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小厨娘——藕粉圆子
时间:2019-04-26 10:46:36

  “有话直说,别扯远了。”
  琇莹低眉敛目,磕磕巴巴地说:“皇后娘娘一直心有所属,是……是定远侯府的世子。”
  谢怀璟一字一顿道:“一派胡言。”
  这种情形只在梦里出现过。
  琇莹往前膝行了好几步,连声道:“奴婢万不敢胡乱编排皇后娘娘。不然陛下以为,娘娘为何不愿侍寝?娘娘就是忘不了那个侯府世子。”
  ***
  睡梦中的阿鱼打了个喷嚏,下意识地抱紧了绒毯。夏日还没彻底过去,即便殿内用了冰,暑热仍然不退,紧裹绒毯的阿鱼没一会儿就热醒了。
  睁开眼才发现谢怀璟不在。
  阿鱼觉着时辰还早,便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守夜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进来点烛伺候。
  阿鱼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三更了。”
  阿鱼又问:“陛下去哪儿了?”
  宫女答道:“去配殿看奏本了。”
  阿鱼便端着茶盏走去了配殿,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阿鱼觉得奇怪,慢慢推开门,便瞧见琇莹跪在谢怀璟面前,满脸是泪地哭求道:“娘娘再如何好性儿,知道了今晚的事,也不会轻易放过奴婢,还望陛下护奴婢周全。”
  这话里的意味太多了,阿鱼登时脑中一懵,手里的茶盏也拿不稳,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谢怀璟和琇莹一齐望了过来。
  琇莹神色一滞,慌慌张张地行了礼。
  阿鱼深吸一口气,走到琇莹跟前,用力甩了她一巴掌。
  “阿鱼……”谢怀璟连忙走上前,握住阿鱼掌掴琇莹的手,阿鱼不敢置信道:“你还拦着我打她?”
  她都想连谢怀璟一块儿打了。
  谢怀璟揉了揉阿鱼的手心,笑道:“不拦着,就是怕你打疼了手。”他拿起黑檀木镇纸塞到阿鱼手里,“想打就拿这个打吧。”
 
 
第84章 梅干菜小酥饼 ...
  他这样小意温柔, 阿鱼反倒生不出气了。她打量着跪伏在地的琇莹, 掂了掂手里的黑檀木镇纸,镇纸上下嵌了黄铜, 雕着精细的龙纹,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阿鱼拣了把椅子坐下, 歪头乜着谢怀璟, “我才不打人呢!你这会儿哄我打她,过会儿又要护她周全了。”
  谢怀璟听阿鱼语气酸溜溜的,恍然意识到她想左了。
  阿鱼才醒,只披了件外裳, 连头发都没有梳, 跟缎子一样散在背后。谢怀璟便站在她身后, 把她脸颊两侧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笑着说:“又犯糊涂了不是?除了你, 我还用得着护谁的周全?”
  琇莹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完全没有给帝后之间添一层隔阂,帝后仍旧相处如常, 陛下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质疑皇后,反而耐心温和更甚以往,即便皇后言语中多有不敬, 也一直心甘情愿地俯就她。
  阿鱼便道:“适才我进门时, 就听见琇莹哭哭啼啼地说,今晚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定然饶不了她。我倒奇了, 你们刚刚做了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谢怀璟暗恨琇莹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惹阿鱼生气。本想同阿鱼仔细解释,又不愿在阿鱼面前提起傅延之,便含糊其辞道:“她搬弄是非,污你的声名……我一个字也不信,正打算处置她,你就来了。”
  阿鱼又问:“搬弄什么是非?”
  谢怀璟不想明说,正斟酌着词句,琇莹便恨声道:“奴婢方才说,娘娘一直属意定远侯世子,陛下还不愿意相信。还请娘娘扪心自问,是不是自未出嫁时就与定远侯世子情投意合了!”
  阿鱼没料到是这样的污蔑,一阵气血上涌,下意识地抡起手里的镇纸朝琇莹砸了过去。
  琇莹本能地躲了一下,那沉甸甸的镇纸就擦着她的耳朵撞到了后头的多宝阁,一对青花云龙纹扁瓶接连掉下来砸中琇莹的头,然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地都是碎瓷。
  外头的宫人听见这么大的动静,都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瞧见殿内的情形,又都犹豫不敢往前了。
  谢怀璟担心琇莹当着众人的面胡言乱语,有碍于阿鱼的清名,便吩咐道:“都退下。”
  他依旧立在阿鱼身后,手伸过来揉了揉阿鱼的脸,“别气了,不论如何,我都是信你的。”
  阿鱼渐渐回过神来,回首说:“今日姨母进宫看我了,还提了几句二哥哥,许是被琇莹听了去,才这样编排我。”
  “你不解释我也信你。”谢怀璟笑道。但她解释了,会令他更高兴些。
  阿鱼忽然想到,她与万氏说话时屏退了宫娥,琇莹如何知道她们提及了傅延之?
