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是她手下出来的人！
腊月里寄到甘州去的信里，百里芸把采蓝和青峰的事儿说了。正月里祖父回信，说青峰果然喜不自胜，问人何时可以嫁过来。百里芸看得嘴角直抽抽，果然在她跟前的时候都是装的吗？一提到终身大事，一个个地都原形毕现了。
采蓝和采青的婚事都定在了五月里。江南和甘州路途都不近，加上嫁妆行礼，逶迤而行怎么也得提前一个月启程。算算日子，可不得现在就准备起来么？
两个伺候了十来年的大丫头要走了，百里芸从底下又精心选拔了两个机灵稳妥的丫头上来，还是依着采蓝和采青的例，从诗经取名，一个叫做采苹，一个叫做采蘩，这几个月已经跟着采蓝采青在学着做。
采苹和采蘩今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五，都是八九岁上跟了百里芸的。一路也是凭本事从小丫头升上来，别看年纪小，说话办事那都是人精。
如今又亲眼见到百里芸对之前的两个贴身大丫头这般好，更是铁了心跟了主子好好办事，觉得这世上大多数小姐夫人的命，怕都是及不上她们这几个伺候长公主的人好了。
百里辰才进府还没来找百里芸，采苹已经机灵地得了消息来报了：“殿下，大公子回来了。”
百里芸精神一振：“来，把这些先收拾下去。备茶，请长兄过来！”
百里辰一进来看到小妹两眼发光、看着自己好像看着待宰羔羊似的眼神，吓了一跳：“你那什么眼神？干嘛这么看着我？”
百里芸赶忙收了收：“怎么了？我什么眼神？”
“磨刀霍霍。”百里辰下意识地收住脚步，离自家妹子远了点，“怎么总感觉你要宰了我呢？”
百里芸向天翻个大白眼！
好吧，她表现得好像是有些太明显了。
不过，还是按捺不住兴奋啊！之前忙着天下兴亡的大事，没顾上问。今儿个园子里的师父主动来找她，她才想起来，还安排了有这事儿！
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了，死活不肯成婚，原来毛病在这儿！
百里芸忍不住对百里辰露出奸笑：“长兄啊，最近一向可好？”
百里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憋什么坏呢你！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就好好说。
百里芸端正脸色，清咳两声：“长兄啊，你看如今正是桃花绚烂的季节，过几日彩屏做东，约京城里几个二品以上官员家里玩得来的女眷去京郊赏花。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哥哥弟弟陪着去，你看咱们家是你陪我去啊，还是让夕惕陪我去啊？”
百里辰想都不想地挥挥手：“我还当什么事！让夕惕陪你。你都不知道现在你兄长我都忙成什么样儿了。哪像他，待东宫里什么也不用干，每天过去溜一圈就行。啧啧啧，你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儿个朝上发生了跟西北有关的的大事儿，我还没空儿回来找你呢。”
百里辰噼里啪啦把今儿个朝上的争论给百里芸好一番学舌。最后语重心长地拍着妹妹的肩膀道：“以往你对付的都是不讲理的和不占理的，这回的事儿可不好搞。好妹子，长兄也没好意见给你，就靠你自己了。”
百里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得好像以前她靠过他一样！
第400章 李氏幼珠
百里辰的确是忙。把要说的话说完，自个儿提起茶壶咕咚咕咚一气灌了半壶茶，这才舒了口气起身：“行了，回来就为了给你说这个。没别的事儿我就去给阿娘请安了，请完安还得回衙里去。皇上最近让我在中书省给闵圭帮忙，事儿真是太多了！”
“好，那长兄去忙吧。”百里芸忽然一笑，“对了，我在京城去的人家少，对好多府邸都不熟，长兄可知那右相李府坐落在何处？”
百里辰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脸色无恙地问：“你跟李府又没有什么往来，问它作甚？”
“的确是从无往来。不过，这回的桃花会，彩屏还请了李相的嫡孙女李幼珠。听说这李小姐并无兄弟可以陪同，身份上似乎也有些什么不便。彩屏心善，央了我到哪日顺路到李相府上接她一接，以免她出门尴尬。长兄，我们到东城门外去踏青赏花，这李相府在哪儿啊？当真顺路？”
