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覆以屋庑,燃火养之,即使寒冬时节,也能养出夏荷来。
    碧绿的荷叶缝中,一枝粉白的荷花婷婷玉立。
    瞧,荷花垂露,盈盈欲滴。
    再加之绿盖叠翠,晶莹剔透的荷露浇在那一层一层碧绿青翠的荷叶上,真是青盘滚珠,别有一番动人景象。
    ……
    看着那火光四溅的炭盆,甄柔却羞耻的闭上眼睛。
    过犹不及,曹劲深谙火候在哪,知道甄柔的极限已到。
    他虽意犹未尽,却明白已经比以往好太多了,甄柔一次比一次放得开了。
    这便是少艾之美,娇花嫩蕊之后,在于它还有一个可期的成熟未来。
    满意之下,曹劲终是强制自己移开目光。
    人大腿内侧的肌肤最是细嫩,在马上磨蹭数个时辰,已是一片紫青之色。
    尤其甄柔肤光胜雪,莹润白皙,衬得那一片紫青更加触目惊心。
    曹劲皱眉,松开放在甄柔腿上的手,揭开膏药瓷瓶,以指腹沾起成凝固状的白脂膏药,仔细的为甄柔涂抹上。
    一股冰凉的冷意从腿上传来,随着粗粝的指腹将药膏揉开,带来清凉凉的感觉。
    知道曹劲开始上药了,甄柔眼睫轻颤,却仍旧没有睁眼,直到下袍被重新覆盖上,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过去
 
    灯影摇曳,光影流转。
    暖意融融的内室,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甄柔拥被而坐,下颌支在双膝上,漆黑的长发倾覆垂下,好像从头披了一条墨色的丝缎,将整个人都遮了起来。
    有道是,以发覆面,无颜见人。
    虽不至于这样,却也差不多了,至少意思一样。
    看来还是太过了。
    曹劲沉默了一下,欺身上前,感觉跟前的娇软人儿就瞬间身子一僵。
    他不由多带了几分温柔,抚上甄柔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又似有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头,低声哄道:“没什么的,这是正常反应,情动的时候自然会有……”
    这简直就是污言秽语……
    甄柔双手捂住双耳,拒绝听。
    头也仍不抬起,就埋在双膝上。
    太丢脸了,真的好丢人……曹劲什么都还没做,她就情动了……
    而且也好不甘心啊,还有些莫名的哀伤……曹劲才和旧情人见面,还为了旧情人把她利用了一把,可是转过头来,随意对自己勾勾手……不不不,连手也没动一下,就那样看着而已,她居然就情动了……
    前世薛钦的伤害还不够么,难道今生自己还不知道引以为鉴?还是她真的就这么容易动情……情动……
    还有什么表达一下她身为正室的不满,这表现出的哪有什么不满,分明就是再满意不过了……她真是太没用了……
    甄柔越想越觉得哀伤、自弃起来,整个人充满了莫名的悲伤感。
    曹劲五感过人,几乎一瞬间察觉甄柔情绪改变了,他有些意外。
    刚才还只是不好意思,怎么自己一哄,她反而衍生了诸多其他的情绪?
    事情变得依稀有些棘手了。
    不过在曹劲看来,闺房之事再是棘手也只是寻常,女人到底是女人,不过一个哄字吧。
    于是,曹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甄柔连被一起抱在了怀里。
    甄柔现在不仅深陷自己先前丢脸的行为中,还自弃自己的没用,总之就是闹气了小情绪,这会儿最恼怒的人当然是罪魁祸首,哪还会让曹劲抱她?
    当下,甄柔好像就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发泄给罪魁祸首,她又是挣扎又是捶打,“混蛋!放开我!放开!”
    正如甄柔不久前腹诽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曹劲亦深谙人心,他在这一方面似乎有天生的敏锐直觉,他能感觉到这个时候若真走了,那他和甄柔现在的和睦估计也走到头,又将回到原点。
    哪怕没有那么糟糕,却也不会有现在的温润软玉在怀了。
    曹劲迅速的做了判断,不论甄柔如何挣扎,他就牢牢地将人抱在怀中,语气是少有的耐心温柔。“好了,好了,好柔儿……都是为夫的错……”
    甄柔听了这话,立时来劲,又挣扎地挣了一挣,见仍是无果,她也不挣扎了,就愤然抬头,“就是你的错!你欺负我!”
