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藕粉圆子
时间:2019-04-26 10:46:36

  哭临之后,阿鱼仍旧回了太子府。
  才解下素绸披风,冬枣就递了暖手的茶来,“才过了清明呢,最是冷暖不定的时候,姑娘仔细别着了凉。”
  阿鱼抿着茶,笑问道:“有干玫瑰没有?这茶汤清淡,添些玫瑰正好。”
  冬枣道:“干玫瑰已没有了,只有糖渍过的玫瑰酱。”
  阿鱼就惦记起玫瑰酱的香甜味儿了。把手中的茶喝完,就寻思着蒸一份玫瑰千层糕尝尝,起锅放凉之后切成玫瑰花的样子,拿冰湃了,凉丝丝的尤其好吃。
  随后她又想起,大夫嘱她不要吃寒凉的东西,不由叹了口气。
  冬枣便问:“姑娘叹什么气啊?”
  阿鱼说:“想吃冰镇的玫瑰千层糕。”
  “那姑娘也只能想想,厨房没有马蹄粉了。”
  阿鱼闻言倒不那么难受了,只笑道:“厨房怎么什么都没有?”
  “许是赶着了国丧,吃用都顾不上采买。”冬枣顿了顿,又说,“话说回来,姑娘也不会在府里住多久了,往后就要住进宫了。殿……陛下可曾说什么时候让姑娘入宫?”
  阿鱼道:“我今日一直和女眷们待在一起,没见着他的人。”
  屈指一算,也有四天没见面了。
  临睡前,阿鱼正打算熄烛,竟瞧见谢怀璟掀帘走进来了。
  阿鱼的眼光便追着谢怀璟不放,怔怔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她还以为至少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了呢。
  谢怀璟说:“想你了。”
  明明他语气如常,阿鱼却觉得话里蕴着笑意,便不自觉地跟着一笑。
  “你是不是也想我了?一直盯着我瞧。”
  阿鱼才不承认,“你不盯着我看,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啊?”
  说完便偏头吹了蜡烛,径自爬上床睡觉。
  床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谢怀璟就褪尽了外裳,在阿鱼身边躺下。
  阿鱼问道:“你回府住,那宫里要不要紧?”
  谢怀璟说:“没什么要紧的,诸事还算顺遂。就是宫里有些奴才用不得,都得替换掉。”
  阿鱼“嗯”了声。
  “等宫里整顿干净了,我亲自来接你入宫。”谢怀璟靠近了些,亲了亲阿鱼的脸颊,“我的梓童。”
  ***
  三月廿二,谢怀璟着帝冠龙袍,祭告宗庙,颁诏书登基,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百官朝贺。
  京中因国丧而分外沉重的气氛总算明快了些。
  阿鱼还住在太子府。歇午醒来,万氏就过来接她去定远侯府……看大夫。
  仍是先前那个张大夫,替阿鱼诊了脉,斟酌着改了药方,嘱咐阿鱼多加休息,切勿劳累。过一月再来诊脉。
  此后,万氏又像上次那样送阿鱼回太子府,一路忧心不已,“往后娘娘就住宫里去了,只怕轻易不能出宫,这身子还怎么调养下去啊。”
  阿鱼笑道:“传张大夫入宫诊脉,也是一样的。”
  “那娘娘的病症就瞒不过陛下了……娘娘别急,臣妇再想想法子。”
  阿鱼说:“嗯……您也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阿鱼掀起车帘,入眼是数不清的宫人和车驾,一直连绵到路的尽头。
  阿鱼愣了一下,头一个反应是回头告诉万氏,“姨母,陛下过来了。”
  万氏立马和阿鱼一起下车见驾。
  谢怀璟坐在车辇上,含笑道了“免礼”,叫了两个护卫护送万夫人回府。
  接着,朝阿鱼递出手,温柔笑道:“我来接你了。”
  ***
  两人同辇而行。
  阿鱼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怀璟说:“刚刚才到,也没有等多久。”又随口问了句,“你随万夫人去哪儿了?”
  “去了定远侯府。”
  谢怀璟的神色意味不明。
  他听说,傅延之至今没有娶妻。若有同僚好心地给他引见某家贵女,他便一概以“心有所属”为由推拒。
 
 
第79章 虾滑蒸蛋 ...
  谢怀璟倒不是不信任阿鱼, 实在是阿鱼纯善温良, 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又好骗又好哄。固然这样的阿鱼他也是很喜欢的……但他希望阿鱼把她纯白无垢的那一面只留给他一个人。面对旁人便不必抱有这么大的善意和信赖了, 尤其是傅延之那厮。
  谢怀璟漫不经心地问道:“去定远侯府做什么?”
