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漏算了嘉熠的鼻子竟然有这么灵!
失败之后,皇帝其实是后怕的。
之所以让金甲卫密切注意闵圭、刘晋和百里府的动静,也是为了这个。
金甲卫整整监视了闵圭和刘晋一个月,同时不分昼夜地在百里府外持续蹲守,最终报上来的消息是:闵大人和刘大人暂时都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但提到优容公主时,神色都不约而同地冰冷。
皇帝因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所以,他到底还是睿智啊!优容的确可恶,但她当日那番馋男人的嘴脸和布下的伎俩,若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幸亏他利用了。
这种污水,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沾染到他这个明君皇帝的身上来!
现在最让他忐忑的就是百里府的反应。
嘉熠应该就是觉得自己在喝酒上被区别对待了对吧?她要生气也只能生这个气,对吧?可是这跟他这个皇帝有什么关系呢?酒席又不是他操办的,要找麻烦找常禄伯去!
肯定只是这样的。要不然,百里府不可能关起门来打孩子,对外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皇帝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件事上还有哪个地方让他不那么放心,唯恐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出去,百里敬和百里敦父子俩举兵朝自己杀过来!
明明百里府、嘉熠、闵圭、刘晋,这些人全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可是一个月来,皇帝就是放不下心,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时常惊眠。
人老了,睡得不好精神就不济,朝臣们都看出来了,最近皇上上朝时,脸色越来越不好。
可是,面对皇上那越来越阴晴不定的脾气和一天比一天阴翳的脸色,没人敢说。
二十天前,羽林军副统领刘晋突然被皇上平调做神武军的副统领。虽说是平调,可是谁都知道,禁军神武、羽林、龙武三军中,神武军是皇上最贴身的军队。大家都觉得,刘晋刘小大人是得了皇上的青眼。
可是调过来连十天都不到,皇上又忽然把刘小大人给打了,说是忤逆圣意。扎扎实实地二十大板,听说抬回去府医医治的时候,臀部以下的裤子都被血粘连在伤口上了。
到底是怎么忤逆圣意了呢?听说是皇上打算给刘小大人赐婚。可是人选还没说,刘晋就跪地坚辞了。
众人就唏嘘了。谁不知道优容公主在迎冬宴上看上刘小大人和闵小大人的事儿啊?皇帝这……这是怎么了,糊涂了么?
这话好多人都在想,可没一个敢说出口来。
可不说出来也挡不住人心揣测啊。大家就想了,这皇帝对刘大人到底是怎么个心思呢?
你要说是皇上宠信刘小大人吧,不能把那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嫁给人家。可要说是皇上厌恶刘晋吧,打完板子以后皇上却又并没有贬斥他,反而过了两天又赐了些伤药什么的下去,抚慰于他。
而且神武军的副统领一职,也还是由刘晋担任着。这,一般来说可是代表着极大的信任。非完全忠于皇上者,不可任此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百里府里,百里敬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回事?不就是帝王心性,既想让刘晋出来娶了溪桑,避免百里府与西北联姻,又担心迎冬宴之后刘晋真的对溪桑有了什么心思,今后刘家与百里家联合在一起也不好对付,所以故意隐隐约约地试探,结果被刘晋误会,碰了一鼻子灰么?”
百里辰想想很可能真是这么回事,蹙眉道:“那刘晋,不至于只见了溪桑那么一面,就真的对溪桑有什么想法吧?他可是刘相的嫡子,汴王的大舅子。”
“他就是皇帝的大舅子又能怎样?”百里敬语气阴寒道,“我百里家的女儿,岂是皇帝设计要给谁,便能给谁的?哼!说到底,不过还是放心不下那番邦秘药的药效罢了。”
说起这个,百里辰心里也有些不太放心:“祖父,那两人所中的那番邦迷药的毒,要不要过段时间再仔细查看查看?”
第320章 太子遭斥
“不必了。溪桑介绍的大夫,做事应该是靠谱的。不必要没事反而招来皇帝的疑心。”百里敬想了想,眯了眯眼道,“西北那边,听说已经到了京城?”
百里辰恭敬道:“是。此刻怕是已经入了城门。拓跋猎一早已经过去迎接了。”
“让猎小子给他爹带个信,今晚子时,邀他父子过来一见。”
“喏。”
镇北王拓跋宏抵达京都了。对此,皇帝关起门来,表示十分愤怒!
