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人道,“看清楚刚才我怎么握笔的了吗?”
“看清楚了,我再来试试。”姜七七接过笔,自己写了写,还是一样的难看。
陆闻人实在看不过去,指点道,“手指压在笔管上,握稳。手掌放松,掌心留有空间,才能自由运笔。手掌竖起,把笔拿直。”
姜七七按照他说的微微调整了自己握笔的姿势,“可以了?”
陆闻人检查了下,点点头,“可以,你试着写几个字。”
“好。”
姜七七正要动手,又听陆闻人道,“坐直。”
她很听话的坐直,认真写了几个字,稍有进步,但很不明显。
陆闻人看过,摇了摇头。
姜七七见了,干脆拿过陆闻人写的纸,垫在下边,照上面的痕迹开始写起来。
写好之后,她拿给陆闻人看,“是不是好很多了?”
比起她自己写的算是进步惊人了,但仍比不上陆闻人写的。
陆闻人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叹气,“照着写,你都写不好。”
姜七七倒是很豁达,“别叹气啊,我这是初学,肯定写不好啊,你得多点耐心,多点耐心。”
“我第一次写字是五岁,也没你这么差。”
陆闻人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打算教给她的新字。
他原本也没想让她一步写成大师,只是见她认字有些急于求成,而且,她似乎只想认字,会不会写,写得好不好,全没及放在心上,正才督促一下她。
姜七七道,“你也不能这么算啊,人与人是有区别的,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啊。就像我能轻松抱起你,而你却抱不动我一样。”
陆闻人手下一抖,正写的那一撇就拉得老远,这字算是毁了!
他瞪她。
姜七七探头过来看,“没事没事,还是很好看的。”
他便又低头去写字了,写完递给她,“这是一到十,今天学这十个字。”
“好。”
姜七七接过,认真练习着。陆闻人看她确实没再敷衍,便拿了书在一旁看着。
姜七七写完一张纸,感觉记住了,正想让陆闻人考考她,屋外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
听着像是孩子的哭声,姜七七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晒着太阳的书生,自己拉开门去看。
院子里站了个小小的人儿,泪眼婆娑,见到她就喊舅娘。
这是陆欣家的大女儿巧儿,小姑娘来的时候似乎摔了一跤,身上沾了灰,脸上也被她擦得跟个花猫似的。
姜七七快走几步,蹲下身子,将小姑娘抱住,“小丫头,哭什么?”
巧儿就像见到救星一样,紧紧抓着姜七七的手,“呜呜呜,舅娘......”
她哭得太厉害,话没说完,显打了个嗝。
姜七七轻轻拍着她后背,轻声问,“嗯,舅娘在呢。告诉舅娘,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爹,我爹打我娘,我娘出血了。”
在姜七七的安抚下,小姑娘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姜七七蹙眉,“奶奶呢?”
“奶奶上集去了。”
“好,你别哭啊,舅娘带你去看。”姜七七抱起小姑娘。
陆闻人出声,“我也去。”
“好。”姜七七觉得他也应该去看看。
姜七七轻巧的将小姑娘送到背上,“巧儿,你抱紧舅娘脖子。”
“嗯。”小姑娘两手紧紧的抱着姜七七的脖子,两只脚自发的缠在她腰间。
姜七七见她在背上稳稳的,就放心的推起陆闻人的轮椅,脚步飞快的往外走。
出了院门,陆闻人道,“先去找周大夫家,把周大夫喊上。”
“好。”
几人带上周大夫赶到的时候,见陆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地上还拖出了长长的一条血痕,是她试图回屋留下的。
她尽力了,但没成功,倒在离房门丈远的地方。三岁的小女儿缩着小小的身子,头埋进母亲的脖颈间,抱着她娘的脖子呜呜哭着。
巧儿哭着跑过去,趴在陆欣身前哭喊着,“娘,娘。”
两个小姑娘哭得太伤心,周大夫看着很是不忍。
他表情沉重道,“这是见红了,很危险。小娘子,帮我一把,我们一起将她抬到床上去。”
周大夫原是县里药铺的座堂大夫,后来老母亲生病离不得人,他便干脆搬回乡下,让老母亲静养。
他行医十几年,这样的状况也处理过不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姜七七将紧紧抱着母亲头的安儿抱起来,放到巧儿身边让她看着妹妹。
转头问周大夫,“大夫,抱的时候要注意什么吗?”
