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起身。出门的时候,百里芸当先出去,拓跋猎和屠果在后面齐齐迈步,打算贴身守护在他身后。
一抬脚发现对方跟自己同样的意图,两人抬眸对视了一眼。
拓跋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那眼神和表情明显是在说:“边儿去!”
他家媳妇儿,忍着她主动碰碰小狗崽可以。想让他把守护的位置都让出来,可能么?
屠果看懂了。但除了百里芸,他对别人可半分没有客气的习惯。他的下巴抬了抬,微微给拓跋猎摆了个侧脸,眼神斜睨过来。明显也是在说:“靠后!”
平日里霸占着姑姑也就罢了,如今他和姑姑喜相逢,不说他对姑姑的想念,就凭他堂堂太子的身份,除了父皇,谁敢走他前头!
就算是实际身份是他皇祖父的那人都不行!
当然,姑姑不算。
哼!别以为他没看懂拓跋猎特意给姑姑擦手是什么意思!
百里芸已经迈步走出了包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人完全互不相让,各自挡了一半门口,竟是谁也没跟上。
狮驼面朝着百里芸,在走廊上恭敬地站着,倒是把两人剑拔弩张的这一幕收入了眼中,心里顿时掀起了一波巨浪!
主上!驸马爷和太子爷杠上了!您看见了没、看见了没!
嗷嗷嗷,两人到底谁能取胜?好期待啊有木有!
说来似乎话长,但实际上从百里芸迈步出门,到两人眼神对视、狮驼心中捂嘴尖叫,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只见拓跋猎唇边浮现一丝冷笑,忽然无声无息地出手,手指在屠果颈后一按、一拨,轻轻松松地就把屠果拂到了一边!
那力道,恰到好处。屠果挣扎之下也不过是身子侧歪了一下,既没有跌倒,也没有碰到门框发出声音,更没有肉搏的击打声。
百里芸恰好走出去之后回头,朝身后笑道:“听说冀州的柳编技艺超拔,我们去见识见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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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陪母上大人去医院,晚上有培训课,明天后天两个白天培训课,这三天都只能更3章。大家不要等。后面如果空,我会尽量多。
第565章 帝王心性
身后,拓跋猎已经拂开碍眼的人,紧跟在了媳妇儿身后。见她回头,刚刚还冷目某人的俊美眉眼中满是柔和:“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拓跋猎身后恰好连脸都露不出来的屠果心中怒摔:……那些平时陪练的侍卫总是说什么他武功扎实、本领高强的话,原来都是骗他的!回去之后通通五十大板、全部换掉!
从今以后,他要每天再多腾出来一个时辰练武!他要打败拓跋猎这个该死的霸占姑姑的强盗!
冀州城中有一座酒楼是百里芸的暗桩。一行人逛了一会儿街、看完了柳编之后,来到这座酒楼,进了主人家才能进的酒楼内院,这才算是真正可以放心地说话了。
知道姑姑关心,屠果主动把分开之后皇祖父和他做的事说给她听。
不能不说,景泰虽然被死亡之后一直在跟新帝闹腾,但当真看到江山社稷的继承人还这样那样不懂的时候,他是真的担心、真的用尽全力在教导他的。
虽然,屠果其实有一半的傻气都是装的。
后来精明如景泰,教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屠果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蠢了。
屠果以为他会发飙,没想到景泰发现孙子骗了自己之后,挺高兴。
他十分欣慰地对他说:“苍天有眼!总算你还有那么一点帝王心性,尚属可造之材!”
然后,景泰帝便摸到了教导孙子的门道。那就是一边给他讲解大周天下上上下下的政务、州县郡府事宜、君臣之间制衡人心之道,一边真真假假地骗孙子。
孙子要是能识破,算是勉强。能应对,算是及格,能不动声色地骗回去,才算是合格。
要是连识破都做不到,那就是蠢材,拿鞋底抽。
不要怀疑,老皇帝如今反正也不怎么要脸了,讲着讲着突然脱鞋打孙子这种事儿,做得不要更顺手!
当然,后来屠果得了教训,一见景泰手往下放就跳开,没让他再那么容易打到。
但,说实在的,屠果小时候那种阴暗的因子被勾起来了。
几岁的时候就能扮猪吃虎,一个一个地设计残害欺负自己的宫女太监,论起人心算计,屠果怎么可能会傻呢?
