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亲近,但随即面色变得凝重:“你听好了,你没有到过这里,也没有看到过我,懂吗?”
这是警告,花柔不傻,自然乖乖点头。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你要记住,这个秘密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就得死。”
最后一句,多么直白的威胁啊!
花柔使劲儿点头,表达着自己真的明白。
“快走吧!”男人让开一步,亮出了门。
花柔立刻迈步就跑。
“慢着!”
刚到门口,身后却是这两个字,花柔虽然恨不得夺门而出,但是她想到了那人手里的短刀,还是乖乖地站住了。
不过,她心里毛毛地像是爬满了蜘蛛……这份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双肩缩起微微颤抖,眼更是紧闭在了一起,头都不敢回……
男人此时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帕子走到花柔面前递给她,刚要说话就看到了她那闭眼害怕的样子,他有些错愕,但目光随即落在了她脸颊的血迹上,直接抬手去擦她脸上的血。
轻蹭脸颊……什么情况?
这奇怪的感觉令花柔惊恐睁眼,像看一个变态一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家伙,在……在做什么啊!
男人看见花柔眼里的惧色与戒备,尴尬解释:“你……脸上……沾上血了。”
“什么?”
“刚才,捂你嘴时,不小心蹭上的吧。”男人尴尬的神色越发重了。
花柔深吸一口气:“那现在,我……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刚一点头,花柔就立刻冲了出去,如同逃离野兽魔爪的柔弱小兔。
男人一手拿刀一手拿着手帕,满身血污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花柔的背影,眉微蹙地嘟囔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可怕!这人好可怕!
花柔惶惶不安地抱着包袱往前院里跑。
这唐门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每个人都凶巴巴的,院里还藏着这种恐怖的房间!还有这种变态存在……
花柔打了几个哆嗦,使劲儿地搓了搓胳膊。
不行不行,这地方绝对不能久留,等我弄清楚我娘和这里的关系后,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当花柔拎着包袱走进主厅时,唐九儿正合上一个红色的漆盒。
“怎么这么慢?”唐九儿冷冷地看着她。
“呃,我,洗漱得久了些……”
唐九儿的眼神从花柔的脸上落到她手里的包袱上:“唐门不关心你的过去,你也无需记挂。”
说完她起身走到一边触碰了一支花瓶,墙面竟左右裂开,露出一些铜柜。
花柔很惊讶,她头一次发现这墙体里还能藏着柜子!
“找个柜子把包袱放进去吧!”
花柔闻言一愣,看了一眼唐九儿,见人家还是一张冷冰冰的脸,略一犹豫后,走上前打开柜子把包袱放了进去。
唐九儿上前把柜子关上,上了锁,一转身就把锁匙丢给了花柔。
花柔没想到唐九儿会把钥匙给自己,登时心里踏实了一些,随即也有一些小懊恼:早知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想翻包袱,我就该把那些东西收进这柜子里才是安全的啊。
“今日是唐门各房内门遴选的日子,你与我同去。”
唐九儿还原了墙面,丟出一句话就往外走。
“内门遴选?”花柔没有听懂,但唐九儿已经走了,她只能追在后面奔了出去。
第29章 唐箫
花柔不知道什么是内门遴选。
她跟在唐九儿身后大着胆子问了两次,唐九儿先是一声不吭,第二道时,她则说:“自己看。”
如此懒得多言的态度,让花柔很受伤。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不爱说话?是他们本来就话少,还是只对我这样?
花柔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非常讨人厌时,她和唐九儿已走到机关房院落外,此时唐贺之正好带着机关房弟子走出来。
这一大票人,热闹地簇拥在一起说说笑笑,明明大家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马尾,可是慕君吾却气质出众,如同鹤立鸡群般的显眼,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慕大哥!”
花柔蹦跳起来冲他招手,看着身材颀长的慕君吾,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这里和她最熟的可只有他了。
可是……
慕君吾非常平淡地扫了她一眼,连个点头都没有的就转头看向前方,反倒是他身边那些机关房的弟子倒看着花柔,窃窃私语起来。
尴尬!很尴尬!
花柔悻悻地收了手,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快走!”
