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猎哥哥你等等！等我洗好了我们去床……唔……”
三月的春夜，清冷中抑制不住逐渐而来的春的暖意。
夜风温柔地拂过树梢，早春的枝丫上，嫩绿色的叶片静静地在春风中摇摆。
明天，将是更加生机勃勃的一天。
狮驼一晚上在一楼守着，到第二天都没好意思主动出现在两人面前。自然也没有可能对主子有任何干扰。倒是葛香云，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才进城，再赶到客栈时，天都黑透了。
并不知道百里芸夫妻俩已经入住的她自己开了一间中等房，也是洗洗涮涮之后，疲惫地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狮驼却始终不敢去敲主子的房门。直到房门自己打开，他才赶忙上前禀报，葛香云昨晚已经到了。
百里芸见到葛香云的时候，颇为诧异：“葛姐姐，你这是几天几夜没休息了么？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
“别提了。临出来之前，遇到了一连串的病人。”葛香云眉头紧蹙，“能抬去诊治的还算好的，听说还有不少姑娘直接就没命了。京城里的青楼，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不堪了！”
百里芸和拓跋猎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流朱花坊的事。
难道说，流朱花坊的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南陵侯回京应该是述职的。流朱花坊的管事老鸨也不知道最后去衙门告状了没有。如果这件案子不能明确地牵扯到南陵侯身上，恐怕初平帝也不好平白地开口训诫于他。
而且，胡闹的那帮子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就算南陵侯不参与其中，也难保不是那些人又做下了什么恶行。
百里芸问道：“葛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葛香云眉头紧蹙，将事情简略地给百里芸和拓跋猎说了一遍。
原来，葛香云出京后便拿着百里芸的名帖直奔了京郊的那间医庐。那间医庐的老大夫是百里芸的府医胡大夫的师兄。
与胡大夫专擅外科不同，这位老大夫几十年来专研妇儿科病症，恰好是葛香云一直想要拜访学习的医者。
葛香云在医庐待了两天，与老大夫彼此交流医药心得，互相都觉得受益匪浅。
正当葛香云准备要辞行的时候，医庐外忽然急匆匆抬进来两位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身下浸满鲜血的姑娘，求着老大夫救命。
当时病患情况非常不好，老大夫顾不上多问，简短一问是一家青楼的两个当红姑娘，在伺候客人的时候受的伤。正好葛香云在，赶紧邀了葛香云，一内一外联手诊治。
老大夫给两个姑娘号脉开药。葛香云亲手给两人做了手术缝合，过程中看到两位姑娘身上的遍体伤痕，简直是令人发指！
然而当她忍不住问，是什么人把人折磨成这样的时候，青楼的那些人却吓得面孔青白，死都不敢透露。
葛香云本身性格外冷内热。多年来在青楼行医，更是见惯了很多事。若不是见这两位姑娘的伤痕实在惨烈，她根本连问都不会问。见他们不说，她自然一句都不会再打听。
因为这场忙乱，耽误了出行，那两名女子情况很不好还得留在医庐一夜，老大夫不便照顾，葛香云只好推迟一日再走。
谁知到了半夜，又有另一个青楼的人匆匆忙忙送了三个姑娘过来。这一次，却是其中一个根本就没能撑到救治，刚抬到医庐大门外就断气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葛香云又是半夜忙碌。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两个青楼的龟公在一处窃窃私语，这才知道，原来让这些姑娘们遭难的是同一拨人。
听他们说，这帮人最初是在京都最有名的流朱花坊饮酒作乐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玩痛快，反而惹了什么大人物生气。于是他们重新又请了一次，点了好几家青楼当红的姑娘。
结果，身价高的这些，也就是还能支撑到送到最有名的医庐医治的这些姑娘，还算是最好的。另外一些身价低的，直接就没能回去，生死不见人。
那些人也刁钻，凡是没回去的姑娘，青楼里都收到了一笔赎身银子。只不过这赎身的价格，却不是青楼说了算，而是给多少算多少。
这事儿做的，残忍、嚣张，却又处处踩着青楼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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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章后补~不会食言。
