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人去莲米村看过了，叶工的爸爸没生病，还说叶工这几天没回家，他们从昨天等到现在也没联系上她，下午她大弟才去县城她住的地方找过，那边也没人。”
崔明智霎时神经紧绷，慌忙向帅宁求救：“宁总，薇薇一定出事了！”
他直觉此事和工地近来的混乱状况有关，一只看不见的魔爪正拽着叶茹薇，这会儿还拽住了他的心。
帅宁反应稳静，问面失血色的米小林：“叶茹薇失踪前跟你说过什么吗？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撑腰。”
紫竹苑的会客厅里静悄悄的，施文东瞅瞅窗外，几分钟前还能看到微蒙的景物，这时已像关闭的液晶屏幕乌漆嘛黑。
他奉帅宁召唤来此候驾，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老板现身，本就忐忑的心情出现更大颠簸，忍不住摸出手机给东兴分公司的财务经理蔡杰发微信。
“那女人叫我到紫竹苑谈话，可能发现了什么。”
蔡杰即刻回复两个字：“稳住。”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么着了，施文东摸摸胸口，又被狂跳的心抽离几分胆色，不禁懊悔登上贼船。
在帅宁手下干了一年多，他深知这女老板精明强悍，处事手段刁钻狠辣，同她作对难有好下场，乔南德不就是个先例？
都怪家里那败家婆娘连累人，不为着一双儿女我也不会担这种风险。
一琢磨心越发虚了，不禁偷瞄坐在窗边椅子上的陈杰。这哥们自见面起便神情僵硬，拒绝交流，很像帅宁派来的看守。
他尝试再沟通，问：“小陈，宁总什么时候来啊？”
陈杰冷漠道：“快了，你再耐心等等吧。”
“我肚子饿了，能先去吃个晚饭吗？”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
“我三高，外卖太油腻。”
“也有不油腻的，帮你点个轻食沙拉吧，保证健康。”
陈杰说着帮他点餐，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施文东正想借上厕所出去喘口气，大门开启，令他毛骨悚然的高跟鞋脚步声迅速迫近。
帅宁昂首越过他坐到办公桌前，身后崔明智先将一个一米见方的纸箱子放在桌子旁，随后背手侍立在侧，同样脸青面黑。
“施经理，昨天的事故原因除了工人违规操作还有别的吗？”
女人的质问似大头针密密麻麻扎在施文东头皮上，忙靠他那讨人喜欢的憨笑迂回。
“宁总，这事我们没请专家鉴定，但就现场情形看问题都出在施工方案上，别的没什么。”
“你想清楚了？”
帅宁冷笑一声，崔明智立刻打开纸箱，取出一根弯曲的钢筋摆上桌面，施文东颈间掠过凉意，被贴肉的刀锋逼得不能动了。
又听她吩咐：“你当过7年材料员，对建材很熟悉，来认认这钢筋的直径是多少。”
施文东答不出话，脑门的汗珠熬油似的冒出来。
帅宁无意磨蹭，先揭示他的罪状：“这钢筋是从昨晚事故的残骸里截出来的，我替你量过了，直径4.5毫米。省标构建的钢筋直径是5毫米，抗拉强度为650兆帕，这种钢筋根本不达标！而且配筋总面积只有标准要求的70%多，抗拉强度差远了！”
施文东欲辩，但了无插嘴余地。
“等我说完你再说！崔助理，把另外两样东西也拿出来给他看！”
崔明智麻利地从纸箱里取出几根PV管和一只透明塑料袋装的水泥，这两件事物加剧施文东的苍白，他垂下头不敢面对证物，双手抖如中风。
帅宁起身拿着一根PV管逼近他，已是怒火烧心的状态。
“你看看这管子，颜色暗淡发黄毫无光泽，明显是用回收料和废料制造的。”
说完抛在地上，抬脚使劲一踩，管子粉碎折断，她的声音也像那碎片尖锐起来。
“一踩就断，抗冲压力这么差，韧性和耐腐蚀性就不用说了！拿来做管线，用不了几天就会泄露爆管！”
她转身抓起那袋水泥拎到施文东跟前，差点顺手掼在他脸上。
“再看这水泥，色泽发白，不知掺了多少矿渣，强度比橡皮泥好不了多少，你用这种劣质材料盖房子，想让业主一搬家就住进危房吗？”
施文东惊恐欲哭，滑坐到地板上，哀声求告：“宁总，您听我解释……”
帅宁劈面一耳光，不止施文东，崔明智和陈杰也懵了，呆看她像吃人魔般狂吼：
“解释什么？说你怎么当内贼，每晚偷偷用我们的好材料置换劣质材料，从中吃差价？乔南德的事才过去多久，你不说警醒还变本加厉地贪！他吃回扣至少没影响我的工程质量，你背地里吃黑钱，回头让我背黑锅，当姐是吃素的？惹急了姐让你全家死绝！”
此事不怪她狠，照施文东的搞法，二期的房子会有很大安全隐患，将来出了大事故对集团和责任人都将是毁灭性灾难。最擅算计的人被人拉进墓坑垫背，她真想就地宰了这猪头。
