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所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曹劲这两句话,是揭短又打脸,她脑海里都已经浮现出,曹郑和卞夫人当时的脸色了。
    真是没想到,十三岁的曹劲,不仅有少年意气,还有如此大反逆之心。
    也莫怪曹劲先前说他当时正受曹郑厌弃了。
    只是再不喜欢那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曹郑又岂会让曹劲娶出身低微至极的阿姝?纳为有名份的妾室,怕已是曹郑认为对曹劲的仁慈了。
    思及此,甄柔略过对曹劲那揭短打脸的话,道:“君候应是不允许夫君娶阿姝,那后面阿姝怎会成为卞夫人侄子之妻?”
    听到这里,曹劲嘴角微翘,掠过一抹讽刺意味,道:“不错,君候认为高门女子所出子嗣血统更为优秀,自是极力反对我娶阿姝。”
    甄柔默然。
    说来她也不理解,曹郑既然认为高门女子所育子嗣更为出类拔萃,但又何为扶持卞夫人为正室,反而居于四位高门出身的如夫人之上?
    她思索不出,也无心深究,又专注聆听。
    就听曹劲道:“我当时甚为反骨,待阿姝及笄之后,不顾所有人反对,筹办迎娶阿姝之事。君候为了阻止我,卞夫人让卞昂侵犯了阿姝,等我发现时已太迟,阿姝那时已是珠胎暗结,她又身体羸弱无法落胎。”
    
 
第二百六十五章 底气
 
    身为女子,最厌恶的就是侵犯。
    尤其在阿姐甄姚曾被陶军逃兵凌辱之后,她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闻言,甄柔难以置信道:“是卞夫人让卞昂他……”
    “侵犯”二字难以启口,甄柔只一副难掩憎恶之色。
    曹劲冷哼道:“卞夫人一贯以君候的解语花自许,君候有忧,她自当为其排忧解难。”
    虽知卞夫人从一倡伎一跃成为侯门夫人,连带了卞氏一族也跟着从此改换门庭,其人必不简单。
    但想起卞夫人屡次向她释出善意,对任何人都一派温和,甚至连庶子也愿费心教诲,而不是口腹蜜剑的捧杀,这让她仍难相信卞夫人会做出这等事。
    甄柔不由问道:“可这对卞夫人有何益处?”
    曹劲嘴角弯了弯,讽刺意味明显,“君候的信任,是卞夫人和卞氏一族最大的仰仗。卞昂是卞夫人已逝兄长的独子,卞氏一族唯一的继承人,牺牲一个卞氏当家主母的位子,从而得到君候的信任,对他们而言十分值得。”
    甄柔听明白了。
    前因后果也联系上了。
    真是和外祖母下邳太后讲述当年下邳王宫的众夫人之争,如出一辙。
    用句不好听的话,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卞夫人知道曹郑为曹劲要娶阿姝之事疼痛,便设计卞昂和阿姝有了首尾,并且珠胎暗结,再让卞昂以妻子之位迎娶阿姝。
    如此一来,有了卞昂子嗣的阿姝,自然不可能再嫁曹劲。
    另外,对于一个女奴出身的女子而言,能成为卞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已是极好的出路,也算是对曹劲有了交代,不至于父子彻底反目成仇。毕竟那时卞夫人已贵为君候正室,卞氏一族自也水涨船高,作为卞夫人唯一的侄子,卞氏一族的继承人,卞昂即使娶一没落的高门女子也是可行。如今却娶一心系他人的女奴,可谓莫大委屈,牺牲不小。
    如是,曹郑的忧愁解了,对于卞夫人和卞昂这对姑侄的牺牲自是放在心上,少不得要弥补一二。
    此计走得确实不错,可是曹劲会妥协么?
    想到这里,甄柔心中忽然一动,她记起了一个传闻。
    曹劲因不满卞夫人安排的婚姻,将未婚妻送予男奴另其失贞,曹郑为此勃然大怒,将其下放边关大营。
    有道是空穴不来风,传闻固然有失真的成分,但这中至少也该有一两分是真的。
    而按曹劲今下午对阿姝的态度,显然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可这都已经多少年了,更不提当时还少年意气、一身反骨的曹劲了,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算计,看着阿姝成为计谋下的牺牲品?
    若当时曹劲反抗了,势必会惹得君候勃然大怒。毕竟在父子之争中,君候已经退让了。
    这两件事都是曹郑勃然大怒……又在时间上契合……
    甄柔脑中灵光一闪,她蓦地问道:“当初夫君会隐姓埋名下放边关,可是与这件事有关?”
