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子气呼呼地说:“你放心,我下周一定回国,我现在就让北辰准备专机!”
谢家老爷子回国,要做的准备肯定不止一架专机。
不过这是谢北辰要操心的事,霍绍恒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放下电话,霍绍恒继续自己的工作。
……
顾念之的起诉书交到检察院后等了几天,终于等到检察院的电话,让她亲自去一趟。
顾念之忙开了车,很快来到检察院。
因为她身份比较特殊,来接待她的是检察院一位职位比较高的女检察官。
小会议室里,女检察官笑着跟顾念之寒暄几句,就非常歉意地说:“顾律师,我们仔细审查过您提交的材料,我们一致认为,您要起诉罗嘉兰对宋锦宁女士‘故意杀人罪’,证据略显不足。”
顾念之知道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的,之前她也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
不过她想听听这位女检察官怎么说。
所以还是露出非常失望的样子,抿了抿唇,脸色阴郁的说:“怎么会这样呢?真的不能告她吗?”
“当然可以告,如果你是要起诉罗嘉兰对宋锦宁故意伤害、精神虐待,或者家庭暴力,都是可以的。这些都可以直接向法院自诉,不需要通过我们检察院。”
女检察官态度非常和蔼,“而且我看了你准备的材料,非常详实完善,自诉胜诉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如果要起诉‘故意杀人’,立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顾念之握着拳头,满脸悲愤地说:“我就是看不惯!罗嘉兰七八年如一日,对一个精神受到严重创伤的患者进行精神虐待,不是想她死是什么?!”
“这是你的推论,但是从你提交的证据来看,我们作为第三方,看不出她有这么做的必要。起诉故意杀人罪,需要有非常直接主观的证据,证明对方确实有非杀宋锦宁不可的理由。”
“但是从你的材料来看,罗嘉兰并没有非杀宋锦宁不可的理由。就算她想为自己母亲出口气,那么精神虐待她七八年,也足够了。”
女检察官的态度表明,要证明罗嘉兰有非杀宋锦宁不可的理由,顾念之的证据还不足以服众。
故意杀人罪,差不多是刑法里面最重的罪名之一,因此不管是检察院,还是法院,对这种罪名的起诉和审判,都是小心又小心。
顾念之跟女检察官谈了半天,最后还是收回自己的起诉书,打算回去再想一想有没有别的思路。
她从检察院里出来,门前的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头上艳阳高照,初夏如期而至。
拐了个弯去停车场,顾念之上了车,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市里穿行。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自己来到宋锦宁所在的高能物理所。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宋女士吧。
自从俄国回来,宋女士就投入到又一轮疯狂的实验当中,跟外界完全没有联系。
顾念之在高能物理所门口的岗亭里登记了自己的来意,出示了证件,才被允许进入高能物理所的大门。
她愕然发现,这里的安保系统,比以前提高了不少。
除了门口的岗哨换成了正规军,周围应该还有不少暗哨。
围墙上的摄像头装得密密麻麻,简直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任何角度。
顾念之轻车熟路来到宋锦宁自己的实验大楼前。
门口又有一重岗哨,有女安保人员拿着检测仪过来对她全身上下进行检查,且还有专门的仪器检测她随身携带的电脑包和公文包。
跟上飞机的安保系统几乎一模一样。
顾念之明明记得,以前来这里,完全没有这么麻烦。
她心里微微诧异着,来到宋锦宁所在的六楼。
这座实验大楼并不高,掩映在周围一片高楼大厦中显得非常不出众,但也特别隐蔽。
“顾小姐您来了,您坐一会儿,宋所长正在实验当中,还有几分钟才会结束。”
宋锦宁的助理热情地招呼顾念之,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桌上,“您慢用。”
“你跟我客气什么,快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顾念之挥了挥手,笑着坐到宋锦宁办公室的小起坐间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自己的起诉书。
她坐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宋锦宁做完实验。
“小念之,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了?”宋锦宁人还未到,动听的嗓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
顾念之抬头,看见一个笑容满面精神奕奕的美貌佳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
虽然知道宋锦宁的真实年级,也跟她很熟了,但每一次突然见到宋锦宁,顾念之还是会微微失神。
那是一种被真正的美貌征服的感觉。
顾念之定了定神,从沙发站起来,说:“宋女士您怎么保养的?听说您天天做实验,怎么越做越美貌了?您不是在做‘驻颜’的实验吧?”
