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还过来问我,你好意思问,我都不好意思说!”陈阿奶差点气得背过气,哎哟,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一把年纪了还不能享福,还要处理孙女闹出来的丢人的事儿。
“为什么呀?”阿年再次发问。
陈阿奶一噎,猛地倒到后面,靠着椅子直喘气。她不行了, 她要被这个不肖孙女给气死了!陈阿奶指着人:“你仔细给我说说,昨儿晚上,到底有没有外人去了你院子,他是不是趁着我们不在,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昨儿晚上,阿年忽然记起来,昨儿晚上萧绎好像过来的一趟。
阿奶说得是萧绎?阿年挠了挠头,可是,萧绎又不是外人。
“只有萧绎,过来了。”阿年老实道。
“只有?你还想谁过来?”
阿年纠结道:“不想,谁过来。”
她就只想萧绎过来,还能陪她说说话,多好啊!就是他走得太快了,阿年还没有说尽兴,人就又走了。
陈阿奶看她这憨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巴成一坨了,她和老头子在这儿揪心揪肺地着急,结果这正主反而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陈阿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年问道:“阿奶,你气什么呀?”
她实在搞不懂。
气什么?陈阿奶横了她一眼:“你老实说,皇上究竟来了你院子多少次了?”
阿年懵了一下,她都忘了。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陈阿奶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
“混账东西!”陈阿奶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究竟在骂谁。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起来,烦躁地走来走去。从前只知道皇上对他们家阿年有点儿意思,但是陈阿奶从来都没想过,那皇上还会大晚上的去找阿年,更没想过,阿年这个傻丫头对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到底懂了懂?陈阿奶觉得这事儿她若是不问明白的话,只怕今儿晚上是别想睡着了。陈阿奶忍着气,盯着阿年问道:“你跟我仔细说说,你们俩这究竟算是什么回事,你是,看上他了?”
“啊?”
“啊什么,问你话呢,看没看上他,皇上!”
阿年听得更糊涂了,皇上不是萧绎么,她看上萧绎?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阿奶,你是不是,想多了啊?”他们只是晚上见了个面而已啊。
“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陈阿奶哼了一声,继续道,“可你有没有用你那蠢脑子想过,这事一旦被别人知道了,你就别想嫁出去了,一辈子都别想了。”
阿年不解。
“你一个黄花闺女,叫一个外男夜里进来,叫什么话?”陈阿奶很不嗯将那些礼义廉耻一股脑都塞进她脑袋里,这个蠢东西,“你清白都没了,要被毁了,知道没?”
这话阿年听懂了,可是她依然问道:“清白,有用吗?”
“你说有没有?!”
“我说……”阿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说,没有呀。”
她压根不在乎这个,也不知道清白是什么,反正她和萧绎只是见了个面,又没有做什么。
“你,你可真是——”陈阿奶气死了,“你就这么想给人家做小妾?”
阿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可知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人家是皇上,咱们家只是平头百姓啊,就算如今多了个荣庆候爷的名头,那还不是他封的?就咱们家这个条件,你便是跟了她也不能当正妻,只能当个妾!”
“妾……”阿年呢喃。
“是啊,当妾。知道什么是妾呢,服侍正头夫人的,给人当玩物的就是妾。即便是皇家妾,那也还是个妾,连个正经的婚礼都不能有,往后生了儿子也不是自己的,都管别人叫娘!”
“那怎么能行。”阿年本能的排斥。她还要过继一个儿子给陈家,给她爹当孙子呢。这不能的,她不能当妾。
陈阿奶见状,心里多少好受了些,能听进去劝,说明这人还没有糊涂到底呢:“我说得这些还是轻的。他是皇上,真看上你了,你拿他又有什么法子。只是这会儿矜持些,他也能多珍惜你一点。往后啊,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可若是你再不注意,让他得了手,或是让他辱了名声,便是皇家的妾,也不一定能做得。更莫说,即便进了宫,往后又有多少人针对你,看不得你好。你成了她们的眼中钉,哪里还能过得好?”
阿年觉得阿奶说得都挺有道理的,她都快被说服了。可唯有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要给萧绎当妾呢?
他们俩分明没什么啊。
陈阿奶还没停下话头,她惯是啰嗦的,尤其是这回说得还是这样的大事,关乎他们家这蠢孙女的人生大事,陈阿奶更不能少说了。
“谁还没年轻过呢,阿奶也是年轻过的,只是看上一个人的时候,那脑子就是不顶用的,更何况你本来也没什么脑子。只是感情易变,尤其是你看中的人还是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你就是有十分好颜色,在他那儿,也只剩下了七分。”
是吗……阿年心中默默地想着,她不知道,萧绎身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美人。他不缺美人,那他对他们也会像对她这样好吗?