施文东跪地哭丧：“宁总，我知道我该死，我老婆赌博被人做局欠了很多高利贷，我两个孩子还小，我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啊！”
帅宁不想听废话，冷脸逼问：“赶紧交代，你的同伙都有哪些？”
施文东顾家男人，甘愿为家人献身，他一个人进去，老婆孩子还能受到同谋看顾，若是招供只会一块儿完蛋，于是坚决声称此事全系他一人所为，愿意接受法律制裁。
帅宁低头狞笑：“你想拿监狱当避难所？看来真不知道姐的厉害。今天不说实话，我让你们一家去阴间团聚！”
这类恐吓常人说来像大话，由她道就极为真实可信了。
施文东略一愣神，她便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大声说：“涛哥，刚才跟你商量的事可以去办了，地址福州市晋安区福飞北路139号2栋15楼5号，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加两个孩子，男孩14岁，女孩12岁，先绑了关起来。”
这些话如同机枪扫射，施文东惨叫着抱住她的腿：“你不能搞我的老婆孩子啊！这是犯法的！”
陈杰上前拽开他，帅宁顺势踹他一脚。
“你们把我往死里坑，现在还有脸跟我提犯法，再问你一遍同伙都有谁！不说我先让人把你老婆孩子的手指头一根根剁了，连夜送过来给你当早点！”
凶残威胁也让崔明智心惊。他没见老板和黑社会有来往，也不确定她是否有这方面的资源，先时在外面见她刷手机，可能在给刚才的联系人发信，没准真想来一出黑吃黑。
他不愿她沾染鲜血，让他沦为犯罪同盟，可叶茹薇生死未卜，当前要务是撬开施文东的嘴，采取非法手段实属无奈。
连他都信了，何况施文东？转眼屁滚尿流求饶，一口气供出大部分犯罪事实。
上个月妻子欠下巨债，他到处借钱堵窟窿，求到了蔡杰名下。蔡杰慷慨地借出20万，还给他指了条财路。
“他说他认识搞材料的人，提议拿工地的料降级置换，来个四五次就能赚几百万，再把换来的料混在标准料里用，别人也不容易发现。我确实太急着用钱了，一时糊涂答应下来。从12月29号开始到1月4号，大约换了2000多吨水泥，800多吨钢筋，2000多根PV管，总共到手300多万。”
项目经理把控整个工地，偷梁换柱轻而易举，唯一的顾虑是叶茹薇。公司都知道她受帅宁器重，身负眼线功能，有她在施文东不敢乱来。后来叶父生病，叶茹薇请假离岗，才让他找到下手时机。等到她销假复工，立时察觉工地的猫腻，这便是导致其失踪的原因。
上次万洪波利用乔南德暗算，也是通过蔡杰中转，帅宁早想惩治此人，可惜爪子暂时够不着，今番再被他下毒，掘地三尺也要揪出这厮。
她再行逼供，让施文东交代叶茹薇的下落。
施文东惶恐摇头：“这我真不知道，那天我跟蔡杰说叶工回来后去清点了仓库，可能发现我们的事了。蔡杰说一切由他处理，让我别担心，第二天叶工就没来上班了。”
崔明智听到这里三尸暴跳，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狂骂：“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畜生，还想杀人灭口吗？快说薇薇在哪儿？再不说我杀了你！”
他得知叶茹薇的失踪与工地贪污案有关便预感不祥，贪念是杀心的磨刀石，许多经济案都伴随着人命案，叶茹薇掌握了这些人的罪证，很有可能被他们以极端方式封口。
此念一生他也想当杀人犯，与歹徒们同归于尽。
帅宁喝令他冷静，施文东已彻底怂了，不敢再替蔡杰打掩护，下面该提审另一人犯了。
等陈杰架开崔明智，她蹲下身问那蜷缩发抖的死胖子。
“想不想让你老婆孩子活命？”
施文东嚼着泪花拼命点头，主动表示愿意听从任何命令。
这时陈杰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小哥打来的。
“刚才他说肚子饿了，我就帮他点了份鸡肉沙拉。”
帅宁让陈杰去小区门口取回外卖，他照其示意将食物递给正襟危坐的施文东。
“先填饱肚子再干活儿。”
施文东哪有食欲，颤声问：“宁总，我老婆孩子……”
“他们现在还没事，待会儿有没有事就看你的表现了。”
“我一定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就先吃饭。”
“是是。”
施文东拿出快餐盒打开，举起筷子吃了一口，像嚼着一包粗铁砂，痛苦无比，随即哆嗦着哭起来。
“我、我吃不下啊……”
心爱的妻儿危在旦夕，纵有长命仙丹他也不愿一人独食。
帅宁缄口不睬，坐回办公桌前刷手机，三个男人紧张注视她，一个比一个焦虑，半小时过去，五脏六腑都被煎熟了。