百里辰神情有些呆愣，百里芸又问了一遍才答道：“顺路的，从东城门走的话，的确刚好就是顺路的，接她一接也是应该。”
百里芸眨巴眨巴眼，结束谈话：“哦。”
百里辰却有些想走不想走的，仿佛还口渴一样，转了一圈又坐下，翻起一旁的茶杯倒了杯茶，这次不灌了，慢慢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百里芸就看着他喝。
百里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咳道：“我之前听人说，这位李小姐两年前守了望门寡，平素里都是不出门的。如今，这是想通了，今后都会跟你们这些贵女们宴饮游乐么？”
百里芸心下好笑，面上却绷住了一脸茫然道：“不知呢！这位李小姐我不大认得的。只是听彩屏说，她一向都是不出门的。这次能出来，大约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难怪彩屏特意央了我去接她，原来是守了望门寡的不吉之人，怕人说她闲话么？”
说着，便怨怪道：“这彩屏也真是的，这等话竟也不跟我说清楚。一个守寡的女子，竟要我亲自去接，也不看看她配么？”
“你莫要如此说人！”百里辰脸上忽现愠怒，肃容训斥百里芸道：“同为女儿家，你怎不体谅她的难处？好好的相门嫡千金，尚未过门夫君已逝，她本已如此不幸，你岂能不加体恤，反而还从旁雪上加霜！”
百里芸无辜委屈脸：“我怎么雪上加霜了？我不就是不想去接她么？说到底是个未婚便守寡的不吉之人，我可是尚未出阁呢。不说身份尊卑上我一个堂堂长公主去接一个无品无级的女子是否合适，就说这份晦气，难道我不该避着些？”
百里辰被百里芸堵得无话可说，但显然心中却比之前更恼怒了。一拂袖道：“那好，你不想接那便不接。但也不许答应了之后又推托，做得那么难看。到那日你只管走你的，我替你去接人便是！”
百里辰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百里芸冲着他的背影偷偷地吐舌头。
待百里辰走远不见了，采蓝上前请示：“主子，可要安排下去查一查那位御史大夫米大人？”
百里芸托腮眨眨眼：“嗯，是该查查。连同那几个帮腔说话的，都查一查。不必查太多，搞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官风如何也就够了。”
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等等，先把刘长史给我叫来。”
“喏。”
刘晋最近都在隔壁忙活东亭郡王府改建的事。
原本，东亭郡王府无论是新建改建还是扩建都不关百里府这边的事，可是，凡是遇上百里芸和拓跋猎，那便不可以常理忖度。
去年中秋，百里芸在半山王一事上立下大功，皇上想要嘉奖于她，便跟她商量，要赐她一座长公主府。府邸赐下算一项，再就是有了长公主府，等将来她和拓跋猎成婚的时候，便不以出嫁之礼，而是由拓跋猎来尚公主。
原本到了公主这一品级，便该是以皇家尚公主之礼为重，民间嫁娶之礼为轻的。公主成年之后赐公主府什么的，更是大周皇家礼制中应有的。初平帝提出的这两条，其实是早就该给百里芸的。只是之前百里芸在家的时候少，不乐意单住，初平帝提了一次见她兴趣缺缺，也就没有再提起。
百里芸听了之后有些囧囧哒。
尚公主，其实是一种仪礼上的说法，也不算是招赘，可对象换成了她家猎哥哥，咋就这么囧呢？
第401章 儿孙之事
再说了，她猎哥哥已经有了一座东亭郡王府，还是跟她娘家紧挨着的最佳位置，她不想住到别处去呢！
这件事有点大，百里芸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回来商量商量，回到家就跟一家人开了小会，之后大家一致决定，让百里芸写信跟祖父和拓跋猎，听听他们的意思。
信至甘州，拓跋猎还跟百里敬在一起，连带着太子屠果三个，干脆坐在一起头碰头商量起了这事儿。
三个人的意见大约是这样的：
抢着发言的屠果：他姑不嫁！让拓跋猎尚他姑。要不然嫁到西北就成了镇北王的儿媳妇。走到婆家上面还有公公婆婆、大哥大嫂都压在他姑的上头。太子表示，本宫不乐意！
傲藐太子的拓跋猎：嫁也好，尚也罢，你姑都是我媳妇。凡事自有我给她撑腰，要你操心！不过长公主府什么的，既然皇帝要给他媳妇体面，媳妇儿又喜欢郡王府的地段，那就在郡王府的位置上，按照长公主府的规制扩建。名字叫什么无所谓，反正都是他和他媳妇的窝。