第523章 眸光一深
听完葛香云所说的话，百里芸整个人沉默了。
这个时代，低贱的人命如草芥。更何况青楼女子，那更是贱籍中最低贱的存在。入了这种贱籍，加入了这种职业，身体和性命都再也不是自己的。只要有人买，而青楼方面又同意卖，再怎样都是她们的命。
唯一能让人忌讳一点的，是朝廷有律法，官员不得狎妓。
但这个狎妓，也仅仅指的是性活动，一般的欣赏歌舞、戏曲、宴乐等等并不算在内。
如果狎妓的是非官员的身份，那就更没有限制了。只要青楼和嫖客愿买愿卖，可以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
那天在流朱花苑里消费的那一帮人里，没几个有官职的。真正手握实权的朝廷官员，也就一个南陵侯邕贵。
青楼就算是要告，那帮人里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把这事儿掏钱摆平了，证明这事儿跟南陵侯没关系。
所以，才连老皇帝都说，查清楚，若是有南陵侯的事儿，让皇上训斥。
别说死伤几个妓子，肯本不可能扣到南陵侯身上来。就是真的扣到了南陵侯的身上，最多也就是训斥两句而已。
哦，对了，按律还可以罚款。呵呵。
拓跋猎明显发现百里芸的情绪不对，便叫了狮驼上来，带葛香去这层楼比较远的一间上房休息。
葛香云也的确赶路有些辛苦，昨晚半夜才到，并没休息好。也没客气，下去退了昨晚的房间，便换了房间又回去休息了。
“猎哥哥。”百里芸叹息一声，往拓跋猎怀里靠了靠，“你知道吗？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在我生活的国家，律法不是这么规定的。”
百里芸并不经常提到那个异世。但每次提到，拓跋猎都要暗自心紧。
尤其是亲眼见到祖父和二哥二嫂在他面前消失之后，对于百里芸怀念的那个异世，拓跋猎都有一种心神紧绷的警惕。
只不过这种警惕，他不会让小狼轻易看出来。
忽然听百里芸又提起那个世界，拓跋猎心下顿时紧绷，脑中飞快思考，但面上容色不动：“嗯，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人人人平等，没有贱籍，女子的地位和男子一样。”
他的手臂从背后伸出，在她身前扣住，把她嵌在自己胸前。百里芸微微抬起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心情不太好地双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我知道每一种存在都有它的道理。这是时代差异，不是我的心思能左右的。但是听说这种贵胄欺凌身份低贱的女子的事，还是忍不住觉得……”
“溪桑！”拓跋猎低沉地呼唤她，“一样的！虽然两处的律法不同、世情相异，但那种人、那种事，在这里同样为人所不齿！无论是你、我、祖父、太子还是葛大夫，甚至连黄老爷，都认为做下那种事情，并非应该！惩罚的轻重不同，但基本的是非观，是一样的！”
百里芸愣了愣，慢慢地从之前的那种时代的愤慨和失落中回神。
是啊，时代不同，但对于这种过分的恶人恶事，人们基本的是非观还是一样的。她刚刚，是有点儿莫名其妙地悲观了。
“猎哥哥。”百里芸转过身，看向拓跋猎，忽然伸出双手，抬高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又忘了，我该相信的。相信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公理。相信除了我自己，别人也一样有着是非对错的判断和选择。这件事皇兄既然知道了，他会处理好的。”
拓跋猎看着百里芸一双纯净通透的水润眼眸，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都闯荡天下那么多次了，还是这么善良心软。难怪每次出去都会收回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人。”
百里芸笑了，粉红莹润的小嘴弯弯：“我那些人可不白收哦！你看，这不是给果儿送了好大的一份助力！”
拓跋猎想起她说为什么舍得送给屠果的话，唇角也不禁勾起：“无妨。有我在，以后也用不着他们。送就送了。”
今日是约定闵圭会来见面的日子。不过用完早饭人还没到，两人自然也不会等。把狮驼留在客栈里，两人就出门逛街了。
这一次，两人倒是没有再易容，只是百里芸拿棉布裹了胸，描了几下眉眼之后，换了一身青色的男装暗绣长袍。
乌黑的秀发梳起高高的男儿发髻，一枚白玉发冠紧扣其上。青袍、玉带、锦绣男儿，一把碧玉萧把玩在手上。从内室里装扮好走出来时，拓跋猎抬头一眼看见，眼中的眸光顿时一深！
第524章 都是爷们
他知道小狼多年来出门闯荡，一直是男装示人。知道归知道，但亲眼看见，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原本在他怀中娇美的小媳妇儿，眉眼一描，男装一换，整个人的气质都跟着变了。俊眉修目，慵懒倜傥，姿容入画，这是何等的一个潇洒俊秀的翩翩儿郎！
