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闻言，看看拓跋猎、看看葛香云，补充道：“葛姐姐，人很多，难免有人生病，也是需要医生的。医道相通，总有裨益。更何况，我猜还会有同样擅长你这一科的大夫会来。你们也可以在一起探讨医术。不过，若是你更想自由自在地在外面，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有自己的事要做，随时想走都可以。”
只是，彼此都明白，这个走就不是临时外出，而只能是离开了。
因为百里芸的身份毕竟放在这里，一旦众目睽睽之下，是不能够允许随身的大夫随意外出的。
毕竟人心叵测，万一大夫在外面被人威胁了呢？或者被人利用了呢？
别说是皇家，就是一般的豪门贵胄，内宅的规矩都是极其严厉的。府中的仆人只有职责对外的才能外出，其他人想要出府，必须层层请示。主子能给半天假回一趟家，那是恩赐。
百里芸对门客很好。但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尤其是现在她身怀有孕。一旦京城里的队伍到了，就算她想给葛香云特例，也不好开口。
那么多人看着，一个人常开特例，别的人怎么管？
百里芸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坦白、很诚恳、也说得很透了。葛香云好半天没吭声。
若不是为了百里芸的安好，其实她并不想提那天的建议。百里芸喜欢在外头自由自主的生活，其实她内心里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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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四天的万更，再一次耗尽了我的洪荒之力！今天我要睡觉，明天谁也不许来叫我起床！
第562章 少年难忘
之前经历过太多，葛香云这辈子没想过再像普通的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她现在的愿望就一件，那就是研究妇人病症和相应的医药。今后，流传下去，为天下女子造福。
说真的，之前她都快要放弃了，打算就留在百里芸门下终老。可偏偏因为百里芸的伤，她又被派了出去，四处走访，研究女子私处外伤。渐渐地，以前的志向就又活了过来。
完成差事回到长公主府，她发现生活虽然安逸，但她已经不适应了。幸好时间不长，百里芸又带了她出来。
说真的，出来这一个月，百里芸不但由着她在外面跑，还派人保护她、替她打点解决衣食住行等后顾之忧，她心里是很动容的。
她是在外面吃过亏的女人，之前又常年留驻在青楼里，非常清楚如果没有人护着，一个女人在外面根本没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也就是说，离开百里芸，她其实根本不可能继续如今这样的日子。一个女医，最多挂靠在某个诊所为妇人看诊。但即使是如此，她的见识最多也就局限于一地、一辈子的成就也就那样了。
百里芸如今怀孕一个月，守着她最多也就守一年。葛香云知道，自己该答应的。
身为门客，一直享受着恩主的清养，恩主需要时却拒绝处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是，最终她还是后退一步，跪了下去。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地开口：“我不想离开，也不想蹉跎这段时日……香云自知无礼，但……求庄主开恩！”
她和百里芸相识于江湖。当时她是在青楼行医而遭遇欺辱，而百里芸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公子。他仗义援手，救她于危难。之后见她心如死灰、孤单单在这世上无法立足，还给了她一条生存之道。
从此，她是百里府的门客。很久很久，不愿意跟任何人往来，只念着当年的少年那份恩情，苟延此生。
出京为百里芸寻找房事出路的时候，她按照百里芸的指引，见过了很多青楼女子。她们环肥燕瘦、各具风采，唯一相同的，就是对曾经救助过的那个“他”难以忘怀。
是啊，那样的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谁能轻易忘怀呢？尤其是，他萍水相逢，仗义相助，姑娘以为自己必然是得了他的青眼。谁知那人却扬鞭策马、回首一笑，就那么洒然而去了！
这样的人啊，怎不让人牵肠挂肚、辗转相思！
可只有真有幸跟他走了的葛香云知道，他竟然是个女郎！
怎能没有遗憾过呢？虽然明知自己的年龄大了他七八岁之多，但当年也不过二十许的女子，当他带走她的那一刻，她心中也是有过暗暗期盼的吧？
只是，自己从来不去深想、不敢正视罢了。