    见甄柔终于肯抬起头了,曹劲继续哄道,“阿柔,我那不是欺负人你,是在宠爱你……”
    又来说这些了……
    甄柔不禁又想起刚才的丢脸行为。
    情急之下,甄柔直拿手去捂曹劲的嘴巴,“不要再说这些了!”
    柔荑玉手触上唇间,知道已哄得差不多了,曹劲嘴角微扯,继续道:“好了,我不说那些就是。”
    听着曹劲又迁就她的改了口,甄柔面上仍是羞恼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叹。
    谁能想到当初咄咄逼人的曹劲会有如今俯首认错的一面呢?
    还有谁又知伏低做小的这一面背后是什么?
    每和曹劲走近一步,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他却又有不同的一面。
    就像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每揭开一层,后面又是新的谜题。
    甄柔忍不住问道:“如果熊傲他们知道你现在这样,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曹劲扬眉,不在意道:“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我现在不过向自己的夫人低头,有何不可。”
    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不过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甄柔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曹劲却善于抓住一切机会,当下就着话道:“就像阿柔说的,我都向夫人如此低头了,阿柔可气够了?”
    甄柔深呼吸,顺了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曹劲,不答反问道:“我的夫君为了旧情人,与我刻意上演了一番夫妻恩爱的戏码,夫君认为我现在应该气够了没?”
    此言一出,原本缓和下的气氛急遽一冷。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阿姝这个旧情人的影响力。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最初那个人,最真挚的情感。
    即便往事已成过往云烟,仍是有些不同的吧。
    她也是有古朴那一段少年之情的,若不是经历重生,她只怕也还陷在里面。
    甄柔觉得自己非常理解曹劲的感受,只是禁锢自己的怀抱骤然松开,身上不觉一冷,竟有些怅然若失。
    她摇了摇头,挥开这一丝若有似无的可笑感官,镇定地看向曹劲。
    四目相对,她看到曹劲眉宇间的凝重。
    “我与阿姝确实有一段情,她如今会下嫁卞昂,也皆因我起。”曹劲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慑人。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色,颇有些沉重,似乎都沉甸甸的压在两人心头。
    室内陡然陷入一种沉寂之中。
    甄柔抿唇,依旧执拗的仰头直视曹劲,道:“夫君觉得亏欠于她,所以就可以如此待我?”
    闻言,曹劲深深地看着甄柔,眼里神色莫测,“你这样认为?”语气沉沉。
    甄柔不由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不是?
    “是。”最终甄柔还是点头道。
    一字落下,曹劲蓦然起身,负手走向火盆,良久,方回头道:“阿柔,你也有过去。”
    甄柔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在卧榻上直身跪坐,痛快承认,反正曹劲对此最是清楚,“恩,我是有过去,还曾有两段,夫君也都知道。”
    说完,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决定结束谈话,道:“我并不是追究夫君的过去,而是不喜欢成为夫君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试金石,我想也没有任何一个妻子愿意。其他的也就——”
    结束语不及说出,曹劲突然道:“可想知道我和阿姝的事?”
