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许久,在梦中仿佛出现的火锅的味道终于回来了。
这滋味就是梦里的味道啊。
姜七七舍不得囫囵吞下,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啊!
姜七七长叹一声,内心十分感慨。
陆闻人见她这副夸张的样子,不禁看向那蘸料,有什么好吃吗?分明辣得很。
小狗闻到香味,从窝里跑出来,在两人脚下哼哼唧唧地叫着。
姜七七丢下了骨头给小狗啃着玩,然后继续唰着五花肉吃。
易诚带的辣椒是真的辣,没吃两口,她的嘴巴就红肿起来。
陆闻人看到,就移不开眼了。
姜七七见他一直盯着这边,问,“你也想要蘸料吗?”
“不。”陆闻人摇头。
姜七七夹了一块纯瘦的肉,蘸了点点辣椒,伸手过去,“给。”
陆闻人看着蘸了辣椒的食物,本能抗拒,往后躲了躲。
姜七七道,“快点,我手都伸麻了,就蘸了一点点,给你尝尝味。”
陆闻人犹豫片刻,便张嘴就咬下了。
姜七七:“......”
她的意思是让他拿碗接啊。
算了。抱都抱过了,喂他一筷子菜好像也没什么。
她看着他,“味道怎么样?不骗你?一点点辣。”
“嗯。”陆闻人咽下,辣味一丝丝一缕缕从舌尖传来,带起身体的热量。
上次他光记得被辣得嘴疼了,没仔细尝到那个味道。
今天再吃,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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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妈妈在窝里,只是偶尔会起身抬头看看外边,几乎没出来过,姜七七定时喂水喂吃的,也给它擦了些伤药。
几天后,狗妈妈似乎好些了,还起身来到院子里转了几圈,姜七七给的食物也吃了好些。
姜七七吃饭的时候,笑着跟陆闻人说了这事。
陆闻人没什么大反应。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去看,两只狗狗蜷缩在狗妈妈肚子下,狗妈妈一点也没动。
姜七七碰了碰狗妈妈,都已经僵了,应该是半夜没的,她竟一点没察觉。
她在狗窝边站了会儿,找了块破布将狗妈妈裹到山脚下,挖了个洞埋下。
回来的时候,狗窝里传来小狗呜呜的叫唤声,姜七七脚步一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推门回屋去了。
陆闻人在炕上写着什么。
她过去。
拖鞋上炕,抖开被子躺下。
陆闻人看着从小桌子下伸过来的她的脚,默默挪了下位置问,“怎么了?”
姜七七躺着看屋顶,半晌淡声道,“狗妈妈没了。”
陆闻人收了桌子,躺到她身边,钻进被子里,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肩膀。
姜七七本来也没多伤心,她见惯了生死,已经麻木了。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死亡,所以觉得有些闷。
但被陆闻人这么一揽一抱,心里竟有些酸酸的。
它的孩子们都还小,狗妈妈肯定是不想死的。
好一会儿,陆闻人道,“我们去处理一下。”
“什么?”
“狗。”陆闻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顿了一下道,“狗的遗体。”
姜七七埋头在他胸前,“我带到山脚下埋了。”
陆闻人轻拍着她的后背,“做得好。”
第53章 先生
狗妈妈死了, 姜七七只闷了一晚上, 睡一觉起来就恢复了。两只小狗却不能,早上起来,它们两结伴呜呜叫着这里嗅嗅, 那里闻闻,满院子找妈妈。
找不到妈妈, 两只小狗抑郁, 吃得也少了。
姜七七原本想着他们吃什么,给点剩下的就好了。但一看到它们找妈妈的身影, 就总会心软, 便在它们的吃食上花了点心思。
试着给它们喂熬烂的蔬菜粥,见吃得稍微多了些, 连着熬了几顿。后面又担心整日给它们吃粥不好,还会特意做些面食, 面饼揉碎了,放到肉汤里泡一泡给它们吃。
这么细心照顾了几日, 小狗们情绪也好转了,不再满院子找妈妈,出太阳的午后,会在院子里好奇的到处看, 看完就依偎在墙角晒太阳。
这天也是个好天气, 姜七七午睡后起来,到院子里,就见两只小狗睡在院子里, 小白狗睡姿很放松,四脚朝天睡,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小黑狗则是蜷缩着,把头埋进尾巴里,也睡得很香。
这毫无防备的睡姿,表明它们开始熟悉这个地方,觉得安全了。
她经过两只狗的身边,小白狗毫无察觉,仍睡得很香。小黑狗则是受惊地站起来,见是她之后,把前脚伸得长长的,身子一拱,伸了个懒腰。
姜七七瞧着可爱,蹲下身子揉了一把才出门。
没想到,小黑狗竟不睡了,忙跟在她身后。
姜七七停下脚步,“你要跟着我出去吗?”
