知道那个印记是什么,一时间顿时面红耳赤。许姜年少哪怕已经生了孩子,但只和屈襄有过那么一次,见到半夏脖子上那一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夏看许姜的神情,伸手去摸了一下脸颊下,顿时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开春,衣襟几层严严实实把脖子给围住,竟然这样都还有!
“长辈请坐。”半夏脸色变了下,很快又变了回来,言笑晏晏的请两人坐下。
许姜母亲和半夏说了好些话,半夏都一一回了,还能和她说上两句。
许姜母亲来之前,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看半夏这模样,知道她心里是根本没有将许姜之前的刁难放在心里。
既然如此,她就能放心了。许姜母亲示意几次女儿说话,许姜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能开口。
半夏道,“孺子在我这里的时候,时不时有些肚腹疼痛,曾经叫了医师看,也没有见到有太大的作用,现在孺子可好些了?”
许姜一愣,“肚腹痛?”
半夏有些惊讶,“许姜不知道?”
“知道,知道。”许姜母亲立即道,“只是最近事太多,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半夏点头,她只是一说,许姜知道还是不知道,不管她事。她和她们说了好会,一直到半夏肚子咕噜一下。
半夏急着出来,甚至蚤食都还没来记得吃,她满脸通红的看了一眼许姜母女,许姜母女见状哪里还能继续呆下去,起身告辞,让半夏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许姜神色暗淡,身边的母亲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羡慕一下就行了,有些人的运气,就算羡慕,也羡慕不来。”
说着,许姜母亲持起她的手,“苏己心胸宽广,也不记仇,你就宽心好好和她相处。”
此话是真的,她没看出半夏对许姜有任何的恶意,别说恶意了,就连平常婆媳之间相处的那些微妙都没有。
许姜母亲感觉半夏就是将许姜当做一个陌生人,这种难以相处好,但是没有得罪,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能要求太多。
许姜回去,正好看到乳母带着屈冲在玩。她走过去,“小君子肚腹痛,我怎么不知道?”
乳母见着她来了,赶紧迎接,听到许姜这问话,乳母迟疑道,“主母没有问。”
“我没有问,难道你就不会主动说么?”许姜气了,“既然如此要你何用!”
乳母惊慌失措,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屈冲原本和乳母玩的正好,见着乳母不和他玩了,反而对着生母连连磕头,满心不解,伸手就要拉乳母起来。
许姜见状,拉他过来,谁知屈冲回头就指着她道,“坏!”
许姜一时懵了,她看着儿子指着她的手,脑子里轰的一下,她一下粗暴的抱起屈冲,就往门内走。
许姜母亲看到了,想要阻拦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追在后面。一面追,一面劝阻女儿不要乱来。
许姜把儿子抱入屋内,反扣在腿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好的。
屈冲长这么大,就算是父亲屈襄,也没有如此粗暴对待他。一时间屈冲吓得大哭。
“你这是在做甚么!”许姜母亲听到外孙嚎啕大哭,甚至都有些缓不过气,慌忙上来拉住她。
许姜坐在那里,见着膝盖上哭的已经喘不过气的屈冲。一时间失落非常:孩子离她久了,连她的面都不记得了,下头的乳母竟然也不把屈冲肚腹痛告诉她。
屈冲嚎啕着要去找乳母,那急着逃离的模样,让许姜越发心烦意乱,她生的孩子,到头来竟然亲近别的女人。她伸手把儿子推倒在地。
许姜母亲见状吓懵了,缓了一下才把外孙抱起来,一边哄嚎啕大哭的外孙,一边回头过来训斥女儿,“你到底想要干甚么!”
“母亲,我这个儿子白生了!”许姜委屈的哭道。
许姜母亲一时间都不知道问女儿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继续好好哄外孙。
几月过去,天气转热,所有人都换下厚重的冬衣,穿上比较轻便的装束。半夏提着手里的小屁孩来见季嬴,季嬴和齐国来的齐姜说话,见着半夏来了,“苏己来了?”
说着,她的目光落到半夏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孩身上,小孩眼睛长得像半夏,但是整体看着又有屈眳的影子。
“见过夫人。”半夏说着把孩子给摁地上,让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