唐九儿挂着不悦之色在前方回身催促了一句,花柔顺势往前小跑,而后低着头跟着毒主往前走。
她们身后,唐贺之看了看她们两个,又看了一眼慕君吾,略略地摇了摇头,这才一招手,带着机关房的一票弟子们走在了她们两个的后面。
机关房的弟子们凑在一起,自是叽叽咕咕。
“真是稀罕,毒房有人了?”
“想多了吧,听说就只是个洒扫。”
“别说了,他们一起的。”
弟子们撇嘴,耸肩,议论之声即使压低也很清晰,慕君吾充耳不闻,没有一丝表情回应,完全就是个局外人的态度,但他的眼神却落在花柔的背影上,并未挪开。
花柔哪里知道身后的一切?
她就知道今天她诸事不顺,所以一路低着头意兴阑珊地跟着唐九儿走,直到听到热闹的嘈杂声爆在耳边,才抬头向前看去。
昨日里那个空旷的广场上,此刻人山人海。
三层高的高台上彩旗招展,看台下是三块用彩绳围出来的比斗场地,在比斗场地的后方是搭建起来的围观看台,热热闹闹的人们正拥挤在那里,一片一片的聚集,仿若盛开的花瓣,又更似摊开的六折扇面。
唐九儿一声不吭地带着花柔走进了这扇面看台中,很奇妙的是,她经过的地方,不管是多热闹的聊天,都会瞬间安静下来并迅速给她让出路来。
于是跟在她身后的花柔,不但一并享受了众人的避让礼与注目礼,更有一种被人特殊对待的感受。
毒主很威风啊!我们寨里就是寨主出行也没这场面啊!
花柔内心感慨,但很快,她发觉不大对劲儿。
因为当唐九儿带着她坐入从左到右第二块区域后,唐贺之也带着机关房的弟子入内了!
众人不但没有刚才那般“恭敬无比”的退让,更没有那份鸦雀无声。
特别是当机关房的弟子进入高台坐满了最左边这片区域时,花柔才发现整个高台上,除了她和唐九儿这个区域空荡荡外,其他区域全部都是满满当当的。
这个……
花柔瞄了一眼唐九儿的背影,终于明白毒房在整个唐门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好像大家与毒房非常非常地不亲近……
“姥姥来了!”
有人高喊,继而广场上热烈的气氛变得有了规矩,大家纷纷起身恭迎,花柔见状跟着站起来伸脖张望。
她看到了姥姥,她手持金杖,精神矍铄地在红姑的陪伴下走上了那座三层高的方形塔台,站在那只巨大的铜眼之前。
金杖杵地,没有任何声音,但整个广场却在这一瞬鸦雀无声,仿佛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各房校考人员出列。”
花柔闻言惊讶地看向四周,她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姥姥的声音,那么的清晰与洪亮。
此时,她看到整个看台处,有几个人陆续走出站在了各自区域的前方。
当然她这块走出去的是唐九儿。
花柔将目光转去了周遭,诡异的发现,他右边区域前没有人,而那个区域最前头站着的人居然是昨天问她懂不懂火器的那个矮胖老头。
“火器房?”姥姥的声音响起,那个矮胖老头上前一步高声作答:“门主,火器房依然由六两校考,不过他此时还未出关,估摸着还有一会儿。”
“火主,你门下弟子众多,除了唐六两别人就不能用了吗?”火器房右边区域坐在头前的中年男人微笑而言。
火主挂着“你管不着”的表情怼了回去:“我就喜欢用他。”
“紫枫可是你门下大弟子,不如……”
“我火器房的事,家主你少操心!”火主说完扭头看向一边,像一个任性的孩童在发脾气。
家主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言。
“六两还没出来,就由紫枫先来校考吧!”他任性,姥姥却并未买帐,随着姥姥的话音落下,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喜出望外地走了出去。
花柔清清楚楚地看到火主瞪了那人一眼。
这老头,对自己的弟子这么偏爱啊!
花柔很好奇地观察整个火器房区域的人,大家的表情都很平淡,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老规矩,暗器房打头!唐箫和飞燕你们负责校考选拔。”姥姥说完将手中金杖往祭祀台上一插,高声宣布:“开始吧!”
先前站出的几个人中,有一男一女当即走向了广场,其他人都各自坐了回去。
与此同时看台中间有一块区域的弟子,哗啦啦地走下看台,他们迅速且有秩序地走到了广场上的三块交手场地前,而后有一些人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场地,继而同时开始了较量。
花柔哪里见到过这样热闹地阵仗?她踮着脚,睁大双眼的看着大家来来往往。
这里的交手,可不是两两相对,而是混战!