小黑狗跑过来用爪子扒拉她的鞋面,姜七七小心抬脚,继续往外走,它也就颠颠的跟上。
小狗通人性,她照顾它们的这几日,狗狗们对她也亲近了许多。
姜七七出去是要给小黄捉蚯蚓的,她也没走远,就在家门口,便让它跟着了。
她走路没将就它,用往常的速度走路。这对小黑狗来说太快了,它迈着小短腿,努力跟在她身后,因为脚步不稳,时不时会跌倒,没一会儿,它身上沾了土,弄得脏脏的。
姜七七没管它,由着它跟在后边玩,自去挖开土捉蚯蚓。
挖了一小碗,她直起腰放松着,打算过会儿就回去了。
这时田埂那边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年纪大的那个六七十的年纪,清瘦银发,小的那个二十二三的模样,头发高束,也是一般的身形,老少两个都瘦。
姜七七不认得这两人,但直觉他们是来家中的,便开始往回走。
那青年先发现她,转头在老者耳边说着什么。
老者也往姜七七这边看来,姜七七摸不清他们是什么人,便没先开口说话。
青年扬声问道,“姑娘,请问这是陆闻人家吗?”
不怪那青年喊她姑娘,因为妇人发髻要复杂些,姜七七想着自己也不走多远,就偷懒梳的姑娘的头型。
姜七七道,“是啊。”
这怕是来找陆闻人的,姜七七想着回到院门前等着二人靠近。
那青年还背着个书箱,又要搀扶身边的老人,所以二人行走得很慢,姜七七抖掉鞋上的泥,他们才来到近前。
青年额上布满汗水,两人的衣服上都沾了灰尘,风尘仆仆的感觉。
那青年看了她一眼,脸一红,抱拳问道,“这位是闻弟的妹妹?”
老者也在看她。
那青年说完,又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可没听闻人说家里还有妹妹啊?”
他又一想,谁家没几个亲戚啊?可能就是闻人的亲戚。
知道这个青年是误会了,姜七七解释道,“我是他妻子,请问两位是找他吗?”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慌忙隐藏下去,神色如常地道,“原来是弟妹,失礼了。”
姜七七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
青年又道,“我们是来找闻弟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老者一直默不做声地打量着姜七七身后的房子,还伸手抚了抚能看出补过的痕迹的院墙,神色有些哀伤。
那么意气风发的孩子,最后竟回到这里,住在补得奇奇怪怪的房子里吗?
姜七七看他一眼,见这二人不似什么坏人,便请进了屋。
进屋就见到小白狗扒拉着睡房的门,似乎想要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想来是那书生又在做注解了。
她将两人引到堂屋坐下,“相公在屋里,还请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叫他来。”
老者叫住她,“等等。”
姜七七站住,“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者道,“他近来还好?”
姜七七点头,“还好。”
能吃能喝能睡的,是还好。
老者又问,“你说他在屋里,他是不是时常把自己关起来在屋里待着啊?”
姜七七回想了下,“没有啊。最近天冷,他才躲在屋里看书写字的。”
“好,你去。”
姜七七出去后,老者起身,四处看着,“屋里还算整洁,这妻子看来是个贤惠的。”
青年捏着酸疼的胳膊道,“爷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闻弟心志坚定,断断不是受了这点挫折就一蹶不振的人。你还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几个偷偷跑出去喝酒,他从没喝过酒,第一次喝的时候,醉倒了。后面就自己苦练酒技,把兄弟几个全喝倒才算的事?那次你还罚我们抄书来着。”
那书箱不轻,背了一路,压得他肩膀疼。
老者摇摇头,“不一样。他性子好强,去了京城恐也如此。在这乡野之地,他是独一份的好。但京城人才云集,他失了颜色,我担心他,心态失衡,承受不住打击啊。”
青年揉完肩膀,开始捶腿,嘴里跟老者说着话,“爷爷,刚才你也看到了,闻弟断了腿......”