    没想到甄柔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曹劲一怔之下,当真将刚才讲述的看作是一旁人的故人,他微笑颔首,语带赞赏,深不见底的眼里现出一抹玩味,“阿柔果然聪慧,这么快就想到了。”
    甄柔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曹劲见甄柔的表情,言归正常道:“不错,当初我会去边关,当一个末等小兵,正是因此事而起。”
    “阿姝因我被欺辱,我自当承担责任,承诺仍会娶她为妻,并将腹中胎儿视如己出。”曹劲脸上的笑意渐渐冷若冰霜了起来,他缓缓道:“我执意坚持,彻底惹怒君候,他将我从家族除名。不过我当时也并非全无成算,我早与兄长定了边关参军之事,彼时外寇犯境,我若在边关建立功勋,届时我兄弟二人一内一外,我不怕无荣归之日。只是在离开之前,我却不能放过侮辱阿姝的卞昂。”
    他顿住,倏然一笑,笑容颇有些自嘲意味。
    甄柔却看明白了。
    曹劲不放过欺辱阿姝的卞昂,但是卞昂却好好的活到现在,而当时曹郑又不再管此事,那么只有身为当世人的阿姝——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只听曹劲证实道——
    “我将阿姝安排在信都城外一处农居,等为她报仇之后,我再与之汇合。可就在我已将卞昂逼到我剑下的时候,阿姝出现了,她挡在了卞昂身前,说卞昂毕竟是她腹中胎儿的生身之父,她不能看着卞昂死于我剑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为了她,放弃曹三公子的身份,将自己放逐到边关那等荒野战乱之地。她让我去求君候原谅,恢复曹三公子的身份。而她,愿意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嫁给卞昂,求我放过卞昂。”
    从曹劲先前之言,可依稀得知少年时期,曹劲有着少年人都有的冲动意气,而且极为反骨。
    他将阿姝视为一路人,并纳于身后保护,到最后却被阿姝反水,可以想见曹劲当时必是极为震惊愤怒。
    甄柔不由看向曹劲,想看是否能在现在的他身上,依稀找到以前的影子。
    未料才看过去一眼,就被曹劲揭穿了,“你猜的不错,我那时确实震怒非常,虽然应阿姝请求,放了卞昂,但也与阿姝当场断剑绝情,从此陌路。”
    被这样发现了,甄柔不觉尴尬,向曹劲讪笑了一下,转移注意道:“但是夫君也没有回去求君候原谅,而是独自远赴边关战火之中。看来传闻果然不能尽信,不过这也相差太远了。”说着兀自摇头。
    曹劲却似笑非笑地睨向甄柔,“怎么?你当时可是信了那传闻,说我将未婚妻送予男奴侮辱?”
    时下常诟病妇人成天无事,就知道到处传言,偏听偏信流言。
    甄柔自不愿承认自己当初即便没有全信,也信了一大半,谁知和事实出入这么大。
    她避而不答,只好奇道:“夫君既然知道这流言流传甚广,多少也与夫君有碍,为何不澄清呢?”
    曹劲淡笑道:“不过是一些小人的魅祟行径,又何须上心。”
    他语气平淡,说得漫不经心,甄柔却听得一怔。
    也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这般底气混不在意吧。
    看来还是得继续充盈自身才行。
    不定哪日她也能拥有这样淡看一切的底气。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朝食
 
    甄柔一时有些感慨。
    正兀自沉溺于自己的心思里,未注意曹劲走了过来。
    直至灯影跳动,颀长的黑影笼罩下来,才发现曹劲已近至跟前。
    “在想什么?”曹劲侧身在卧榻坐下,骤然欺身,鼻息可闻。
    一张陡然放大的脸,甄柔当下唬了一跳,上身忙不迭直直往后仰,稍微拉开距离,不由斜眼睇了曹劲一下,才道:“在想夫君活得真是坦荡。”
    曹劲听了不置可否,只望着甄柔的眼睛道:“如今时过境迁,回首当初,到底是因我一时冲动,才将阿姝卷入我与君候的斗气之中,所以今日才会多言了几句。这些本就是前程往事,不值一提,不想阿柔聪慧,当时就察觉了我的意图。可是我也确实关心你,这并非完全做戏。现在我将一切都与你全盘托出,可还生气?”
