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屏退金甲
他心里门儿清得很。长公主跟皇上有话要说，他到底要不要留下，不是看皇上的意思让不让他留，而是要看长公主愿不愿意让他听。
皇上跟这位娇主的关系，可是比他亲。
他要是敢当着这位姑奶奶的面儿显摆自个儿在帝王身边的心腹大总管地位。等这位姑奶奶一走，保管明儿个皇上的心腹大总管就不是他了。
百里芸朝着门外抬了抬下巴：“烦劳于公公亲自去到门口守着。”
于公公一个吭儿都没打：“喏。”
于公公出去守在了门口，初平帝定定看了百里芸一眼，起身从御座上走了下来。
等他来到了面前，百里芸却又道：“皇兄，请屏退金甲。”
初平帝眉峰霍然一跳。
这绝不是一个允许被执行的正常要求。即使是皇后、太后，甚至是太子、或者是景泰没死的时候，都不能够对皇帝如此要求！
提都不该提！
然而，初平帝仅仅是凝望了百里芸一瞬，便真地那么做了。
他信嘉怡。若无必要，她绝不会如此逾距。连他的贴身金甲暗卫都不许在，那必然是天大的事，除了他，任何人都听不得！
果然，待听完了百里芸三言两语说明缘故，初平帝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百里芸咬咬唇：“你……会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抬高贞儿的身价，才……”
初平帝猛地回过神来，一抬手打断了百里芸的话。
百里芸闭嘴，看着初平帝不语。
初平帝深吸一口气，忽然退后半步，抬手躬身，认认真真地给百里芸行了一个平辈的谢礼：“妹妹，多谢你！”
大周皇帝，九五至尊，论理万万不该如此。可这一礼，初平帝行得是心甘情愿，依旧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动容和感佩。
百里芸眼圈儿微红，侧身避开了皇帝的礼：“我身为母亲，却是拿了贞儿的性命在赌。请兄长恕我无法安心身受此礼。我不知老大人说的会不会成真。也不知就如此贸然地告诉皇兄，是否会反而令你猜忌。只我还是那句话：贞儿是我亲子，我断然会护着他。但果儿也一如我家孩子一般，我也断不能看着他出事！这两个孩子如今就放在一起，还请皇兄小心看顾！”
百里芸说得艰难，初平帝岂能看不出她其实心如刀割。当即无比郑重道：“朕以身家性命、大周天下社稷为誓：必定护此二子周全！皇妹但请放心！”
百里芸去前殿找皇帝说话的当儿，太子屠贞心满意足地抱着弟弟往东宫走。
拓拔元贞颇为顾虑男子汉让人抱着走的体面问题，几次一本正经地要求下来自己走，可都被太子拒了。
太子如今也多少摸着了元贞的脾气，说话都是按着元贞的路数，颇为奸诈。
头一回，拓拔元贞严肃脸说：“太子哥哥，贞儿是男子汉，不该老让人抱着，下来自己走才是。”
太子也便严肃脸道：“不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男子汉的力气要用在最当用处。待会儿哥哥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请贞儿帮忙，这会儿贞儿的力气可得省着点儿用！”
元贞一听，顿时抿紧了嘴巴挺直了小身子，颇有一种天将降大任的威严感。既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力气省下也是要得的。
太子忍不住在他的发顶偷亲了一下。
第二回，拓拔元贞见太子哥哥纵然是脚步飞快，但抱着自己走了许久还是未到，便蹙着眉头道：“太子哥哥的力气不需省一省么？为何不唤轿撵？”
太子心中默道：有了轿撵你肯定就要自己坐，不肯让哥哥我抱了。
面上却是一片郑重道：“哥哥与你的状况不同。贞儿教养得好，平日里张弛有度、习武、习字、跟父亲操练都不耽误。可哥哥揽得事务太多，整年整月地案牍劳形，竟将身子都快要废了。若是行路时还都要用轿撵，这身子可就越发地不济了。”
太子身后紧跟着的东宫太监总管石公公一个趔趄，差点儿栽扑到太子身上！
我的个太子殿下，东宫的侍卫们这些年都快让您操连成金刚不坏之身了，您说这话亏不亏心！
元贞却是不知就里，闻言，怜悯地看着太子哥哥额角的微汗，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是比我爹差远了。既如此，太子哥哥多走走也好。”
他爹就算是扛着他绕着军营跑三圈儿，头顶都不会见一丝丝汗的，呼吸都不会乱一分！
这回换太子脚底下一个绊子差点儿栽倒了！
不气不气！