以为自己没有过奢望，以为就算有什么也早已放下。可是直到双膝终于跪下的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之前自己还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没有期盼，若是真的心静如水，为什么明知他身份高贵，一贯见到贵人能够平常行礼的她却从来不肯屈膝？
其他的门客，都是要跪的。
毕竟那人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啊！他们能跪她，没有折辱，反而是尊荣！
可她，就是不想跪！
事到如今，还矫情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不肯认清现实，私心里还是想跟那人并肩啊！
葛香云羞耻地跪在地上，窘地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明明是依靠人家才能活着的人，却奢望着不该自己奢望的，还想追求自己的志向，同时还不愿意答应恩主的差遣！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好无耻啊！
葛香云跪在地上，开口请求既不离开百里芸的庇护，又不留下照料百里芸的那一刻，拓跋猎的眉目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算是个什么东西！养条狗还知道忠心，这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百里芸也很意外葛香云会如此选择。但愣了一下之后，她便赶紧上前，亲手把葛香云扶了起来：“葛姐姐这是作甚！你不想待在队伍里，不待就是。既然你不想走，那就还是我府上的门客，这几个月，只当我派你出去专研妇人之疾吧。”
说着又笑道：“只是待我要生产时，我派人去接你，你可不许不来！”
葛香云心下羞愧，哽咽着退后叩头，发誓道：“万死不辞！”
百里芸赶紧又拉了她起来。
看着一向傲骨铮铮的人忽然这样，百里芸心里十分不好受。想了想，她很认真地道：“葛姐姐，我问你句话，你如实回答我。”
第563章 有客来访
葛香云抬头，羞惭地看着她：“绝无隐瞒。”
百里芸问：“你如今选择不留下，感觉甚是羞惭。那我想知道：若是之后来的人里面没有大夫，你会不会走？”
葛香云断然摇头：“当然不会！你身子如今这样，我怎能放心留你一人在外头！”
拓跋猎放冷气：所以呢？他不是人么？
百里芸露出微笑，又问她：“那若是，我和猎哥哥都失了今时今日的地位，穷困潦倒、寄居荒野。而我们的身子又都不好，你会走么？”
葛香云急道：“当然更不会！香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若是真到那般地步，你就是拿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离开！”
百里芸又笑了：“好。那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葛姐姐，你这么想走遍各地、这么喜欢钻研医术，我还见你做了好多的医药笔记。我问你：你是想自己留名千古么？”
葛香云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不！香云不为名、也不为利！世间的女子太苦了。我葛香云做不了什么大事，只想好好地钻研如何更好地医治女子之疾，之后广布天下。哪怕多一名女子因香云而受益，香云于愿足矣！”
“所以，葛姐姐，你有什么好羞愧的呢？”百里芸脸上露出公子哥痞痞的笑容，“我家的门客志存高远、心怀天下。而且绝对不会在小爷我落难的时候，抛下小爷远走。好姐姐，若是你真能写一本传世的医术出来，连我都能跟着赚来不少的名声。小爷我这明明是赚了呀！”
葛香云呆了呆。有点迷惑的眸子落在百里芸那张得意促狭的脸上，有些恍惚，又有些清醒。
许久，葛香云仿佛放下重担一般，长长地吐了口气。干脆利落地道：“如此，香云别过！”
百里芸殷勤地亲自给她开门：“出了冀州，我给你换一个固定的护卫，放心用啊！”
护卫轮换是为了更谨慎地避免泄露行踪。如今既然葛香云都不跟他们同路了，那自然也没必要换来换去了。
百里芸还笑嘻嘻在门口站着，一只铁臂忽然从她肩上伸出去，把门合上了。与此同时，腰间一紧，脚下一空，她被人捞回了之前的桌前，坐在了某人的大腿上。
拓跋猎的脸色臭臭的：“连忠心事主都不懂，这样的门客要来何用？你对这个女人，真是过于偏爱了！”
百里芸无奈地搂住他的脖子：“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啊！”
拓跋猎的脸顿时更臭了：“如何不一样法？”
百里芸凑到拓跋猎的耳边道：“因为她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
拓跋猎扶在百里芸腰间的手顿时一紧：“她是……”
百里芸非常确定地摇头：“她不是！正因为不是，我才更觉得难能可贵。在大周，女子被要求的是三从四德、是相夫教子。可是葛姐姐她不但靠自己的一技之长努力生存，而且有一份非常珍贵的兼济天下之心！”