周大夫道,“不能压着肚子。”
“好。”姜七七说罢,直接上前将陆欣抱起来,脚步轻快的抱进屋,放到床上去。
周大夫长大嘴,这小娘子看着身形和陆欣差不多,娇娇弱弱的,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闻人见他吃惊,解释了句,“她力气大,周大夫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周大夫说着赶紧跟着进去了。
乡下地方,农妇有力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盖了被子,身体暖和之后,陆欣慢慢转醒来。见到姜七七,她虚弱的问,“弟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姜七七看她似乎想站起来,快速将人按回去,又给她盖好被子,只露出只手给周大夫诊脉。
陆欣这才看到周大夫,她神情茫然的看向姜七七。
姜七七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周大夫给你看看。”
陆闻人见前边没有需要他做的事,便问巧儿,“你爹呢?”
巧儿拉着妹妹乖乖站在床前,听到舅舅的问话,怯怯的道,“我爹在屋里睡觉。”
陆欣怀孕了,夜里常常会惊醒,杨秧嫌弃她打搅自己睡觉,所以搬出去,独自睡了一个屋,陆欣则是带着两个女儿睡这间屋的。
姜七七问,“哪个屋?”
巧儿跑着给她指了指。
姜七七看一眼床上冷汗涔涔的陆欣,大步出门去了,她也不废话,见门被拴着,抬脚就踹。
姜七七三两脚就把面前紧闭的木门踹倒了,发出“轰”的一声。
巧儿站在她身后看着,见背她过来旧的舅娘把门踹倒了,捂住小嘴,眼中毫无惧意,而是满满的崇拜。
第39章 39.凭什么?
姜七七进去一看, 杨秧正盖着厚厚的被子呼呼大睡。
床上有两床被子, 一床盖在他身上, 另一床应该是他嫌热, 踢到脚边堆着。
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睡觉要盖两床被子,而陆欣这个孕妇的屋里却只有一床,身下垫的是薄薄的旧柳絮被。
姜七七左右看看, 没找到趁手的武器,便又走出来, 直接去了厨房。
巧儿看看屋里睡得正熟的父亲, 拉着妹妹颠颠的跟在舅娘身后, 想去看看舅娘要做什么。没等她跑近,就见舅娘提起水桶出来,里面装了满满的一桶水。
姜七七要进门的时候,突然站住,“巧儿, 你带着妹妹在外边,别进来。”
她担心要是一会儿杨秧醒来反抗, 会误伤到孩子。
巧儿乖乖点头,“嗯。”
姜七七进去,拉开被子,直接将一桶水全泼到杨秧身上。
“啊啊啊”刺骨的冰冷唤醒了杨秧。
他从床上跳起来, 见到姜七七, 立即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干什么?小娘们要杀人啊?”
“不杀你。”姜七七丢了水桶问, “哪只手碰的二姐?”
杨秧脑中闪过自己打陆欣的零星画面,但看陆闻人那婆娘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怖得很,便否认着往外走,“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跟个娘们计较。”
他想走,姜七七却不打算就这么饶过他。
她也没打招呼,从身后将他踹倒,“你不计较,我要计较。”
杨秧倒地就发出猪叫般的叫唤声,“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叫得那么大声,一是确实疼,二也是希望有人听到他的惨叫声,能过来看看,将他从这个可怕的女人手中救出来,让他免受皮肉之苦。
姜七七见到巧儿带着妹妹在看,怕孩子看到过于血腥的场面,心理受伤,便拿过被子,蒙住杨秧再下手。
至于看到殴打现场,这个没关系。陆欣的性子软,二十多年形成的性格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改变。
这两孩子不一样,她们还小,这阶段也是塑造性格,培养价值观的好时候。这种殴打的现场让她们看看正好,好让她们知道女人在面对男人时,不是都毫无反击之力的。女孩子受欺负,也可以自己打回去。
屋里。
周大夫看着姜七七出去没一会儿,外边就传来几声巨响,吓得手一抖,刚才号脉号出来的那点全给忘了。
怕被小辈看了笑话,他捋捋胡须,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陆闻人道,“没事,周大夫只管安心诊脉。”
周大夫点点头。
他心中好奇,但也不能丢下病人不管,便安心诊脉。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周大夫失了镇静,忍不住委婉的问道,“外边是不是有人在叫啊?”