第688章 六年之间
太子安慰自己，拓跋猎那武夫是他亲爹，贞儿不懂事，儿子盲目仰慕亲爹是正常的！
他不生气！
眼看着快要到东宫，最后穿过一段御花园的池塘边九曲回廊时，不巧另一面一群宫装丽人走了过来，端端跟他们迎了个对面。
却是优容、彩屏两位长公主和那宫中如今独一份儿的公主屠皎，领着一大群宫娥逶迤而来。
话说百里芸离京的这六年里，京中着实也是有些变故了。其中与百里芸的地位最相关的就是明面上看，她已经不再是大周朝唯一的长公主了。
其实这也是谁都能想得到的事。百里芸再受宠，到底是外姓女，如何能一直压着真正的金枝玉叶一筹？纵然旁人不敢议论到帝前来，屠家的宗室们也是要劝谏的。
更何况，百里芸后来还嫁做了藩王嫁的儿媳妇。这身份，就更不适合压在皇家正出的公主上头了。
皇帝若是真为百里芸好，也是不能长此以往，否则就是把百里芸和百里家慢慢地架在火上烤。
因此，景泰所出的唯二两个亲生女儿优容和彩屏，迟早是要晋位为长公主的。所缺的，不过是当年优容弄坏了自己的名声，需要她自己好好刷新罢了。
而优容显然也是十分清楚明白。而六年前所谓佛光沐浴，便是她刷新名声的开始。
她也是个吃过亏、有决心、有悟性的，这一装还真就一直装了下来。最起码出了她的公主府，那永远是非常尊贵典雅的一副姿态。不但结交京中权贵家内眷处处与人为善，对待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后宫中诸人也是一派恭谦。宗室那里更是着意讨好，一两年下来，京中便好评如潮，很是吃得开。
这么刷了两年。此时宗室也替她和彩屏上表，说原本按制，新帝继位，两位先帝所出的公主就可晋位的。当时优容公主私德有亏，彩屏公主又年幼不好越过长姐，这才耽误了。如今优容公主已经改过，誉满京华，就不要再压着两位公主了。
更何况如今连两位的侄女儿屠皎这位新一辈的公主都要长大了，两位姑姑还跟她同一位份，着实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初平帝就正式颁布了旨意，晋封了优容和彩屏为长公主。
彩屏对这些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那年她就快要出嫁了。想想身为公主嫁给百里止，和身为长公主嫁给百里止，她觉得除了显得尊贵些，还会显得老些。
因此得了晋升的旨意，她除了规规矩矩谢了恩，没多想也没多做。
然而优容就十分地乖觉，不但显得非常感恩戴德地郑重谢过了皇上恩典，还到后宫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恭敬地谢恩、表决心。完了还亲自备了礼，让心腹人送去了几个宗室贵亲的家中，热忱地表示了谢意。
宗室对她就更加满意赞赏了。
若是故事到这里打住也就罢了。然而，后头又出了峰回路转的变故。
彩屏成亲，已经避居后宫佛堂的德太妃被请了出来，送亲女儿出嫁。彩屏的舅舅、前南陵侯邕贵也来了。
当年景泰死前，亲自带着太子屠果到南境，看到了南境真实的现状，也遭遇了南陵侯邕贵的追杀。景泰因此没能多拖一两年就死了，太子因此愤然。
但太子是个在大事上极擅隐忍的，虽则已经掌握了一些南陵侯的罪证，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斩草除根前，一直不动声色。
然后一朝出手，就是雷霆之势！
那时候，邕贵抵死挣扎。然而即使大多数罪状都有他安排的人顶了去，还是有几桩罪状，他无论如何抵赖不得。
但他到底有勋爵在身，老南陵侯当年又是忠心耿耿、军功磊磊。就是邕贵自己，身上也是有着好几条军功的。他赤膊绑了荆条上殿请罪，又发动了朝堂上多年来经营的人脉、还有武将唇亡齿寒的情绪，纷纷为他求情，一时竟是杀他不得！
太子深恨自己处事还是不够老辣，不能够查抄了南陵侯的满门已是遗憾，又岂能饶过了他？最后双方死咬之下，初平帝平衡大局，拿南陵侯父子两代的功勋抵顶了邕贵所犯之罪，消除了军功、免除了爵位、收回了南境的兵权，只给了邕贵一个“游击将军”的虚衔，留了他的家财和人命。
邕贵一副洗心革面状，回到京城原来的侯府，改了个门匾作游击将军府，过起了“清心寡欲、谦逊自洁”的日子。
这件事刚刚尘埃落定，彩屏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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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晚上贴。