  阿鱼微蹙了眉,问琇莹:“我与万夫人说话时,你莫不是躲在哪儿偷听我们谈话?”
  这感觉怪异极了,仿佛暗处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似的。
  琇莹被花瓶砸得眼冒金星,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好半天才意识到阿鱼是在问自己。
  她的确像上回偷听阿鱼和燕仪争执一样,又悄悄躲在殿后偷听了,但她不肯承认,只道:“奴婢没有……陛下,奴婢之所以知道皇后娘娘和定远侯世子有私,是因为奴婢进宫前就在定远侯府的后院当洒扫丫头。那时娘娘还是世子的未婚妻,郎情妾意,每隔两三日就要见上一面,一见就是好几个时辰……”
  阿鱼打断道:“你既是侯府的丫头,想必是签了卖身契的,又怎么能入宫为婢?”
  琇莹被问得一怔。
  阿鱼气得腾地一下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给了琇莹一巴掌,“你构陷我便罢了,竟然还连侯府世子一并诬赖!”她甚至觉得,琇莹是想拉整个定远侯府一起下水,“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琇莹被打得头都偏了过去,许久才捂着脸,仰起头来瞪视阿鱼,“娘娘一家人沉冤得雪,娘娘自个儿也圣眷优渥,连娘家得了追封都不放在心上,自然不晓得我的苦楚。谁还不是好人家的女儿了?”
  谢怀璟见琇莹眼神凶狠,手里还攥着一片碎瓷,连忙不动声色地拉回阿鱼护在怀里。
  琇莹接着说:“陛下,我祖父当年得罪的权贵,正是定远侯。当年定远侯为了牟财,拿了朝廷的文书放贷……”
  谢怀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未等琇莹说完便唤了两个宫侍进来,命他们把琇莹拖下去,找个地方关押起来。
  阿鱼还没反应过来,隐约觉得琇莹未尽的话不太寻常,“她刚刚说定远侯放贷……”
  “先前定远侯领了征缴田税的差事,许多农户交不起税款,定远侯让家仆借银子给他们,借一还二。”谢怀璟一语带过。
  阿鱼吸了一口气,“借一还二……”
  这羊羔儿息倒比本钱还多了。
  “那宫女同我说,她家中欠了一大笔债,应该就是欠了定远侯府的银子。定远侯害得她一家人背负巨债东躲西逃,你又是从定远侯府出嫁的……许是这个缘故,她才编排你和傅卿,好让我疏远你和定远侯府。”
  阿鱼仰头望着谢怀璟,说:“姨父偷偷在民间放贷,是不是违了律法……”
  谢怀璟笑道:“我已经罚过他了。”
  定远侯放贷以牟利的事一早就遭到了弹劾,但那时阿鱼才认了定远侯当义父,若重罚定远侯,未免伤了阿鱼的脸面。谢怀璟便把那些弹劾的奏本都压了下去,只私下警告了定远侯小心行事。
  谢怀璟牵着阿鱼回寝殿歇息。有内侍在门外问道:“陛下,娘娘,那个叫琇莹的宫女应当如何处置?”
  谢怀璟顺口问着阿鱼:“你想怎么处置?”
  阿鱼说:“撵出宫去。”语毕又觉得这处罚太轻了,只怕琇莹这个年纪的宫女,个个都巴不得被撵出宫,然后隐姓埋名嫁个好人家。
  阿鱼又道:“灌了哑药再撵出宫去,免得她日后再胡言乱语。”
  谢怀璟淡笑道:“好,都依你。”
  这一晚上过得闹心,阿鱼喝了安神茶才睡着。
  等她睡熟后,谢怀璟才步出殿门,问了句:“刚刚那宫女现在何处?”
  内侍答道:“启禀陛下,琇莹正在掖庭关着呢,已按皇后娘娘的意思灌了哑药,明儿一早就送她出宫。”
  “不必送出宫了。”
  内侍抬眼望了望谢怀璟的神色,“陛下的意思是……”
  谢怀璟道:“杖毙。”
  内侍连忙低下头。
  谢怀璟接着说:“还有她的家人……也清理一遍,别留什么活口。”
  阿鱼就是太心软了。做事怎么能不斩草除根呢?
