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倒了棺材自然是抬不住了。
一边从手里脱了,另一边根本就扛不住。
‘哎呦’之声皱起,紧跟着就是‘哐当’一声,棺材落地了。
侧着给掉地上了。
这是特别不吉利的事。
棺材抬起来就不叫落地的。
孝子们都乱了,何小婉也顾不得哭了,“这可咋办啊?”
那边那何三姐兀自躺在那里哭嚎:“我妈是被害死的,咋就没人信呢。如今显灵了吧!妈啊——你死的冤枉——”
何大哥能气死:“你胡说什么呢?啥叫冤死的?昨儿跟你好说歹说说不通还是怎么的?”
何三姐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妈明明好好的,突然说死了。死了也行,叫我这闺女见见也好。可这边刚接了报丧的,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结果你们不光是给妈穿戴了,都放棺材里装殓好了。倒头纸都没烧呢,你们凭啥就给装殓了。有啥不能叫我们这些当闺女看的。你要是没鬼,你那么急急火火的干啥?你别以后你护着你媳妇我就不知道了。就是她害死妈的!”
这是很严重的指责了。
也是!没这么办丧事的。
看热闹从来都不嫌事大。就有人说了:“也是怪,我就说刚才好好走着呢,啥东西绊了我一下。这啥草的劲也没这么大。”说着,还试着用脚勾住藤蔓,结果一用劲,藤蔓断了,“看!这东西绊不住人。”
你空手空人自然绊不住你,可你刚才抬着棺材呢。那么重的东西,压的人腿都打飘呢,怎么绊不住人?
此时的人不会这么想,只按着说话这人的理论琢磨,越琢磨越惊悚,老太太这是显灵了吧。
孝子们自然想顺利下葬了,招呼大家赶紧别搭把手抬起来,别听女人胡说八道。
何三姐已经被几个人给抬到一边去了,要是能动绳子都用绳子给绑起来了。
主家叫抬了,那就抬吧。可能真是心理暗示作祟,这么多人抬,竟然就是把这棺材抬不起来,挪都挪不动。
换了几拨人都不成。
不少人心理就嘀咕,这事情不对啊!它再种都是有分量的吧。咱们这些人能从家里太抬到这坟场,至少得二三里路呢。这都能抬动,没道理还是这么多人,如今连挪动都挪不动了。
这是不科学的!
李仙儿就凑过去问何小婉:“谁给你婶子穿戴的?身上有啥不好的没有?”
何小婉摇头,“我过去的时候,都装殓好了。”
李仙儿就低声道:“你三姐离的远,没赶上给你婶子装殓这说的过去。还能说因着远,没等到。可你就在咱们村。骑自行车过去用的了三分钟不?”
用不了。
再说了,自己也不在家里,是在娘家。娘家跟叔叔家就隔着五六家。那边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嗓子,自己听见了过去的。
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在棺材里了,盖着遮脸布。
然后就把棺材给订上了,说如今这天还热,不装殓不行。
这也没啥稀奇的。天热是不能怎么在外面放的。
她之前还觉得自家三姐这闹的有点过分,可要是这么一想,是挺奇怪的。自己算起来也算是至亲了,没道理装殓好了才叫自己的。一般是看着人不行了,就开始通知亲近的人的。
就有那好事的说话了,“既然你妹子说有问题,那不如就开棺瞧瞧。如今这……明显是有问题,棺材抬不动啊。”
很多人心里还是对那神神鬼鬼的事有些信的。
林雨桐觉得那就是有些人看热闹不嫌弃事大,那抬棺材的时候有些人是真用劲,有些人也抬,嘴里也吆喝着一副使劲的样子,可那腿上用没用劲一眼就瞧出来了。一个个的起开,一看每个人的脚印深浅就能看出来的事。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说呢,结果警笛响了。
有人报警了。
带着人过来的是何三姐的儿子,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
报了警了,那这就不是个简单的事了。
林雨桐朝何大哥看起,就见他头上的汗密密麻麻的,他媳妇站在女孝子打头的位置,低着头压根就没抬过。
这不正常。
难道真出事了?
不知道怎么说的,当场就要把棺材打开查验。
林雨桐把胳膊上的一尺白布解下来,围在脸前面挡住口鼻,在脑袋后面绑了一下。
别人一看林雨桐的样子,就知道啥意思,都纷纷效仿起来。
棺材一打开,人侧着从里面滚出来,仰面朝上的。
林雨桐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确实不是自然死亡,脖子上的明显有掐痕。
人只怕是被掐死的。
何小婉捂着嘴尖叫一声:“婶子……”
现场取证之后,还是叫把人赶紧埋了。
这案子好审的很,掐死老人的除了儿孙,也没别的可能了。
何三姐是哭的声嘶力竭:“畜生啊!畜生啊!我妈以前跟我说,你嫂子没事就打我就掐我就不给我饭吃,我还不信。觉得我妈这是躺在炕上气不顺,找茬呢。也不信。没想到啊,都是真的!”