第689章 凑成一对
长公主下降百里府，从宫中到朝廷文武百官，无不到场道贺。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优容长公主竟就和前任南陵侯邕贵对上眼了。不过说来也是，同是洗心革面人士，论属性是一个科的。
此时的邕贵人到中年，早就死了发妻，正是精壮鳏夫一个。而优容长公主年已三十，也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也不知两人各自存了什么算计，没两天就两相显出一副“相逢恨晚”之态。之后翻过年没多久，优容公主便求到了初平帝眼前，求他赐婚。
初平帝是知道太子深恨邕贵此人的，并不肯给他当朝长公主驸马的这份体面，没有立刻答应优容，但也没立即就回绝她。
不是顾念优容的面子，而是考虑自己的肱骨之臣——国舅闵圭。
优容寡居多年，一直惦念国舅闵圭，不知为此给闵圭惹下多少麻烦。之前七八年间，闵圭也不是没有订过亲，可是无论他订下什么样的亲事，最后总是成不了。
起初初平帝还以为是他自己不上心，暗自还疑心过是不是闵圭放不下对嘉熠的情愫，以至于痴心难改。谁知后来有一次君臣两人喝了一点小酒，私下里推心置腹，他略略地点了舅兄几句，闵圭懵了
然后闵圭就苦笑着告诉了他实情。原来是优容公主在背后一直作祟，破坏闵圭的婚事，想要让闵圭尚了她。
初平帝当时真是颜面无地！
优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他这个做哥哥的岂能不清楚？就她那样渔色度日的品性，就是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进士举子，初平帝还嫌她腌臜了人家。她竟还敢如此搅扰当朝国舅、皇帝的肱骨大臣？
可偏偏，优容又的确是他的亲妹妹、大周朝扎扎实实的公主！皇室给了她这份尊荣，这是她的血脉里注定该得的！
初平帝太过丢脸，原想好好训诫优容一番，令她今后再莫要骚扰国舅的，可是被闵圭劝止了。
闵圭求初平帝莫要对优容公主挑明此事。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闵圭也难得豁出了面皮：“请皇上恕臣不敬。优容公主此人，表面光鲜，内里之厚颜绝非常人可比。当年贵妃娘娘孝期未满，她便在迎冬宴上觊觎臣和刘晋二人，便可见一斑。”
闵圭苦笑道：“当年尚自如此，如今十年过去，十年来她府中优伶面首不断，人多时还常常同时由三五人伺候她一人，可知其寡廉鲜耻之极矣！皇上训斥她容易，若是她干脆挑明了此时，豁出去非要让皇上给她和臣赐婚，臣以后就更难娶亲了！”
其实，还有更恶心的，闵圭实在说不出口。优容公主府中常年搜罗长相与他相似的面首，越像他，床笫间越受宠爱，简直了！
初平帝的脸都没处搁了！但，他也知道，闵圭说的是事实。
如今，好不容易优容主动要求赐婚邕贵，若是不允，感觉有些对不住大舅哥啊！
初平帝召来了太子，征求太子对优容请求赐婚一事的看法。
太子森森冷笑两声，道：“好极！一对儿不要脸的腌臜货，凑成一堆也方便。”
是挺恶心，或许两人狼狈为奸之后也更难对付，但真收拾了那天，一对贼夫妇砍起来也方便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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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累得不行了！上班之后又赶了三四个小时车到异地听课。今天第三章先这样，明早要能爬起来得早，就有更。爬不起来，一上午就没更……
第690章 不输气势
于是，优容长公主就此和前南陵侯邕贵凑成了一对。
哦，准确地说，是邕贵尚了优容长公主。
优容长公主是个有心术的，但到底缺些魄力和硬势力。而邕贵在军中多年，暗中颇有死忠的人手。他进了优容的长公主府后，长公主府很快就防备得跟铁桶一般，竟是寻常消息再也漏不出去了。
若不是像皇帝、太子、闵圭这种掌握着消息的特别人士，外人从此后都只知道优容长公主与驸马成婚后彼此谦恭礼让，甚至被传为京中恩爱夫妻的典范。
而对于皇帝、太子、闵圭那三个人来说，长公主府的腌臜事但凡不牵涉到国事、不有违律法，与其揭出来让普天下看大周皇室的笑话，还不如装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