拍板定论的百里敬：看在你这么疼我孙女的份儿上，给你小子面子！东亭郡王府改建成长公主府，郡王府牌匾不降。到时候溪桑儿直接从将军府嫁到郡王府去。就这么办！
于是，就这么办了。
从一品的郡王府要改建成正一品的长公主府，王府面积倒是够了，就是所有的重梁、斗拱、间架、藻井、包括门扇都要提高一个档次。东亭郡王府如今主子不在家，郎风也跟着打仗去了，只有一些看家的亲兵在。拓跋猎直接传了一道命令回来：王府从现在起交给他媳妇儿，媳妇儿怎么说怎么办。
于是，东亭郡王府提前开门迎来了女主子。百里芸带着工部的官员在王府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素手一挥：“此事由刘长史负责，以后你们工部就跟他接洽吧。”
工部官员怯怯地看了一眼刘长史的冰块儿脸：听说这位连亲王都敢揍，好怕怕……
刘晋不愧是从重要位置上过来的人，考虑问题极为稳妥细致。百里芸交代给他的任何事，他只有超标准完成的，就没有一次办不好的。
比如这次郡王府改建，原本只是需要改动一些建筑细节，可刘晋守在那里，就把很多百里芸没想到的事都替她想到了。比如今后前院和后院功能重叠和区分的部分导致的男女婢仆需要分道而行的问题，比如长公主驾下隶属渐渐齐备之后，和郡王手下隶属彼此分工的衙署分配的问题，比如再往后长公主诞下子嗣，小主子们和他们的婢仆从人、乃至于小主子们再长大了，娶妻生子之后的儿孙如何居住的问题……
说真的，百里芸都被刘晋的长远考虑给惊呆了！
她目前都只考虑过从未婚到已婚的变化，连生孩子都没想过，更不要说生孙子！
刘晋见百里芸如此懵懂，冰冷的长眉不由蹙了起来：“殿下，府邸之事，涉及子孙百代，岂可轻忽？殿下就算二十岁成婚生子，四十岁上也做得祖母了，带到殿下六十岁时，又该操心孙儿的婚姻之事。殿下百年之后自可由得儿孙，但殿下有生之年，郡王府少说也要住着自殿下往下的四代人。这宅院岂能动不动便大改？郡王不大通得人伦，这宅院之事殿下要多多用心！”
重……重孙子？百里芸觉得头晕！
“那个，其实，刘长史啊！”百里芸头一次如此语重心长地、无限真诚地看着刘晋道：“你可知老天为什么让我遇到如此才华卓着、无所不能的你么？”
刘晋：……所以，我生来就是给你管家的。
刘晋被百里芸派人从隔壁喊回来，听了米大人朝堂之事，脸色有些微恙：“殿下是想问米大人此人的人品和官声？”
“然。”
刘晋认真地抬头看着百里芸道：“属下不建议殿下对付此人。”
百里芸眉毛一挑：“难道说，他是个难得的好官？”
“然也。此人名为中正，人如其名。从不攀附，从不偏私，从不收受任何人的贿赂，也不给任何人脸面。他做御史迄今已有十余年，做御史大夫也有七八年，就算是对于先帝，当年也曾数次诤谏，当廷谏言不应压制太子、不应召诸藩王回京、不应禁足皇后宠幸妃嫔。此人，朝中难得之直臣也！”
百里芸牙疼了！对付坏人她有的是办法，可对付耿耿直臣，的确有些不好办！
第402章 太漂亮了
几日后，与彩屏等人相约做桃花会的日子到了。百里止早早交代好了东宫的差事，守着他二姐，等着陪二姐去郊外赏花游玩。
百里芸今日的装扮是金红二色。红色的骑马装，窄腰、箭袖、短靴，从肩头到袖口，纯金的绣线绣出大朵大朵金色的牡丹。乌发梳成紧致利落的发纂儿，什么簪钗步摇华盛全都不用，只一枚精细绝伦的黄金牡丹发冠紧紧地束在了发纂上。随着她的步伐，牡丹花瓣微微轻颤，说不尽的妙在其中。
“夕惕，你说我这一身配哪条额坠更好看？”百里芸拿着两条额坠来来回回地在自己额头上比划，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百里止凑过脑袋来认认真真地比较了一下：“都挺配，戴哪个都行吧。红宝石的和金的，都跟你的衣服挺搭。不过你这头上和衣服上都是牡丹了，这条金丝牡丹的额坠再戴上，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嗯，有道理。”百里芸于是放下那条累金丝牡丹的额坠，让采苹帮她把红宝石的戴上。戴好了，扭头给百里止看：“如何？”
百里止认真地看了两眼，为难地搓起了下巴：“好看是好看，不过二姐，你这样会不会太漂亮了点？”
小时候姐弟俩明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姐和他忽然就没有那么像了。他开始长得像他长兄多一些，脸上有了些棱角，肩膀宽了，腿也粗了。而他姐，却是长得越来越漂亮，漂亮得有些吓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