陆闻人道,“没事,二姐怎么样?”
周大夫便专心回答起问题,“情况不大好,孩子能不能保住,还得看后面的休养......”
姜七七下手很重,没一会儿,杨秧就喊不动了,只是沉重的喘着气。
她掀开被子,抓着他的衣领子,直接将人拖到陆欣床前,“你好好看看,你把这个给你生儿育女的女人打成什么样了。”
周大夫已经诊完脉,正写着药房子,见到鼻青脸肿,脸上满是血的杨秧被拖进来,看向姜七七的眼神都变了。
“这这这......”
这下手太重了?
姜七七擦擦手,“让周大夫见笑了,杨秧刚大白天的接着酒劲打伤二姐,就是欺负我家相公腿脚不便,以为二姐没兄弟依靠,就随意磋磨她。这事,本来也不该我一个妇人出头,但夫妻本是一体,相公不方便,便只能我自己动手了。您看看,二姐还有身孕呢,他就拳打脚踢的,还不知道平日是怎么对待她的。”
周大夫听了这话,看看床上默默落泪的陆欣,又看看站在床头两个泪迹未干的小丫头,低下头去继续写药方子。
姜七七一番话说完,见陆闻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便冲他扬了扬眉,意思是我说得还好?
陆闻人被她方才说得话,弄得心头滚烫,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点了点头,算是赞成她的做法。
姜七七的力气是真的大,提着杨秧就跟拧着只鸡仔一样轻松,杨秧试图反击和挣扎都没能成功。
他如同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从肿-胀的眼缝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陆欣,她好好的啊!
杨秧听到了周大夫说话,眼前一亮,周大夫在村里颇受尊敬,说话也有几分份量。有周大夫在,想来陆闻人夫妻不敢过分。
他眼中带恨的看向姜七七,“陆欣没事,陆欣她根本就没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要说这杨秧也确实是没眼力劲,周大夫方才听了姜七七的话不言不语的继续写方子的意思就是他也觉得杨秧该打,这事,他不会管。
偏杨秧看不出,还以为周大夫会帮着他说话,主持公道呢。
陆欣闻言,别过头去,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杨秧见了还以为他说中了事实,陆欣这是心虚。
他狠狠抹了一把留到下巴的鼻血,指着陆欣骂道,“是不是你胡说八道,说我打你了,还让这娘们来打我?啊?陆欣,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她姜七七管!”
姜七七目光一冷,正打算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凭什么,就见陆闻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木棒子,二话不说,狠狠打在杨秧身上。
“凭什么?凭她如今是我妻子,冠了我的姓。你的家事?你的什么家事?你是入赘的,你与二姐的家事,就是陆家家事,凡是姓陆的都有资格管一管。”
杨秧本就被姜七七收拾够了才拖进来的,身上到处都在痛,根本没还击之力,只抱着头躲。
陆闻人打够了,看着狼狈的杨秧道,“你管不住这双手,留着也没用,干脆别要了。”
说罢,他站起来。打算自己动手,弄折杨秧的手。
姜七七看了看他轻点地面的那条伤腿,把人按回轮椅上,自己拿过木棒子,“我来。”
杨秧哆嗦着向周大夫求助,“周大夫,您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了。”
再说周大夫听着这夫妻二人的对话,也是不禁咂舌。寻常人家,丈夫冲动,妻子都会拦着点的。这种不仅不加以阻拦,还要代劳的他是第一次见。
这跟丈夫要杀人,妻子递刀是一样的啊。
姜家这闺女也虎,今日她冲在前边,要是真的打折了杨秧的手,往后她的名声就混了啊。
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胡闹。
正好听到杨秧的求助,他便顺势劝道,“你们别冲动,啊,别冲动。”
姜七七道,“周大夫,她刚才出血了,真没事?”
“这这这......”周大夫也说不好啊。妇人见红这种事,有些人吃几副安胎药就能好,有些人吃什么补药都无济于事,最严重的是,还可能胎落了,以后也再难怀。
最严重的情况,他如今是不能说的,要是说了,就是火上浇油,陆小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要是昧着良心说无碍,他也做不到。
周大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时陆欣擦了泪,转过头轻声道,“不要。”
陆闻人看向她,脸色很不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