阴暗伪装的心性被景泰激发,很快,一再吃瘪老皇帝就惊喜地发现,自家孙子是个当皇帝的天才!
景泰当年为什么迟迟不立皇嫡长子屠昌为太子?说白了,就是觉得这儿子太光明、也太轴啊!
当皇帝,那么轴怎么能成呢?太容易被奸诈的臣子和后妃、甚至宫人设计利用。皇帝的脑子玩不过手下人,江山怎么能稳呢?
就好比太后要弄死他这个夫君,可屠昌身为新帝,竟然暗地里把他这个父皇给救了下来。景泰打心底里从来就没觉得这件事儿子做得对!
自己能活着当然比死了好。但要让他评价,景泰觉得自己儿子这心软的毛病真是身为一名皇帝的耻辱!
还是这个孙子好啊!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阴险的时候阴险,该狡诈的时候狡诈!
有一回,景泰说话的时候把孙子惹恼了。屠果猛地一下暴怒,捏着他的脖子都差点儿把他掐死!
这才是帝王心性!如此,才能成就千古明君!
原本,从自己当皇帝的最后两年,景泰都快忘了自己的人生梦想是做一名千古明君了。可如此优秀的孙子让他的梦想又觉醒了!
他自己没抵挡住晚年诱惑,千古明君的梦已经毁了。可他可以教导出一个真正伟大的明君来啊!
接下来,景泰的赤诚和狂热都把屠果给惊着了!
之前教导孙子为君之道时,老皇帝多少还维护着自己的脸面。自从被孙子掐了之后,他根本连脸都不要了。
从当年当皇子、到后来当太子、再到后来当二十年皇上。所有犯过的错、耍过的花招,甚至对下属和宫妃用过的一些阴私伎俩,他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给孙子长见识!
日日夜夜、孜孜不倦!
刚开始,屠果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后来,屠果就震惊了!
震惊之后,又有一种很别扭的感动。
屠果看着百里芸的眼睛,迷茫得仿佛一个来到岔路口的孩子:“姑姑,原本我们是没打算来冀州的。可皇祖父说,藩王一事,向来是朝政之要。我一定要亲自到藩地来一趟。见一见、体会体会国中之国的滋味。
他说,当年冀王求娶冀王妃,怀化将军曾经设三关试探,皇祖父当年也认为冀王并无夺嫡之心。可人心是世上最易变的东西。防范永远都不能少。”
第566章 姑侄私语
屠果苦恼道:“姑姑,我知道皇祖父太过多疑是不对的。可我其实也想过,父皇只有我一个儿子,若是我们父子出事,冀王和襄王之间,冀王就是最可能的皇位继承人。甚至,只要父皇有个什么不测,只要我根基不稳,冀王和襄王都能发难。
冀王现在没有夺位之心,可是之后呢?谁能保证他一辈子不会变?
以前,姑姑教导我,我若为君,不得多疑猜忌、不得构陷忠臣。姑姑,我急着来冀州,急着来找你,其实我是有点怕。
皇祖父教的很多东西,我觉得不全对,可也不是都不对。甚至,很多东西我都觉得相当的有用。可是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跟以前姑姑教导我的观点相冲突的。
姑姑,我害怕我变成姑姑不想要的样子!我怕以后姑姑会不要我了!”
屠果说这番话的时候,拓跋猎并不在屋内。
他虽然挺不爽这小子,但还不至于小气到不让百里芸跟这个名为姑侄,实际上相当于的养子的家伙单独说几句话。
不过他也没打算太宽容地让他叨叨太久。
算着两人叙话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拓跋猎背着双手来到门前,停了停,准备推门进去。结果就听到了这番话。
说实在的,虽然早知道这姑侄俩的感情不一般,但百里芸私下里到底是如何跟屠果相处的,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屠果的这番话,真真是让他也难免吃了一惊!
屠果小时候读书正式启蒙是百里芸做的,这他知道。可百里芸竟然还教过他为君之道?
两人年龄虽然只差一岁,但实际感情上是养母子的关系,百里芸会教导屠果做人,这个不奇怪。可,为君之道?