做闺女的不嫌弃啊,将尸身的衣裳都翻开。好人身上确实是有掐痕,脊背上没有好皮。主要是躺在那里长的褥疮。
“没人性的东西!”何三姐冲过去对着何大嫂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是何小婉这几个侄女过去,把老人重新给穿戴好,搬进去。
这回棺材抬起来了,顺利的下葬了。
而何家的人大大小小的,都直接被带去派出所,录口供。
何小婉对派出所有心理阴影,拉着林雨桐不撒手:“桐啊,陪我去。我一进去,就想起你三哥在里面的事,腿肚子就打转。”
那就去吧。
去了就不可能再外面等。所长认识林雨桐,而林雨桐的级别高啊。被请到办公室里坐着去了。
外面的情况,林雨桐都听的清。
所长亲自给何小婉录口供。何小婉把知道的都说了:“……没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主要是这天气热,怕有味道……都朝这方面想呢。要是知道我婶子是这么没的,肯定得报警的。这是人命啊……大哥大嫂这两口子吧,还真就看不出来是这么狠心的人……”
说完了,签个字,就能走了。
林雨桐正要跟人家告辞,结果门推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小伙子进来了,“所长,招了。”
“我大嫂啊?”何小婉赶紧问了一声。
“不是!是死者的儿子,他说是他媳妇是掐他妈的脖子了,可是最后死却不是被掐死的,是他用枕头捂住她妈的嘴,本是不想叫她叫嚷的满巷子的人都知道,谁知道一不小心给捂死了……”
啊?
何小婉不可置信:“我大哥说是他杀的?”
第1045章 悠悠岁月(62)三合一
“不会是我哥的。”何小婉带着何三姐上门,说的就是这事。
何三姐当初闹,也是想把她嫂子弄臭,没想到把亲哥哥给折进去了。这事她接受不了。
当时就是想把嫂子那假慈悲的嘴脸给揭露出来,没想到自家妈真是被害了。她闹着要开棺,主要是自家妈身上的伤,“以前我妈也跟我说我嫂子不好,但我嫂子在我面前表现的真的挺好的。那身上的伤,我嫂子说是我妈在炕上急的想动,抓这里碰那里自己给撞的。我也信。至于说身上的褥疮,说实话,有几个瘫着的人身上没长这个。就是我伺候我亲妈,都不能保证说伺候的亭亭当当的一点都没有。在这事上咱当闺女的不能在跟前伺候,就不能挑嫂子的理。可后来,这猛不丁的就来报丧说,说人没了。瘫了那么长时间,久病的人嘛,这种事谁说的准……我没多想呢,我家孩子就说了,上次赶集跟同学去镇上,还花了五毛钱买了两根油条说给她姥送去,结果进了大门家里没人,他就直接往他姥的房间去了。结果到了房间门口,人没进去呢,就听见他舅妈骂他姥呢,他从门帘里看了一眼,说是他舅妈掐他姥,还打他姥的耳光呢。我一听这话,再回娘家一看,这还没烧纸呢,人都装殓了,连棺材都封了,你说我会咋想。我想着,肯定是我嫂子怕我们这些闺女给我妈洗身上穿戴的时候看见那伤的。我都悔死了,咋就不信我妈呢。孩子也是,吓的回来不敢言语。我就觉得得给我妈讨个公道,把这事给闹出来。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心是真狠啊。可这要说是我哥干的,我不信!我哥真不是那狠心的人。”
“问题是,这到底是你哥还是你嫂子,这根本就检验不出来。”林雨桐皱眉道,“你哥跟你嫂子也肯定是统一口径的。审不出什么来。”
“肯定是我嫂子啊。这杀人是要偿命的。”何三姐抓住林雨桐的手,“桐啊,真没法子?”
“你得想想,你哥家几个孩子,如今最小才……几岁,我记得不大吧……”林雨桐问道。
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闺女,大的十二了,小的八岁。超生要了个儿子,还没过周岁。当时生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是何小婉带着她大嫂过来找林雨桐,说叫给想想办法的。后来还罚了八百块钱还是多少,户口给上了。却不给分地。
何三姐说了情况,就不解的看林雨桐:“……问这个……啥意思?”
林雨桐就说:“假如这事不是你哥干的,那他为什么要认罪?孩子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换做你,你是放心给你爱人养,还是你自己养?”