百里芸低声道：“可能在你看来，门客和仆人一样，为主子誓死效忠是必备之德。可是在我们那里，没有主子，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即使是老板和上级，也不能剥夺属下追求自由和梦想的权力。我们会尊重真正有梦想的人。我们敬重能够为了梦想去拼搏的人！”
拓跋猎不喜欢听这些，他眉头皱起，但最后还是无奈地又放平了眉峰，轻轻地在妻子的小嘴上落下了一个吻：“随你吧。怎样都好，只要你喜欢。”
夫妻俩正在隔间里你侬我侬，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狮驼压低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紧张和兴奋：“公子，有客来访。”
又有客？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月前，闵圭找来的那次。可那次是约的。这回他们没约人啊！
狮驼亲自过来禀报，肯定是两人熟识的人。难道是百里柔？
百里芸吓得从拓跋猎腿上跳下来，苦瓜脸道：“猎哥哥，你说我们现在从二楼跳下去，来不来得及逃走？”
拓跋猎当真就伸头看了看楼下：“底下没人守着，没问题。”
百里芸傻傻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猎哥哥，我看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宠坏了！算了。不管来的是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罢，一撩袍摆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扬声道：“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包厢门打开，一人长身玉立、笑意殷然地快步走了进来。待绕过屏风看到后头坐着的两人，尤其是男装打扮的百里芸时，一愣。
百里芸看到他，也是一愣：“咦？你怎么在这儿？”
第564章 最佳哥哥
“姑姑！”来人一脸欢喜濡慕，不是太子屠果是谁！
狮驼生怕主上误会，忙积极主动地禀报：“主上前脚进城，黄老爷和果少爷后脚到了城外的庄子。果少爷等不及想见主上，暗卫便联络了属下。”
百里芸便明白了。
冀州城是长姐百里柔生活的地方，按说百里芸设置暗桩时应该避开这里，以免长姐误会。可百里芸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正是因为这里就是百里柔生活的地方，她反而在百里柔刚刚赐婚给冀王的时候，就在城外买了庄子、城内买了店铺，都设置成了自己的暗桩。
没办法，她向来安全感不是太够。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家人有一种比旁人更强的保护欲，总担心家人不要有什么意外，导致自己一不小心失去了他们。
所以这次到了冀州，她和拓跋猎就是住在城外的暗桩里。
而太子屠果已经开始学着接手她的暗桩网络，来到冀州时，也会去到那里也就不稀奇了。
只是不知道他如今是怎么跟景泰相处的。没想到竟也肯带老皇帝直接住到暗桩里去了。
屠果欢喜地朝着百里芸和拓跋猎行了礼，目光雀跃地在百里芸小腹处绕了一圈，又在百里芸脸上绕了一圈，高兴得几乎前言不搭后语：“姑姑你这模样真新鲜！姑姑原来我要做哥哥了！呵呵呵姑姑我好开心！”
百里芸看他高兴得那个傻样儿，忍不住心中也是欢喜，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啊，你都要当哥哥了！以后要有当哥哥的模样哦！”
屠果的个子高出百里芸半个头，见百里芸伸手，立刻习惯性地小狗狗一般地低下头让她摸摸头。
一边低头让摸，一边十分享受、兴奋地喋喋不休：“姑姑，你放心！等弟弟或者妹妹生出来了，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她）！我亲自带他（她）玩、给他（她）讲《幼学琼林》、给他（她）做好吃的！我会做世上最好的哥哥，永远不让任何人欺负他（她）！”
百里芸伸手的时候，拓跋猎的眼睛就不动神色地眯了一下。不过见媳妇儿正欢喜，又是主动伸手的，他也没阻拦。只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到放洗手水盆的地方。
拿起布巾在水里揉了揉，拧干。然后走回来，拿起媳妇儿的手，低垂着眸子细细地擦拭。
恰好百里芸也收回了摸摸头的手，也没注意就由着他擦了。擦完她也正好笑吟吟地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先出去逛逛，等出了城回了住处，再慢慢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