    甄柔愕然,随即点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反骨
 
    曹劲负手立在火盆旁,默默望着摇曳的灯火,尘封多年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黑眸深幽,语气平铺直叙,看不出喜怒,仿若在说一旁人的事,“阳平公主在我三岁时,曾落过一个成型的女胎,一度伤心欲绝。君候在人市寻了一伶俐的女童与公主解闷。这女童虽是从人市购得,却与公主有五六分相似,让痛失爱女的公主得以安慰,并将一腔母爱放到女童身上,正式收为义女。”
    “这个女童,便是阿姝?”甄柔难以置信,人间富贵花一样的阿姝,竟然是一介女奴出身。
    这个时候,奴隶身份极其低微。
    朝廷明确规定,王侯可以有二百奴隶,列侯可以有一百奴隶,普通官员可以有三十个奴隶。
    但这仅仅是明文上规定,没有人会遵照,暗下都是私奴成群。
    且斯时,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乡绅富户,皆以蓄养奴隶之多为荣。
    一个大庄园之主,就可拥有奴隶达上万之众。
    这也是十来年四处割据动荡的一个原因,不少拥有众多奴隶的大庄园主也趁势跟着兴风作浪。
    物以稀为贵,奴隶如此易得,一个小小女奴,足可想见其身份是何等低微。
    而奴隶主又对奴隶拥有绝对所有权,可谓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美貌如阿姝,若是成为其他人的私奴,其下场也可想见。
    是以,阿姝原是一介女奴,委实让人震惊。
    曹劲看了眼一脸惊讶的甄柔,他点头道:“不错,这个女童,正是阿姝。”
    得到确定答案,甄柔心下涟漪怔怔。
    当世之人,自然跳不出当世根深蒂固的观念,奴隶卑贱,曹劲却和一个女奴有一段情缘,即便阿姝已被收为公主义女,却也不能改变曾经的出身。
    不对……
    既然是公主义女,和曹劲当是义兄妹,他们又怎会有一段情?
    像是知道甄柔心中疑惑,曹劲甄柔续又道:“我当时年幼,并不知阿姝来自人市,一直将她视如亲妹。待公主殇逝后,虽知晓阿姝出身,但彼时已有数年相处情谊,她又肖似公主,便留了下来。她心细敏感,没有公主庇护,吃穿用度虽与我兄弟相差无异,却难免他人非议,加之她与我年纪相仿,便甚是依赖我。毕竟非血亲,频频与我出双入对,颇受人非议。应是受了流言影响,她对我有了男女之思。十三岁那年——”
    曹劲声音蓦然一停。
    甄柔心思不由跟着一紧。
    听来,曹劲和阿姝这段情应该发生在十三岁那年。
    “我因公主早殇之事,和君候不睦,正受厌弃。”曹劲沉缓的声音响起,依旧不辨喜怒,淡漠地似与自己无关,“在一次宴席上又起争执,当时阿姝也正受欺凌,为她解围之时,我便当众承认,待阿姝及笄后,我将娶她为妻。”
    最后一句话说完,曹劲凝目看向甄柔,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甄柔跪坐在卧榻上,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紧攥,让自己尽量表现出镇定些。
    及笄之后,迎娶为妻。
    没想到曹劲和阿姝之间还有这样的承诺。
    只是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曹劲,实难想象他还有这种少年意气的时候。
    是的,就是少年意气。
    曹劲虽只是寥寥数语说起了自己和阿姝的过往,语气也甚是平淡,几乎就是简单的陈述而已,却不难听出这段话背后的故事。
    阳平公主离世时,曹郑已经贵为冀州牧,有异军突起之势。
    曹劲作为阳平公主和曹郑的嫡次子,可谓权与贵的象征。
    时下贵妇们多眼高于顶,贵女们之间也明争暗斗,阿姝一介低贱的女奴,却受到曹劲庇护,还生得极为貌美,这些便足以让阿姝成为众矢之的。
    而柔弱少女对总是维护自己的少男有淑女之思无可厚非,曹劲却未说他对阿姝的心思,加之开始又视为亲妹,怕那时还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但曹劲却在十三岁那年,与曹郑起争执后,突然当众应下娶阿姝为妻,不难想象曹劲当时十之八九是冲动之举。
    不过既然曹劲难得愿意一开尊口说起过往,与其猜测,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何况这也是一个妻子该问的吧。
    如是,甄柔抬头问道:“不知夫君和君候起了何争执,就当场应下娶阿姝之言?”
    听到甄柔一言正中靶心,理智得没有像一般女子着眼于他要娶阿姝之事,曹劲不由多看了甄柔一眼,随即目光一沉,薄唇抿如利刃,缓缓道:“我当着一众人等对君候说,你可娶一倡妇为续妻,我何不可娶女奴为妇。”
    ……
    甄柔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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