拓跋猎下意识的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这种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拓跋猎心中正自翻江倒海,就听屋内百里芸的声音叹息一声,陷入了沉默,停了一会儿才道:“果儿,你能这么敏锐地察觉自己的内心,然后坦诚地告诉我,我很欣慰。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做事的一套准则,每个人都不一样。别说我的准则跟父皇不一样,就是你,将来也必然跟我、跟你父皇都不一样。
我不能贸然地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就说自己是对的、父皇是错的。毕竟他当过十九年还不错的皇帝,而我一天都没有做过。
从当皇帝的手段来说,当今世上,没有人的经验和见识胜过父皇。他能把这些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是你的财富。即使是与我的理念不同,我也建议你好好地听着。
可是手段不是一切,这一点我希望你永远切记。
你也说了,父皇毫无保留地热心教导你,是想让你替他圆了千古明君的梦。这是他的愿望。从他的角度来讲,无可厚非。从你的角度来讲,利大于弊。
可你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手段永远都不要大于目的。不论你最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帝王,无论以后我会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希望你不会成为孤家寡人。
果儿,人永远都不要为别人活着。我不是帝王,我不会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交托给你。我能交托给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你,果儿,你自己的人生。
还记得好多年前我在百里府的小校场上给你说过的话吗?你小时候为了生存,不辨善恶,不是你的错。但现在你长大了,若还分不清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你已经这么大了,你懂得的很多问题姑姑我也回答不了你。可你若问我,想让你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当年告诉你的那句话。
我希望你这辈子。能昂首挺胸地活在人世间,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拓跋猎听到这里,转身离开了几步。之后一直站在院中替他们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没有再进去打扰他们两人说话。
屠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眼睛微微有些红,显见是哭过了。但下了台阶走了几步,一抬头看见拓跋猎站在那里,脸孔立刻一板,身上的气势也是很足的:“姑姑有了身孕,希望驸马好好照顾。”
拓跋猎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淡漠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擦肩而过时,平淡道:“以后跟长辈说话注意礼数。要叫姑父。”
屠果一哏。扭头冲着他背影恨恨叫道:“缺什么给我说!你要敢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让我姑姑受了委屈,我让你万劫不复!”
回答他的是拓跋猎理都不理地“哐”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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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竟然把屠果和宝宝的辈分写错,哥哥写成了舅舅。潇潇留言告诉我之后,已经改了。之前看的是舅舅的可以刷新一下。抱歉抱歉啊,太忙,糊涂了!
第567章 王妃双胎
原本刚见面的时候,百里芸是打算出城之后去庄子里看看景泰的。可是知道景泰到冀州的打算之后,百里芸没打算再见他了。改为让狮驼去把庄子里他们的行李拿过来,他们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了。
屠果要如何对冀王加以适当的防范,百里芸不想去关心。
冀王身为藩王,身份的敏感永远都在那里。连景泰这个亲爹都如此,太子要适当地做一些未雨绸缪的防范也无可厚非。
百里芸靠在拓跋猎的身上:“上一世里,我看过一个电视剧叫琅琊榜,剧情和演员都特别好。其中有一个细节,男主梅长苏有个下属叫童路,梅长苏很信任他,但同时也准备了牵制他的手段。梅长苏对后来的皇帝说,信任下属和以防万一,两者之间并不冲突。我到现在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拓跋猎没有说话,为她取下发簪,用手轻轻为她梳理着如云秀发。
百里芸叹了口气,猫儿一般往拓跋猎怀里窝了窝,声音带上了几分软糯:“猎哥哥,还是跟你出来最好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开开心心地就好。”
拓跋猎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放心,不管到哪里,以后只要有我在,你都只管开心。”
他知道,她感叹跟他一起出门在外的开心,是烦恼即将到来的管束。那他便应许她,即使所有人都要求她如何,他都会替她支应一切。
有他在,她只需自己开心。
几日后,从京中出来的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冀州城外。冀王妃身子已重,不便出行,冀王带着四岁的小郡王屠睿和六岁的小郡主屠敏到城门迎接。
长公主玉驾上,百里芸已经换回了身份,跟拓跋猎一起,锦衣华服坐在高高的撵车上。李氏和百里止另坐了一辆马车。
冀王接到人,城外见礼时见到与李氏一起下车的百里止,愣了一瞬,笑道:“我竟不知夕惕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