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离不开亲妈了。
当爹的侍弄不了孩子的。
“这不就对了。”林雨桐两手一摊,“事发了。两口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孩子怎么办?你嫂子不会认,她心里惦记着孩子呢。你嫂子不认,你哥就会认。这点默契两口子还没有吗?再说了,你哥冤枉吗?不冤枉。如果不是他动手的,那他至少是知情者。要不然不会瞒到出殡。要真追究起来,你嫂子杀人,你哥包庇,谁也逃不了。而如今,你哥他一力承担了。一个人逃脱了,孩子才有靠。况且,现在真要追究你嫂子的包庇罪虐待罪等等的罪责,人也关不进去。孩子不到一周岁,你嫂子还在哺乳期。最多就是监视居住,并不影响生活。过了哺乳期之后……那时候再说……你得考虑的问题就是,你哥这三个孩子……如果你嫂子被判刑,过了哺乳期之后……这三个孩子可能还得你来抚养……当然了,三个呢,也不会全叫你管,孩子的舅舅们也是亲近的亲人……”
啊?
这是何三姐压根就不懂的事。
事就是这么个事。何大哥认了,细节说的跟法医鉴定一模一样。至于说当时捂嘴用的枕头被褥,办丧事的时候,早就借着烧纸给烧了。一点证据都没有。
掐人留下痕迹是没错,不管是追究何大嫂什么罪,这里面都有一个哺乳期的问题。况且何大哥还说掐喉咙是他教唆妻子的。妻子要是不从,他就会拳脚相加,不敢不打,不敢不掐。
谈起动机,何大哥说他恨自己的母亲。早盼着母亲死了。
说母亲当年干了很多丢人的事,叫他抬不起头来。
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婶子,当年也是豁的出去的人。男人没本事,身子不好。家里没劳力,赶上六十年代吃不饱的年月里,怎么办呢?偷!偷公家的。
那时候是有巡逻队的,都是村上的壮劳力。
远远看见这婶子在偷庄稼,喊上一嗓子,要上前抓人。这位婶子不愿意被抓啊,抓了就得被关起来批斗,家里的男人和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怎么办?不都是男人吗?
她直接把裤子一脱,衣服撩起来,“你们谁敢过来,谁过来谁就是耍流氓。”
你说一女人这样,谁敢上前去?
她倒是从容的把衣服收拾好,拿着偷来的东西就回家了。
当时她的孩子也都渐渐到了懂事的时候了,人家背后咋说他妈的,孩子肯定也都知道。
对孩子的心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个真说不好。
但只要换位思考一下,换做谁碰上那样一妈,打小就听各种关于亲妈的香艳故事。这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因此,这位把这些往事一说,所有人都会觉得,他说恨他的母亲,这话是有几分可信的。
哪怕当年是有那么多不得已。
没有证据,只有口供。口供跟尸检相符,又有杀人有动机。
这案子就这么判了。
判了无期徒刑。何大嫂判了三年,因为在哺乳期,监外执行到哺乳期结束。
这事太恶劣了,因此判的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判决结果就下来了。
都说做儿子的不可能掐死母亲,肯定是替他媳妇顶罪了。那谁知道呢?
反正就是那么一码事。
等判决结果下来了,都等着看何大嫂能逍遥到啥时候,毕竟再有两月的时间,哺乳期就算是结束了。
清宁问林雨桐:“肯定是儿媳妇干的吧?”
或许是儿媳妇干的,比听到亲儿子杀了亲妈叫人更好接受一些。
林雨桐摇头:“谁知道呢?犯罪的时候,也可能是猛地一瞬间,心里的恶被无限放大了。过后他后悔不后悔?肯定也后悔,也害怕了。这样的人,或许平时看上去就是一个好人,谁都觉得是好人的人。”她跟孩子说,“所以啊,别轻信谁。这种人一辈子真遇上这么一个,那这辈子算是毁了。”
于是林雨桐发现,自家闺女会晨练和练武的事,特别的上心。
不仅是早上起早跟着跑跟着练,晚上自己还在巷子里跑圈,拉着严格一起。
严格这小胖墩,被这么练了半个月,明显是瘦了。
而自家闺女呢,在学校秋季运动会上,拿了个长跑的第一名。
回来很有些嘚瑟。
啥第一都得过,就是跑步的第一没得过。
小老太就说清宁:“姑娘家,你还是在人前给我装出个淑女的样子来。”
致力于培养出一个谁见了都得说是大家闺秀的女孩子,结果这孩子一撒出去,教的那点东西全给扔了。
小老太一说,清宁就双脚并拢,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然后微微欠身:“是,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