“别轻易让他得逞,男人的话都是骗鬼的,信了你就蠢了。他注定了是要娶妻的,娶的肯定还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儿,能帮他管理后宫,母仪天下。你这么蠢,又不会做事,这事儿就别想了,想了也成不了。”天知道京城里头有多少姑娘家盯着皇后这个位子。
陈阿奶觉得要是让阿年跟她们争,那肯定是输的一塌糊涂。
阿年低下脑袋:“娶妻啊。”
“对啊,肯定是要娶的,毕竟他也这么大年纪了。那什么高家的姑娘,你也见过?”
阿年点了点头,她忽然不大想听下去了。
可是陈阿奶还在说:“我听人家说,这个高家姑娘也是得进宫的,毕竟她是高家唯一的独苗苗,高家又是他的母家,多少都会照顾着点儿。不过依我看呐,这高家姑娘即便进宫了,也未必就能当皇后。可即便不当,那也都还是宫里的人,你往后若真进去了,少不得要跟她打交道。她这人啊,看着不想起个好相处的,你可得小心些。”
阿年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陈阿奶还在滔滔不绝。
她昨儿晚上跟夏彤打听了许多。以前没想过阿年进宫,现在眼看着不想不行了,陈阿奶也认命了,替阿年打听了起来。
她打听地可是阿年以后的“同僚”呢。
“赵申甫,赵家的姑娘,还有那杜太傅,他家也有适龄的姑娘,这两家姑娘,便是当不成皇后也会是皇贵妃,跑不了的。听说她们家也在那什么书院里头读书,说不得你还能碰见呢,还有那韩家的姑娘,才名在外……”
陈阿奶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阿年却始终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她没法儿思考。她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听懂,偏偏听懂的那部分,是她最不愿意懂的。
阿年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绎,他真的会跟阿奶说的那样吗,会娶别人,然后有很多很多的妃子,就像是以前每一任皇帝一样。
因为这事儿,阿年一整日都没有什么好心情。到了梧桐院后,跟谁也没有说话,将自己闷在屋子里,连吃都提不起兴趣了。
这可把几个丫鬟吓坏了。
可不论怎么问,阿年愣是咬紧了嘴巴,什么也没交代。
玲珑她们没了办法,只能将崔姑姑叫来。崔姑姑听了两人的话,直接去了里屋。这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等到崔姑姑再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有些沉重。
玲珑几个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玲珑走了过来,小心问了一声:“姑娘这是,怎么啦?”
“这事跟你们说了也没用。”
“您都不说,那就更没用了。”
崔姑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什么都没有透露。姑娘既然没有明说,她也不好把自己猜出来的同玲珑她们说。
只是,她猜到了也没用啊。
这事到底还是只能看皇上,皇上若真喜欢姑娘,真心疼姑娘,这些都不算事。可若是皇上也不愿意费心,那姑娘肯定就得受委屈了。可古往今来,宫里的女人哪里有不受委屈的呢?
这事愁啊。
玲珑几个最后也没有从崔姑姑里撬出话来。崔姑姑若是不想说,那可比姑娘麻烦多了。
里头的阿年烦躁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仍未能排解。
烦闷归烦闷,可是课还是得上的。
第104章 又见惊马
今日是马术课。
说起来, 阿年也就上次在大长公主府才是头一次的, 正儿八经地摸上一次马, 以前蹭着里正的马车的时候, 她都不敢摸。家里人说了,马可是顶顶贵的东西, 要是摸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这话阿年是信的, 所以她从来不摸马。
到了京城之后, 摸马的机会反而多起来的。就好比现在。阿年虽然心情丧, 但她还是挺珍惜这次学骑马的机会的。
上回是孙先生给她们上的课,今儿则换了另一个, 阿年听苏蝉衣说了, 这位姓林, 亦是武官家里出来的,马术极好, 便是顾茗几个也不一定能强过她。这德音书院是女子书院, 里头的先生自然也都是女子。
大齐马术好的女子大有人在,可马术好到能被书院里请来当女先生, 可想而知是有多出众了。
阿年开始有了些期待。
众人依着林先生的吩咐, 聪马厩里牵出各自想要的马。苏蝉衣同阿年一道, 她也是头一次学骑马, 以前身子不好,家里人都不让她学这个。
“阿年,你说我选这匹怎么样?”苏蝉衣指着一匹枣红马, 个头小小,看着颇为温顺。
阿年走了过去,正准备细看一眼,忽然发现那马低下了脑袋,腿肚子都有些发抖,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愣是不敢多看阿年一眼。
苏蝉衣看着自个儿的马,又看了看阿年,犹豫道:“要不我再换一匹?”