    正如曹劲自己说的,他都全盘托出了,还好生解释了一番,她再生气岂不太过?
    甄柔这就顺了台阶就下,道:“阿姝的事说清楚了,但还有今晚的事。”
    说起今晚上的事,甄柔只觉两颊又隐隐发烫起来,心中不由仍有几分恼羞成怒,“反正以后不能再这样戏弄我了。”
    话快速一说完,甄柔立马拉起被子闷头去睡。
    看着连人带头都缩进被子里的甄柔,曹劲脸上的神色微微沉凝,看了甄柔半晌,他转头熄了床头的灯,也躺进了被子里。
    察觉灯已经熄灭,甄柔一把掀开被子,将头伸了出来,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
    四下黑漆漆的,只有卧榻前的火盆里冒着暖暖的火光。
    光线一暗,被子里又是暖和,甄柔不觉来了困意,她就了一个呵欠,这便被背对曹劲转身睡去。
    也在这时,背后一热,随即一只手圈了过来。
    知道曹劲体热,在冬日就像个人型暖炉,甄柔顺从地任他圈着自己。
    曹劲感觉到甄柔的柔顺,他搭过去的手落向了宽松的衣襟。
    和已知的一样,里面空无一物。
    入手一片滑腻的肌肤。
    他仿如最佳的猎手,瞬间找到了柔软所在。
    沉甸甸的落在掌心里,任由自己捏圆搓扁。
    曹劲闭上眼睛,感受着手中的触感,不由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等我睡着了,自会把手拿开的,先放一会儿。”最后一句语气不觉带了商量的口吻。
    甄柔无语。
    一会儿东揉揉,一会儿西捏捏,再一会儿两头儿尖尖一起扯扯,这扰得人如何好睡?
    甄柔以为自己必然得被扰得要好一阵才能入睡,但今天起来的太早了,又骑了整整一下午的马,几乎念头才闪过脑海,她竟然就又睡意朦胧了起来,不一会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感觉怀里的人儿已酣然入梦,曹劲也让自己的精神松懈下来,感受着手心下的温腻,人也渐渐睡了过去。
    同榻而眠,交颈而卧。
    室内一片融融暖意。
    夜渐深。
    当室一四足火盆却燃烧得更旺。
    直至东方鱼肚翻白,燃了一夜的碳火才尽。
    甄柔却丝毫感受不到冬日早上碳尽的冷意,她觉得暖和极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热的,睡的真舒适。
    可是这一夜怎这样长。
    她隐约觉得自己过了曹劲晨练的时辰,但昨儿真的疲乏,又不是在府里,既然外出就让自己再多睡一会儿,难得这是一个不用给卞夫人晨省的一天。
    等睡饱意识转醒,才发现自己正面朝卧榻外侧躺着,整个人卷缩在曹劲的胸膛里,难怪周身都是暖和的。
    睁眼一看,室内已亮。
    随之,头顶传来曹劲才睡醒慵懒的声音。
    他“唔”了一声,说,“睡醒了?”
    甄柔仰头,惊讶道:“夫君今日怎没去晨练?”
    曹劲眼中睡意一扫,他垂目,对甄柔道:“你睡得正香,我若起来了,少不得会吵到你。”
    甄柔这下更惊奇了,曹劲迁就她睡觉没去晨练?
    她迟疑中,曹劲似看出一二,又补充道:“今天在外,又要赶路回去,一次两次不去晨练无碍。”
    言罢,掀被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起来吧,和叔初一起用个朝食。”
    如是,二人起身,梳洗收拾。
    等一切收拾停当,来到堂上,曹昕已经坐在轮椅上,前方是特意为他定做的高足案。
    甄柔随曹劲一人一案坐下,与对面坐着的曹昕道:“起晚了,让叔初等久了。”
    曹昕罢手示意侍人上朝食,关切道:“我也才到,也没等一会,倒是三嫂,昨晚擦了药,现在可好些了?”
    没想到曹昕一开口就问的是擦药,昨晚的记忆顿时鲜明上涌,她脸上不可抑止的泛起潮红。
    只是顶着少年清澈如水的眸子,还有那眼眸里流露出的关心,甄柔敛下想狠狠瞪曹劲一眼的冲动,竭力镇定道:“我好多了,叔初不用担心。”
    曹昕自幼身残病弱,心思极为纤敏,立时察觉甄柔的异样,不由急切道:“三嫂我看你脸上突然涨红,可是还有不适?兄长并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你若是不适,我们就多休息一日再下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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