顾念之对宋锦宁眨了眨眼睛。
宋锦宁笑得开心极了,脸色红润细腻,没有丝毫脂粉的痕迹,只有普通的润肤保湿,但是肌肤的光泽由内向外,跟顾念之这个十九岁的姑娘比,毫不逊色。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足地说:“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我马上就要抱孙子孙女了,当然开心啦!开心就是最好的美容圣品啊!”
顾念之微红了脸,说:“您就知道打趣我,难道不是您的实验渐入佳境,所以您真正乐开怀了?!”
顾念之知道,对宋锦宁来说,和实验成果比,小孙子小孙女都要靠后……
“当然不是,我的实验跟我的小孙子小孙女一样重要。”宋锦宁笑着来到顾念之身边,特别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突然来找我,是不是怀上了?绍恒还不肯结婚?这小子,我去骂他,押着他跟你去民政局!”
顾念之额头落下三根黑线,忙拉住宋锦宁,低声说:“当然不是,我来,是因为刚刚从检察院来到结果,他们认为起诉罗嘉兰‘故意杀人’证据不足。”
宋锦宁明白了,拉着顾念之一起坐下,说:“那是哪方面出了问题?或者真的是不合适?那咱们不要起诉她故意杀人了。”
“不行。”顾念之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开始的起因确实只想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她离我的人,我的家远一点。但是越是追查,我越是发现,她还真的对您有杀人的心思,只是她非常隐蔽,完全不想被人看出来。”
因为那个时候,罗嘉兰还是霍家的一份子,她对霍绍恒还有企图,就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她有置宋锦宁于死地的心思。
也因为此,她的所有作为都没有带着明显的动机。
“这样啊……小念之,我确实是支持你的。”宋锦宁惋惜地摸摸顾念之的长发,“可是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
“也不算没有。关键是检察院说,证明她要杀人的主观动机不足。”顾念之开始吐苦水,“我把霍大伯对您的心思都在材料里说了,就这样也不行。”
这算是霍家的“家丑”了,顾念之本来连这都不想放进材料,是霍绍恒和宋锦宁跟她说没关系,反正这一层原因就算顾念之不说,罗嘉兰为了脱罪,是一定会在法庭上说的。
与其让罗嘉兰到时候颠倒是非,不如他们自己先说来龙去脉。
可是就算把这一点放到起诉书的材料里,证据还是略显不足。
顾念之抿着唇,把自己的材料拿出来给宋锦宁看。
宋锦宁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说:“你准备的材料很详实充分,虽然我不太懂法律方面的专业术语,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差的,就是最后一个点。有了这个点,你就能把整个案子套起来了。”
顾念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宋锦宁:“您能不能再跟我说说,您跟罗欣雪、罗嘉兰和霍大伯之间的关系?在您出事之前的事,您都记得吧?”
宋锦宁不记得的,是她精神受到巨大创伤这十几年的事,之前和之后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仔细想了一下,从头开始说。
“……我记得有一天傍晚,我做完实验,从实验室里出来,霍冠元在门口抽烟。”
“我跟他说,这里不能抽烟。”
“他丢了烟头,跟我说,他要结婚了。”
“我马上恭喜他,他笑了一下,说,他是为了应付自己的父母逼婚,还有顺便照顾战友遗孤。他跟我说,罗欣雪已经怀孕了,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子是很难应付的。而他正好答应了战友,要照顾她,就索性求婚,一举三得。”
宋锦宁吁了一口气,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惆怅。
顾念之听到这里,突然心里一动,她拉住宋锦宁,着急地说:“您等等,怎么回事?您一早就知道罗嘉兰不是霍大伯的亲生女儿?!”