一个场地里就有七八个人,他们当中有的各自为战,有的则是结成派系,齐力对抗。一时间腾挪飞踹,掌风劈砍,看得花柔瞋目结舌,看得围观弟子们呼声阵阵。
渐渐地,花柔发现,在比斗的这些人腰间的图案全都是羽毛。
羽毛?看来一个区域的人是用一种图案的腰带啊!
花柔当即从右到左的扫了一圈,于是她依次看到了红色的水滴,飞针,羽毛,外圆内方的钱币,火焰,黑白葫芦,以及星辰。
花柔眨眨眼。
姥姥刚才说暗器房,那腰带是飞针图案的是不是就都是暗器房的……等等!
花柔想到了先前遇到的那个变态,他腰间的图案就是飞针,立刻她在第二块区域里扫,但寻了半天也没找那张浓眉大眼的脸。
咦,难道我猜错了?
花柔抠抠脑袋,往场地上看,结果就看到了站在三块比斗区域中来来回回巡查的那个人!
浓眉……大眼……是他!是早上那个变态!等等,他叫什么来着?
花柔略一回忆姥姥说的话……
唐箫!他叫唐箫!
第30章 七房
万里晴空,一只信鸽忽闪着翅膀在位于西川的CD府上空盘旋了一圈后,才缓缓落入了挂有“孟府”匾额的大院内。
后院角落处守着信鸽棚的小厮本在打瞌睡,听到扑楞声惊醒,一看有信鸽飞入,立刻神情紧张地上前将它捧抓起来,边掏出黍米喂食边急急忙忙地往院外跑。
出了角院,来到主院落门口,守在院口的小厮十分熟练地上前取封蜡。
“南边来的。”
小厮点头从脚筒内取出了绢书,而后立刻捧着匆匆入内。
他穿过了主院外院到达内院门口上,绢书就被守在门口处的人接了过去,而后就这么一进一进的直至传到了书房前。
“宋先生,南边有讯息。”
书房的竹帘一挑,宋志走了出来上前抓过,便转身进了书房。
“老爷,楚国来的消息。”
宋志将绢书捧给他的主人西川节度使孟知祥。
可孟知祥正在画着一头老虎,闻言头也不抬道:“念。”
宋志打开绢书,匆匆扫了一遍,眉头紧皱。
孟知祥没有听到声音,蘸墨时抬头扫了宋志一眼,见他皱眉便继续低头作画:“怎么?出岔子了?”
宋志叹气道:“祈王失踪了。”
孟知祥一点也不意外,他十分淡定地点点头:“这就对了,那小子长了个鬼脑袋,要是发现不了背后的动作,那就不是他了。”
宋志看着自己主子不慌不忙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是,祈王失踪已是十几天前的事,我们派出去的人却还没有得手的消息。”
孟知祥不慌不忙地画完了老虎的利爪后,才悠悠地说道:“抓狐狸光天罗地网可不够,还要有足够的耐心。”
宋志闻言点头,此时孟知祥放下了手中笔,他直身端详了自己的墨宝片刻后才看向宋志:“如何?”
宋志仔细地看了看图上威风凛凛的老虎,面色诚恳又无奈:“老爷画的老虎威风八面!不过……您画的,不是给夫人的贺寿图吗?这个……怕不合适吧?”
孟知祥闻言哈哈大笑:“怎么会不合适呢?吾愿便是她愿。”
……
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角逐,比赛场地里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有四个上一场还抱团对抗他人的,这会儿也已经开始对打,但才过了两招,其中一人就抱着腿惨叫着滚出了场地。
“假的!刚才那招根本没有碰到他。一看就是装的……”
左边机关房的区域里,有个弟子激动又忿忿地喝骂起来,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弟子给打断了:“管他的,那是暗器房的弟子,反正又不进我们机关房!
忿忿的弟子闻言往不远处的某个区域那边瞪了一眼,鄙夷地啐了一口:“呸!卑鄙。”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直沉默的慕君吾此时往那边扫了一眼。
他昨天进了机关房,只一刻钟,就在那些七嘴八舌的弟子中弄明白了唐门的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