闵圭比她的男装儒雅，可少了她的洒脱不羁和慵懒。
刘晋比她的男装冷酷，可少了她的肆意张扬和潇洒。
他的女人做男子装扮，竟与她的女装一样让人移不开眼来。
百里芸一走出来就看到拓跋猎定定地看着自己出神，眼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换了男装的她情绪也跟着放肆潇洒起来，想都不想就走过去，动作无比熟稔地伸手挑起了拓跋猎那造型完美的下巴：“美人儿发什么愣呢？这是让爷给迷住了？”
拓跋猎瞳孔危险地缩起，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似认真似玩味的笑意，由着她对自己做出如此轻佻的举动，却是半丝都没有反抗。
只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那个葛大夫，你到底是怎么救了她的？”
“就是去看歌舞的时候，正好遇到她被人欺负，拼死反抗，顺手就救了啊。”百里芸没有撩到自家绝世美男，有点泄气地在桌上翻起一个茶碗，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下。
拓跋猎语声平静：“那些你介绍给葛大夫去拜访的青楼女子呢？”
百里芸没有任何警觉地拿帕子擦了擦嘴：“一样啊！看表演的时候遇上姑娘遭难，能帮就帮一把。”其实也不是都帮，她又不是救世主。她出手救的，都是她看得上眼的人。
他家媳妇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上过多少次青楼！
拓跋猎紧紧地盯着自家媳妇儿。这女人穿上了男装之后，竟然一丝破绽都没有！动作、神情、姿态，完全是一个潇洒的公子哥儿模样。
喝水时，连喉咙里的假喉结都有！
还会动！跟真的一模一样！
如此俊美、洒脱、又对落难的女子习惯于仗义援手的“公子”，非常容易获得女儿家的欢心吧！
难怪她的门客和追随者中，有许多的江湖奇女子。女医、女艺人、绣娘、妓子……就算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肯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拓跋猎这一刻的心情，是暴风雨之夜……
以前，还以为放着闵圭和刘晋那种人就够了。原来，他媳妇还擅长招惹女人！
发现了重大敌情的狼王大人内心酝酿着风暴。但本能的战斗技能让他平静得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站起身，他平静地牵起百里芸的手：“时辰不早了，不是要去逛街吗？走吧。”
百里芸被拓跋猎牵住手，当时就愣了一愣。低头看了看拓跋猎好像是习惯性地握住自己的手道：“哎，猎哥哥，你做什么啊？现在我是男装，你这么牵着我的手算什么啊？”
说着便挣开了他的手，兴冲冲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在外面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啊！记住啊，我是云公子，你是烈公子，咱们都是爷们儿！”
拓跋猎眼中冷眸加深，没被媳妇抓住的另一只胳膊悄悄握了握拳……
百里芸仿佛特别开心，出了客栈走在路上，还美滋滋地跟拓跋猎嘀咕：“猎哥哥，你知道吗？这些年在外面闯，我早就想，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出来闯闯啊？谁都不带，就咱们俩。云烈山庄的云庄主和烈庄主，并肩携手，一起逛街、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浪迹红尘！”
拓跋猎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舒服了些，可看看百里芸嫩白纤长的小手，语调平静中又透出一份诡异：“并肩……携手？”
百里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无奈地扭头看他一眼：“猎哥哥，并肩携手，不过是那么个说法啦。就好像你们战场上，两军携手抗敌，也不是战士们手拉手啊！”
拓跋猎高冷地“嗯”了一声，似乎是表示，通过百里芸如此解释，他理解了。
百里芸双眸乍然亮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烈兄，你本就生得绝美无双，气势又是如此霸气冰冷，这么冷冷地嗯一声，真是王者气概啊有木有！”
拓跋猎目光幽幽亮亮地看着她。却不等开心上片刻，就见这人痞痞地凑过来，笑吟吟低声道：“不过王爷，这是在外面，咱们现在是微服！学着点儿本公子，气势收着点儿哦！”
拓跋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