“知道啊,不过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如果不是后来在法庭上被揭发出来,我会藏着这件秘密直到老死。”
“你想,这种事,我说了,罗欣雪怎么做人呢?而且霍家也不会让她进门的。”
第1301章 如何追天才大美人
顾念之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锦宁,心里暗想,这种隐私,霍大伯居然告诉宋女士了……
“宋女士,霍大伯能把这种事告诉您,肯定是很相信您了……”顾念之小心翼翼地说,唯恐引起宋锦宁不必要的联想。
宋锦宁其实没想这么多,她挑了挑眉,得意地说:“我的人品那是杠杠的,别人的秘密告诉我,我是死也不会吐露的。”
现在她说出来,是因为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自从上一次白瑾宜的案子之后,大家就都知道罗嘉兰并不是霍冠元的亲生女儿。
顾念之有些无语,点了两下头,说:“那罗嘉兰知不知道您晓得她的底细?”
宋锦宁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我倒是不清楚。我反正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在她精神错乱的那些年,更是只记得十八岁以前的事,所以她应该不会在那个时候跟别人说过这件事。
比如当年照顾她的那两个家政工作人员邢嫂和尤嫂,就完全不知道。
她们是跟宋锦宁那些年接触最多的人,如果她们都不知道,宋锦宁应该没有透露过一个字。
顾念之默然半晌。
她想,如果宋锦宁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过这件事,那罗嘉兰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要杀宋锦宁。
因为按推理,罗嘉兰并不知道宋锦宁是她身世的知情人。
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用了接近十年时间来折磨宋锦宁,企图用“精神虐待”的方式,人不知鬼不觉地让一个大脑受到严重创伤的精神病患者逐渐萎靡,直到自己消弭生机……
这种做法,还真是杀人不见血。
顾念之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她不知道您知晓她的身世,那么她就没有理由这么做。但事实是,她确实这么做了,所以我认为,她应该从别的渠道了解到,您也是她身世的知情者。”
“那么谁会是她的另一条渠道呢?”
顾念之想到一个人,罗欣雪。
也就是罗嘉兰的亲生母亲。
罗欣雪当然知道罗嘉兰不是霍冠元的亲生女儿,而且她在罗嘉兰懂事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这是罗嘉兰亲口说的。
会不会罗欣雪其实知道霍冠元把这件事曾经告诉过宋锦宁呢?
顾念之只觉得脑海里迷雾重重,真相就像迷雾中的一盏灯,若隐若现,让人觉得一时近,一时远。
“……宋女士,您再想想,当初霍大伯还对您说过什么话?跟罗嘉兰有关,跟他自己有关,或者跟整个霍家有关?”顾念之继续启发宋锦宁的记忆和思维。
宋锦宁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说:“当时霍冠元说,正好他父母逼婚逼得厉害,而罗欣雪怀了孕,她的未婚夫又因为救霍冠元而死,所以他决定娶了她,既成全自己,又成全战友,还成全罗欣雪。”
“后来我婆母去世之后,他就经常出去执行任务,很少在家。”
“我记得就在那一次出事故的实验前夕,我很晚才从实验室出来,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实验大楼外面的大树底下抽烟。看见我过来,他扔了烟,跟我一起回家。”
“在路上,他跟我说……”
宋锦宁这时觉得有些不妥了。
霍冠元那时候为什么会跟她说这种话?
可惜那个时候的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实验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很少照顾,更别说琢磨自己丈夫亲哥哥的心思了……
宋锦宁怔怔地睁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顾念之在旁边耐心地等候,直到宋锦宁的视线重新有了焦距,顾念之才轻轻追问了一句:“霍大伯说了什么?”
宋锦宁咬了咬牙,虽然觉得不太好意思,还是低声说:“……那一天是在那次大实验的前一天,第二天我们如果成功完成实验,这个和军部合作的项目就全部完成了。霍冠元本来是军部代表,代表军部跟我们实验室合作。如果实验完成,他就要离开我们的实验室,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去。”
“那天晚上,他说,按照部队的惯例,每一次他们出去执行秘密任务,都会提前写好遗嘱。如果万一他们不幸牺牲了,他们的后事也会有妥善的安排。”
顾念之猛地抬起头,“遗嘱?!霍大伯有遗嘱?!”
对哦!
她怎么忘了这一点了!
军人出任务的时候经常会提前写好遗嘱,交给部队的指导员。
活着回来,当然遗嘱发回作废。
如果不能活着回来,这份遗嘱就是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话语。
但是顾念之只高兴了一瞬间,就如被针扎的皮球一样泄了气。
因为如果霍冠元是有遗嘱的,那只能证明罗嘉兰手里的谢姿妍的信托基金,是完全合法的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