她终于抬起眼帘，精悍的目光剑指施文东。
“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施文东僵硬的身体立马解锁，忙乱地掏出手机准备双手呈上，听她大喝“坐下！”，又一跤跌回原位。
“下面照我教你的给蔡杰打电话，敢说错一句，或者口风不对，就等着给你老婆孩子认尸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相信帅宁真有这么凶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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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次日上午11点, 蔡杰来到东兴松香湖畔一座大型度假别墅, 进门便被陈杰和另一名保镖小钱按倒，堵住嘴拖进地下室。
昨晚他接到施文东电话, 对方说帅宁已对他起疑，恳求相见共商对策。此时看到帅宁他知道中计了，质问缩在墙角的施文东：“老施, 你搞什么鬼, 把我骗来干什么！”
施文东提心吊胆一整夜，已然萎靡。帅宁知道他有三高，为防其猝死, 叫人买了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恩准他坐着休息，没她命令不许开口。
他又怨又怕地望了望蔡杰，侧过身子, 拿后背对着他。
陈杰和小钱将蔡杰推到室中央，昨夜崔明智也备受折磨，两颗眼珠浸在血丝里, 见到蔡杰便急不可耐动手纠扯。
“你们把薇薇弄到哪儿去了？快把人交出来！”
蔡杰四十出头，不仅仪表是在这个年纪段的男人中的佼佼者, 体格也高大健朗，崔明智这缺乏锻炼的弱鸡比人家差一大截, 熬夜过后更不是对手，反被他推撞到墙上，还得陈杰出手才能重新制服。
“崔明智你给我闪一边去！”
帅宁体量小助理心情, 任他踢踹蔡杰两脚才出声驱赶。
蔡杰弯腰忍住腹肌上的疼痛，咬牙问：“宁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帅宁阴狠地笑了笑：“蔡经理，经常听人夸你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今天细看名不虚传啊。找你来先想跟你交流撩汉技能，你肯拿出自己的看家绝活，我情愿拜你为师。”
蔡杰本来明白她的目的，听了这话又不禁困惑，恶毒的讽刺紧跟着传入耳中。
“你先是让乔南德拜倒在你脚下，死心塌地为你做我姑父的眼线，使坏暗算我。后来又让施文东对你言听计从，冒着杀头的风险祸害我的工程。究竟用了什么招数把这两个爱家直男迷得七晕八素？能不能介绍一下经验？”
蔡杰一张脸气成枣红色，怒道：“宁总，你说这么下流的话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帅宁毫不迟疑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顶住他的下颚，神色更比他凌厉：“那你做这种阴险凶狠的勾当又对得起这张人皮吗？”
她亮出枪械，蔡杰有些吃惊。在国内要弄到这玩意必定通过非法途径，有钱人八面来风，帅大小姐又给人百无禁忌的感觉，凭这个标记就能让人相信她与黑道有往来。
“说，叶茹薇在哪儿？”
蔡杰的鹗骨被枪头顶得生疼，仍负隅顽抗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教唆勾结施文东偷盗工地建材，认罪吗？”
“这事我承认，你要追究责任应该把我们交给警方。”
“我姑父会救你们，还是帮你们发安家费？”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参与，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帅宁撤下手、枪，吩咐崔明智打开身后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崔明智点开视频通话，屏幕上出现移动的街景。画面正中一个背着黑色双肩书包，穿浅蓝色羽绒服，灰色运动裤的小少年行走在前，看情形正被连线者悄悄跟踪。
蔡杰被押到屏幕前，顿时瞪出四白眼，朝帅宁惊怒喝问：“你想干什么！？”
帅宁抱臂微笑：“周末还去补习班，你儿子真是个勤奋用功的好孩子，要是能平安长大，今后一定会跟他爹一样有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