老者训道,“一会儿见了他,不准再说这等话,你这不是戳他伤疤吗?”
青年被训也没不高兴,仍旧说道,“我知道。他那样了,但还是这么快就娶上媳妇了,这媳妇模样还不差,这院子收拾得也好,他应该是没事的。”
老者看了会儿房子,重新坐下,叹了声气,“希望如此罢。”
姜七七推开门,小白狗就滚进去了。
坐在炕上陆闻人听到声音,转头过来,“把它抱出去。”
姜七七提着小狗的后颈,放到门外,对陆闻人道,“家里来客人了。”
陆闻人笔没停,只问,“什么客人?”
“不知道,一老一少,说是找你的。”
陆闻人听了,搁了笔忙问,“人在哪儿?”
“我让他们先去堂屋等着了。书生,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教我的先生。”陆闻人穿衣从炕上下来,看了眼她,“把头发重新梳梳。”
“好。”姜七七拆了头发重新梳了个妇人发髻。
他看重的先生,她自然是不能顶着奇怪的发型去见的。
陆闻人等了等她,两人一道去的堂屋。
她推着他进去。
老者一见他,站起来,“子书。”
子书是陆闻人的字。
陆闻人想起身问好,“先生。”
“不必多礼。”老者疾行几步,往下压压他的肩膀,“你还好?”
“好的。”陆闻人看着老者,柔声问,“先生身体可好?”
“好。”老者目光粗粗略过他的腿,没问他京城里的事,而是歉然道,“我老了,整日待在家里,外边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的事,还是荣轩游学归来,我才知道。”
青年,就是段荣轩接着道,“爷爷一听说,当天就要来看你,没想恰逢下雨,路上泥泞,不好走路,我拦着他不让来,一直道今日天气稍好些才来的。”
陆闻人惭愧道,“学生不才,劳先生牵挂了。这一路先生受累了。”
先生和荣轩都穿了干净的衣裳,但鞋面上全是灰尘。陆闻人知道先生家中不富裕,出门都是坐牛车,可能还走了一截,这段路对先生来说,很不易。
“你啊,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几人正说着,姜七七端了水壶过来,给段老先生二人各倒了一杯水,“天气干,喝点水,润润嗓子。”
“多谢。”段荣轩把水先给了爷爷。
他们早上就出发了,路上就吃了点家里带的干粮,确实口渴得紧。
段老先生克制着一口一口喝着,段荣轩却是直接一口饮尽,又自己添了一杯,才算解了渴。
陆闻人等老先生喝完一杯水,才给他介绍道,“先生,这位是我内人。七七,这位是段老先生,我在先生门下求学,先生对我视如己出,多有照顾。这位是段兄,与我情同手足。”
老先生抬眼看看姜七七,“闻人性情好,有才气,虽有一时不便,但心性一等一的好,他配得上你的,好好待他,好好过日子。”
姜七七点头,“我知道的。”
这还是第一个说两人般不般配的问题的人。说得很中肯,没有向着陆闻人,也没有瞧不起她。
只简单一番话,姜七七就知道这老先生是值得尊敬的。
段老先生的目光再回到他身上,点头道,“是个好的。
陆闻人便浅笑起来,然后抱歉道,“大喜之日本该请先生过来的,但那时匆忙,竟忘了先生。原本想等腿伤好些,再带着妻子去见先生,没想先生先来了。”
段老先生不甚在意道,“不碍事不碍事。”
他没就此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就是好的。
说罢,他看向身侧的青年,“荣轩,把你带来的书给子书看看。”
陆闻人眼前一亮,先生的藏书都是最好的。他以前也向先生讨过,先生没答应,如今竟一次带来这么多。
段荣轩去拿书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身,轻声对身后的姜七七道,“我在这陪着先生,你去做点吃的罢。”
“好。”姜七七轻手轻脚的退下。
几个男人围着段荣轩带来旧书聊起来。
没一会儿,她带了一坛酒,和几个杯子上来,“家里也没备茶,你陪老先生喝几杯。”
“好。”陆闻人接过。
两人手指交错的时候,她使力摁了摁他的手,意思是少喝点。
陆闻人看她一眼没说话。
姜七七道,“你们先喝着,我去做一叠下酒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