这匹看着不大礼貌。
“不用,就这个,挺好的。”阿年也没介意这马怕她的事儿。她觉得马比狗要灵性许多,毕竟狗见了她只会发狂乱叫,马见了她还知道害怕。害怕总比追着她叫要好。陈家村的那些狗,都快成了阿年的噩梦了。
看过了苏蝉衣选的马,阿年也开始给自己挑了起来。书院里头的马厩并不大,马的种类也没有那么多,且多是寻常品种,都挺温顺。
阿年想挑一匹烈马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最后只选了一匹青骢马,与马夫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牵着马出去同顾茗几个汇合了。
顾茗几个一早就选好了马,只是几个人也同阿年一样不大满意,觉得这马不够威风,太过普通了。唯有苏蝉衣看着那几匹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她小心地绕到阿年身边,小心问道:“阿年,你这马是不是太大了啊?”
“不大啊。”
“怎么不大,你看看。”苏蝉衣指着她的那匹马,又指了指阿年的那匹。
阿年沉默了一下,她的马,确实比苏蝉衣的要大整整两圈。
苏蝉衣担忧道:“要不换一匹,你不是也说自己才第二次骑马吗,这匹这么高,要是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行了,都选了还墨迹什么。”边上的卫萱看她们啰里啰嗦的,十分不耐烦,“林先生还在等着呢,好了就走。”
苏蝉衣红了红脸,没有再说话。
只是等卫萱几个离开之后,才小声地问了阿年一句:“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哪有。”
“真不麻烦吗?”她还是不放心,怕阿年烦她。书院里头总有人嫌弃她麻烦,嫌弃她不够漂亮,都不爱同她玩。
阿年却觉得她实在是可爱了,比萧绎可爱得多,她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苏蝉衣,安慰道:“麻烦,也没事,我不怕。”
苏蝉衣甜甜地笑了。
她生得乖巧,白白嫩嫩,五官也精致,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精致的五官,拼凑起来确是一副寻常到极点的模样,毫无特色,毫不出众。也正是因为相貌不算出众,苏蝉衣才会比旁人胆怯许多,甚至不大敢交朋友。
然而阿年却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好看。
她们去得迟,到了马场的气候,人已经到齐了。不仅如此,阿年还在里头看到了几个围观的生面孔,其中有几个是她不认识的,除了高听蓉。
阿年忽然记起了昨儿阿奶说得话。
“赵申甫,赵家的姑娘,还有那杜太傅,他家也有适龄的姑娘,这两家姑娘,便是当不成皇后也会是皇贵妃,跑不了的。听说她们家也在那什么书院里头读书,说不得你还能碰见呢,还有那韩家的姑娘,才名在外……”
苏蝉衣见她一直盯着那处,以为是阿年好奇了,便解释道:“这几个人,一位是赵家的姑娘,一位是杜家的,还有一位是韩家的姑娘,最边上那个你应该认识,高家的姑娘。”
好了,全都齐了,一个不少,阿年面无表情地想着。
那几个人也看到了阿年,不知道高听蓉对着她们说了什么,几个人竟都朝着阿年这边过来了。
苏蝉衣立马便得手足无措起来,紧紧靠着阿年。她没和这些姑娘家说过话,印象里,总觉得这些人都凶凶的,尤其是赵家姑娘。
顾茗她们也查觉到这些人靠近,互相递了个眼神之后,当即扔下了马鞭,朝着阿年这边走了过来,隐隐将阿年和苏蝉衣护在后头。
顾茗可不怕这些人,扬了扬脑袋:“哟,今儿是哪儿来的风,竟然把你们几位给吹来了。”说着,又笑了一声,“只是这来得不是时候,学堂那边不还在上课么。怎么着,翘了课跑到这儿来耍威风?”
赵梓月嘁了一声,态度倨傲:“学院又不是你家的,我们想什么时候来看就什么时候来看。”
“看什么,你们不是一向瞧不起武学课么?”顾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先生,威胁道,“再不走,林先生可就要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