  ***
  内侍按照琇莹入宫时填的户籍,顺蔓摸瓜去找她的家人,却没有找到。后来仔细追查了一番,才发现琇莹的户籍竟然是假的。
  琇莹其实是定远侯府的逃奴。
  ——她家欠了定远侯府的债,无力偿还,家里人就把她卖去了侯府抵债,她却偷了主人家的银子,逃了出去,重新买了个清白的户籍。恰好先帝征选宫女,她身无分文,便拿着假户籍稀里糊涂地进了宫。
  谢怀璟听完内侍的回禀,心想,琇莹那日说她曾在定远侯府当洒扫丫头竟是真的,那她说阿鱼与傅延之郎情妾意、时常见面,兴许也是真的。
  谢怀璟心里微微烦躁起来。但很快他便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他知道,如今的阿鱼是喜欢他的。
  阿鱼倘若不喜欢他,就当真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梦里便是如此……才没有如今的柔情蜜意。
  现实比梦境完满太多了。
  ***
  因着琇莹一事,谢怀璟下旨彻查买卖户籍的人,竟揪出了不少朝廷命官。这些人不仅做户籍的生意,而且常年卖官鬻爵。
  谢怀璟着意惩治。朝堂因而整肃一清。
  ***
  入秋之后,白昼渐短,日子倏然而过。中秋将至。
  阿鱼夜里没盖好被子,着了凉,第二日就咳起嗽来。所幸并不严重,只是觉得喉干。
  冬枣问她,要不要吃一盅冰糖炖梨润润喉咙,阿鱼忖了忖,道:“也不必炖整个儿的梨——把梨子切成小块,再添些白萝卜片生姜片,一起下锅,煮开之后换文火,再炖两刻钟便成。”
  白萝卜梨子汤,同样宣肺止咳。
  冬枣应了声。
  阿鱼笑道:“多放点冰糖。等出了锅再放几粒枸杞,颜色好看。”
  天晴日暖。殿外低矮的树丛中,几株粉橘色的四季兰若隐若现。若有轻风吹拂,便如同草木间的精灵一样招展摇曳,玲珑婀娜。叶片细长,日光下显得格外翠绿鲜亮。
  阿鱼闲庭信步赏兰花的工夫,白萝卜梨子汤就炖好了,整整一大碗。因是甜汤,便配了咸口的梅干菜小酥饼,一并送了过来。
  阿鱼进屋坐下,喝一口梨子汤,咬一口小酥饼,都是热热乎乎的。
  正吃着,就瞧见纱帘掀起,谢怀璟走了进来。他才下朝,先将朝服解下,换了身轻便的常服,然后才在阿鱼身边坐下,随口道:“早朝时有几个大臣跟约好了似的,都劝我选妃。”
  阿鱼正好咬到一片姜。那辛辣的姜味直往喉咙里钻,呛得阿鱼连连咳嗽。
  谢怀璟轻轻拍着阿鱼的背,“你别急,我又没答应。”
  阿鱼咳得小脸通红,好容易止住了,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没急!我是着了凉,早起就有些咳嗽了。”
  “请太医了没有?”谢怀璟仔细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着凉了?”
  “昨儿夜里没盖好被子……”阿鱼气恼地推了把谢怀璟,“还不是因为你!都怪你!”
  她推得不重,谢怀璟却作势往后倒,阿鱼连忙起身去扶,才握住谢怀璟的手,就被他往前一拉,立时一个趔趄,跌坐在谢怀璟怀里。
  谢怀璟捧着阿鱼的脸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低笑着认了:“嗯,都怪我。”
  他说得专注含情,眼中流淌出脉脉的亮光,这样的星眸配上清隽的面容,便是十分惑人的美貌。
  阿鱼都不敢多看。她还惦记着吃梅干菜小酥饼,挣扎着要从谢怀璟身上起来,却被环紧了腰,耳边听见他的轻语:“让我再抱一会儿。”
  今天是礼部尚书最先提出了选妃,然后一大堆臣工站出来附议,那一刻谢怀璟甚至想把这些人统统拉去廷杖——先帝一贯用这种法子让朝臣闭嘴,再管用不过了。
  但谢怀璟想了又想,终究没有这么做。他并不惧怕沾染昏聩、暴戾的名声,他只担心天下人非议阿鱼惑主媚君。他希望后世人提及他和阿鱼的时候,都称道他们是一对恩爱情深、比翼连枝的帝后,而不是揣度那位占尽圣宠的皇后用什么手段蛊惑了君王。
  最终谢怀璟温和而坚决地推拒了选妃之事,下令不许再提,违者罚俸。
  纱帘轻动,冬枣抱了只白釉花瓶进来,见阿鱼乖顺地倚靠在谢怀璟怀里,两人意态静好缱绻,不由顿住脚步。
  阿鱼眼角的余光瞧见了冬枣,连忙起身坐到另一边。
  谢怀璟微微不悦地扫了眼冬枣。
  冬枣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将手里的花瓶当烫手山芋一样搁在矮几上,然后默不作声地退下了。
  花瓶里是新开的桂花,仅仅两枝,那木樨独有的幽香却盈了满室。
  阿鱼便望着那两枝桂花,笑道:“中秋都要到了。”
  谢怀璟问她:“你没进宫之前,都是怎么过中秋的?”
  “自然是阖家聚在一起过。”阿鱼想了想,又得意洋洋道,“有一年中秋,我家刚好在修缮屋子,墙边就有个梯子,我瞒着爹娘爬梯子上了屋顶,就坐在屋脊上看月亮,那晚的月亮可大可亮可圆了!”
  谢怀璟不觉莞尔,“然后呢?”
  阿鱼说:“然后……然后我就被丫头们发现了,我让她们别声张,结果她们转头就告诉了我娘,娘催我赶紧下去,我不肯,娘就让爹爹也搭梯子上来,把我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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