  阿鱼迟疑一瞬。
  虽然万氏一直千叮万嘱, 让她不要把自己难以有孕的事告诉谢怀璟,但阿鱼觉得, 这事儿能不能瞒住暂且不谈, 倘若谢怀璟就因为她子嗣艰难,而不喜欢她了,转而喜欢别人了,那她也没那么喜欢谢怀璟了。
  如果谢怀璟果真是这样的人, 她宁愿早一点知道。以后就再也不喝那么苦的药了, 免得受罪。
  阿鱼想了又想, 终于坦诚道:“去看大夫。”
  谢怀璟不由想起阿鱼此前翻阅医书的情形。
  阿鱼身子康健,自然不用寻医问药。许是读医书没能读懂, 寻了大夫讨教而已。
  “哪里的大夫?多大岁数了?”谢怀璟问道。
  阿鱼正打算和盘托出,闻言不禁发懵, 从实答道:“据姨母说,是城西一家医馆的大夫,行医已有四十余年, 想来已经年过半百了。”
  谢怀璟点头“嗯”了一声。
  阿鱼等了一会儿, 谢怀璟没再继续问下去,阿鱼就说:“你怎么不问我去看什么病?”
  谢怀璟上下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病症?”
  阿鱼道:“那大夫说我体质湿寒, 子嗣上要格外艰难。”她顿了顿,见谢怀璟没多大反应,就接着说,“大夫给我写了方子,我已喝了半个月的药汁,那药可苦了!”
  谢怀璟笑道:“你受累了。”
  这反应和阿鱼预想的不太一样。阿鱼侧首去看谢怀璟的神色,便瞧见他眉目唇角都是笑意。
  阿鱼怔怔地说:“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我喝苦药,你就这样高兴?”
  谢怀璟道:“倒不是为了这个……你愿意延医用药,我很高兴。”
  阿鱼是愿意为他生孩子的。
  在梦里,阿鱼身子也不好,他便让医女每日煎药送与阿鱼服用,阿鱼嫌汤药太苦,转头就倒了。
  ——梦里的阿鱼并不想为他生儿育女。她不喜欢他。
  可阿鱼越是不喜欢他,他就越想让阿鱼生个孩子,他始终希望他们两人之间能多一些羁绊,倘若有孩子,阿鱼就舍不得离开他了,她一定会长久地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会慢慢喜欢上他。
  阿鱼说:“不过我身子太虚了,大夫说了,还要仔细调养,少说也要连着喝一年半载的汤药。”
  谢怀璟便笑道:“那就慢慢医着吧,没人逼你立马怀孕生子。”
  既然阿鱼喜欢他,那他们有没有孩子便不是十分要紧了。
  ***
  抵达宫门后,两人换了步辇,径直去了凤阳宫。
  徐贵妃死后,这处宫舍便一直空着,近日才重又布置打扫了。这个时节,牡丹、芍药、海棠、山茶、杜鹃都开得很好,但国丧还没过,那些鲜妍斑斓的花枝都被剪掉了,只留了颜色素淡的茉莉。茉莉还未盛放,拇指大小的花苞微微绽开,隐约能闻到清淡的香气,绿叶幽幽,干净耐看。
  阖宫伺候的人都来给阿鱼见礼,各自道了名姓。阿鱼手中也有一份名册,便一一对着名册认了认人脸,一时也不能完全记住这些人,只记得一个叫琇莹的宫女——这么多人就数她长得最好看。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果然美人连名字都是美的。
  谢怀璟安顿好了阿鱼,自去处理政事。阿鱼闲着无聊,便问琇莹:“你这名字好听,是谁给起的?”
  琇莹道:“回娘娘的话,是入宫时教规矩的姑姑起的名。”
  阿鱼点点头。喝完手上这盏茶,就去配殿品赏字画了。
  冬枣则端起架子,同宫娥内监们道:“咱们娘娘最是好性儿,只要伺候得好,定然有赏。但犯了错,也是要重罚的。你们只管守着规矩,尽心侍奉,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唯唯应是。他们方才都瞧见了,这位新娘娘是坐着帝辇进宫的,且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娘娘了,她自是这宫里第一要紧的人。
  冬枣又道:“娘娘也不难伺候,就是吃食上挑剔些。你们谁会熬汤、做点心,就去小厨房领个差。”
  立时有好几人自告奋勇。
  冬枣井井有条地把众人安排妥当。
  ***
  晚间,谢怀璟过来和阿鱼一起用膳,一边拣阿鱼爱吃的夹给她,一边随口问道:“可有哪里不合心意的?”