太子屠昌、中书令李缁、礼部尚书康鼎、当值中书舍人闵圭,御前见驾。
景泰帝把镇北王觐见的折子摔在了龙案上:“镇北王难道就不是藩王?他不但是藩王,还是大周境内兵马最广、权势最大的藩王!朕并无诏命,镇北王拓跋宏竟敢私自离境入京!”
太子面容平静无波地站在左侧首位,闻言只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右相李缁瞧着皇上发怒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也没有开言。
礼部尚书康鼎偷偷地瞧了站在他对面的闵圭一眼,见闵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言不动,原本准备好的几句话也悄悄地咽进了肚子里。
最近,皇上的性情越发地暴躁了,能不说话还是不说话吧,自古出头的椽子先烂。
皇帝见他们一个个都锯嘴葫芦一般不说话,捞起折子发怒地砸向了太子身上:“一个个地都哑巴了不成?嗯?当朝太子,遇事就如此畏畏缩缩?”
礼部尚书和闵圭的嘴巴闭得更紧了。
一个月来,皇上的精神越来越差,处理朝政的精力跟不上,脾气也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多事自然而然地大家能找太子处置的就尽量都去找太子。谁知,这却又犯了皇帝的忌讳。
皇上无缘无故地突然朝着太子发怒,这已经是这半个月以来的第三次了。听说连后宫里的皇后娘娘都遭到了皇上的训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制衡皇后娘娘,本来已经被禁足的淑妃娘娘又被皇上免了罪,说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忙碌,让淑妃娘娘替皇后到太后宫中侍疾,以此来将功补过。
太子乃是嫡长子,已经正位东宫多年,皇上初现老态,却忽然看重起汴王的生母淑妃娘娘,且似有超越中宫皇后之宠的意向。宫中风向如此诡谲,大臣们怎敢不噤若寒蝉。
被奏折砸到的太子平静地走了出来,捡起奏折看罢,脸上依旧一片冷淡,没有什么表情:“父皇动问,儿臣不敢畏缩不言。只是父皇之言,儿臣一时不解,还请父皇解惑。”
景泰帝瞪着他,没说话。
太子停了一停,问道:“这封请求觐见的奏折上,镇北王说得清楚,一月前,父皇曾亲笔御书,置信于镇北王,告知其东亭郡王爱慕嘉熠郡主,以至于胡闹妄为一事。说父皇在信中言道,请镇北王亲自对东亭郡王予以管教约束。镇北王正是以此为由,视此信为父皇诏他进京的明令。父皇,那封信儿臣并未见过,不知镇北王所言,是否确实?”
礼部尚书和闵圭都没有参加圣上写信那次的商议,此时便都不吭声。李缁却是当日商议的重臣之一,闻言不由心下暗叹。
这件事镇北王做得的确孟浪了些。可皇上白纸黑字的亲笔信也的确抓在他的手里。因此这镇北王到底算不算是擅自离京,硬扣帽子也不是不能扣,可毕竟有栽赃陷害之嫌。
皇上最近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对劲。镇北王虽然为了小儿子的婚事亲自上京了,可人家的世子可还在西北镇着呢。人都到京城了,发这么一通火气,这传出去是要交好呢,还是要交恶呢?
说来说去还是上次的那句话:朝廷与西北,至少目前,不能开战!
景泰帝盯着太子的目光怒火更甚,但却咬着牙,不说话。
太子又问:“就儿臣所知,镇北王此次离开西北边境,并未隐藏行迹,奏报至少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直报给了父皇。儿臣记得,当时父皇还曾召儿臣到御花园,聊起镇北王前来京城若要求娶嘉熠,当如何应对。儿臣不解,当日父皇并未觉得镇北王来京有何不妥,何故今日突发雷霆之怒?”
“雷霆之怒?朕何时发什么雷霆之怒了?不过是叫太子和几位爱卿过来商议明日觐见的仪程而已。”皇帝忽然语气中什么火气都没有了,仿佛刚刚发怒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几句玩笑话,试试你们而已。还当真了?行了,礼部尚书,说说明日镇北王觐见预备的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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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朕要赐婚
话题如此突然地急转而下,要不是任职礼部、迎来送往多年,礼部尚书差点反应不过来:“镇北王觐见的仪礼……呃这镇北王觐见的仪礼是这样的……”
陛见之后,太子留下向皇上禀报其它的事儿,右相李缁和礼部尚书康鼎一起退出御书房。
礼部尚书看看远近无人,忍不住凑过去右相身边,恭敬道:“下官有一事不明,可否有请请右相大人不吝赐教?”