  阿鱼说:“哪里都好,就是伺候的人太多了,全紧着我一个人,总觉得不自在。”
  “那今年宫女的遴选就免了,到了年纪的也都放出去。”谢怀璟笑道,“宫里便能清静些,还能省一笔国库银子。”
  先帝在位时,水患、地动、雪灾都历过,都拿国库里的银子赈济。本朝的税赋并不繁重,国库便入不敷出。只好从旁处俭省了。
  阿鱼自然没有异议,伸手挖了勺蛋羹拌饭吃。那蛋羹底下还藏着一层虾泥,吃来弹牙得很,蛋羹却是嫩嫩滑滑的。阿鱼满足道,“只要别短了吃喝就成。”想了想又道,“你若果真缺银子用,我少吃一点也无碍。”
  谢怀璟忍俊不禁,“你尽管吃!我还养不起你了?”
  用罢晚膳,阿鱼趁着月色,摘了几株含苞的茉莉,寻了只白釉矮方瓶,蓄了水插花。而后喝了汤药,漱口,卸了钗环沐浴。天气微暖,出浴后便懒得披外裳,只穿着中衣坐在妆台前,两个宫女拿着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湿发。
  谢怀璟便望着镜中的阿鱼,笑道:“冰姿素淡,雪魄轻盈。”
  阿鱼以为他是在赞茉莉。
  谢怀璟又接着说:“阿鱼真好看。”
  阿鱼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睇他,似恼非恼,“又拿我说笑。”
  两个宫女倒听得脸红了。
  谢怀璟命她们退下,自己走上前替阿鱼擦拭头发。显然他不怎么伺候人,虽然尽力轻柔小心了,但还是把阿鱼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阿鱼也不介意,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拿手顺了顺,爬上新铺的床榻。
  没多久,谢怀璟就在她身边躺下了,见阿鱼还没睡着,便倾身拥住了她。
  阿鱼挣了两下,谢怀璟便说:“你别怕,不做什么,国丧还没过……会被御史骂的。”
  阿鱼欲言又止:“我……”
  谢怀璟又说:“他们骂我不要紧,但他们还会拐弯抹角地骂你。我舍不得你挨骂。”
  阿鱼终于道:“……我嫌热。”
  都快入夏了,非要抱在一起睡不可吗!
  ***
  月底,谢怀璟遣去登州的人回来了,细细禀报道:“陛下,那个荣公公还有个侄子,一贯游手好闲,没个正经差事,却住着两进的宅子,养着姬妾家奴,一大家子人,吃喝都不愁,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银子。”
  还能是哪儿来的银子?不是荣公公给的,就是他背后的主子给的。
  “此人现在何处?”谢怀璟问道。
  “还……还在登州。”
  “押到燕京来吧。”
  “是。陛下是想亲自审问?”
  谢怀璟淡然笑道:“朕审他干什么——带到周荣合面前,让叔侄俩好好叙叙旧。”
  几日后,荣公公见了弟弟的面,哪里还不明白谢怀璟的意思?只连声说:“我要见陛下。”
  谢怀璟纡尊前来,荣公公便声泪俱下道:“奴才罪该万死,但奴才的侄儿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望陛下饶他一命!”
  谢怀璟道:“你说说,你怎么罪该万死了?”
  “奴才见钱眼开,为着点银子就替安王殿下效命……”
  谢怀璟止住他,“你别胡乱攀扯,安皇叔一向避世,怎么会跟你勾结在一起?”
  荣公公见他不信,忙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正因为安王殿下避世,所以宫里有什么消息都是奴才递给他的。当年陛下南巡,奴才和安王说了,他便调拨了一批死士刺杀陛下……”
  谢怀璟神色忽地幽深,缓慢道:“还嫁祸清远伯府和成王府?”
  荣公公讷讷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安王联络奴才的书信,奴才都留着,就在奴才屋里那个腌咸菜的坛子里……奴才每月都要把清扫出来的枯枝落叶运到宫外,都是趁着那个时候给安王递信儿……” 荣公公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奴才知错,奴才一时迷了心窍,只求陛下饶过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奴才家里就剩这个骨血了……” 荣公公不住地磕头,额上都磕出了血印子也不敢停。
  谢怀璟却笑道:“想什么呢?谋害天子,何时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了?”
  ***
  谢怀璟着人搜出了荣公公留存的书信,本想当做证据发作安王,但那些书信都是一股咸菜味儿便罢了,字迹竟也因浸了咸菜汁而模糊不清,只好作罢。
  谢怀璟从没有怀疑过安王。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皇叔一直不声不响的,连婚事都要旁人替他张罗。王府也形同虚设,府内根本没有人打理,就靠着每年的俸禄赖活着罢了。只是常听人说他风流,即便娶了王妃,仍旧贪淫,府里好颜色的侍女,几乎亵弄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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