李缁看了他一眼,往旁侧避开内监处挪了两步:“康大人请讲。”
康鼎压低声音问道:“适才太子言道,半个多月前,皇上曾召太子商议镇北王万一提亲嘉熠郡主一事?大人,下官若是未曾记错的话,老镇北王的周年,仿佛要到明年正月才到?”
这优容公主孝期行事不检,才刚被皇上禁足一年,这怎么换了这位东亭郡王,从皇上到宫里这几位大人,却没人提孝期这一茬呢?
这件事若不是涉及敏感事宜,李缁也不会知道。因为其实皇帝的心里,是有意要拓跋猎的名声越坏越好的。但此时,镇北王都到京了,其中缘故倒没有隐瞒操持这事儿的礼部尚书的必要。
“那是因为,老镇北王去世前,留有遗书。”想起那位他也仅仅是上次老王爷进京时见过一面的老人,李缁也有些感叹。
李缁道:“康尚书大约也听说过皇上当年初见东亭郡王时,便谕旨免了他的一应礼节的缘由吧?这东亭郡王,小时候丢过,是在狼群里养大的。”
礼部尚书点点头:“此事许多人都知道,下官自然也听说过。只是,这和东亭郡王孝期求亲有什么关系?”
李缁缓缓地走下长长的御阶:“东亭郡王是老王爷最疼爱的孙子。听说其宠甚至胜于世子。当时,老王爷病重,忧虑郡王年纪已成年,却是狼名在外,结亲不易,又不愿委屈了他,以后随意收个身份低贱的女子为妻,便在临死前留下了遗书,嘱咐当时的世子好好操持小孙儿的婚事。”
“遗书中还特意写明了,此事是他辞世前唯一放不下的心事。只要拓跋猎能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哪怕是在热孝中成亲,都不算他不孝,反而能让他死后瞑目。因此,其实东亭郡王刚刚受封进京的时候,新任镇北王拓跋宏便将此事具折禀明了皇上。说若是拓跋猎在京城贵女中看上了谁,举止有何逾越,还请皇上见谅。”
礼部尚书闻言“嘶”地一声。这……这可真是……
这老王爷爱孙心切就不说了,东亭郡王养于狼群不通礼仪,也不说了。可这皇上……明显是有意不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乃至于东亭郡王求娶嘉熠郡主的事一出,京城里都在议论郡王不孝,这个,不太好吧?
尤其是,眼下镇北王又入京了,当年老王爷遗书这事儿,镇北王府肯定会宣扬出来,为东亭郡王正名。如此,皇上难道不会觉得尴尬?
景泰帝不觉得尴尬。
不但不觉得尴尬,他此刻正在做一件让外臣想来更尴尬的事:“……此事,闵爱卿以为如何?”
闵圭噗通一声跪下了:“微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的声音阴测测的:“怎么,嘉熠郡主不好么?堂堂郡主,朕之义女,配予你这区区从四品正议大夫、中书舍人,难道还配不上你不成?难不成,你自以为的身份并不是朕赐予你的官职,而是今后大周的堂堂国舅?”
这话,也太诛心了!而且,诛的不是闵圭,而是太子对他的孝心和忠心!
“父皇!”太子一撩袍摆跪在了闵圭的旁边,抬头肃容看着皇上,“父皇何出此言!闵圭不是不能赐婚嘉熠为郡马,可是父皇,如今可是良机?嘉熠又是否愿意?镇北王已经入京,西北向父皇求娶嘉熠之事迫在眉睫。当此之时,父皇若突然将闵圭赐婚于嘉熠,若是嘉熠如意还好,若是嘉熠不从……父皇,儿臣和闵圭如何都无所谓,可您要如何面对西北和百里府同时爆发的不满?父皇,两位百里将军和嘉熠的脾气,您不是不知啊!”
“那就让她愿意!”景泰帝怒道,“百里府闭门谢客一个月,朕听你的劝阻等了一个月,可等来的结果呢?再勿多言!镇北王求娶之前,朕定会赐婚!”
“父皇!儿臣这一个月来,并未全无成果。”太子恳切地道,“儿臣已经跟怀化将军沟通妥当。拓跋猎无礼蛮横,此次西北求娶,父皇无需阻拦,百里府绝不会同意西北的求亲!父皇,婚姻大事,还是要问一问嘉熠本人的意思才妥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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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漏夜相见
“问她什么?问她愿不愿意?万一她不愿呢?万一哪出出了纰漏,或者西北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