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道:“皇上娘娘放心,只要如今开始慢慢调养并无大碍。臣觉得应先到齐备之地,用温补的方子为娘娘调养,其他便是静心休息养胎为宜。”
皇帝沉吟一下叫了内侍进来传旨:“让巴林、科尔沁都不必先行过来了,朕直接去盛京,你们护送胡太医先去盛京准备,刘太医随驾照顾德妃。明日改用抬轿不用马车,都去准备吧。”
刘与胡迅速对视一眼,便跟着内侍退出了帐子。
蓁蓁轻轻拉着皇帝的衣角问:“真得不回去了?”
“都出关了,你这会儿就算要回去朕都没法送你回去。若是你自个会儿去,你如今有了身孕你让朕怎么放得下心?”皇帝小心翼翼地把这可人抱在膝上,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小腹说,“这小公主真会来事,你说以后是不是也爱骑马?”
一说骑马蓁蓁立马就提不起兴来,她出发前就开始盘算着这回去盛京一定要骑马走一段,为了这她明里暗里她马装都备了两套新的,又悄悄做了一根新的细软又合手的马鞭,连手套都让秋华早早找了两块小羊羔皮做了新的,这下好了,一回没用着,全泡汤了。
皇帝自然看出她的扫兴来,点了点她的鼻子嗔怪道:“说你还没胤礽懂事,你就真没他懂事了,也不是第一回做额娘的人了,竟然都不知道自个儿有身子了?”
蓁蓁噘着嘴把连翘在了一边,心想男人就是男人,这女人家怀孕每次症状都不一样,再加上她近来都月信不准,她哪里就能知道自己有身子了。这一胎就是十个月,不能说不能动不能跑不能跳得,每天嬷嬷宫女太医轮番看着简直跟坐监一样。
“来日方长,不就是一回白山黑水吗?以后还有得来,你想想南方都打完了还有江南,还有喀尔喀蒙古,还有甘肃,不为这憋气。”
第96章 第 96 章
皇帝笑得璀璨, 若说之前心心念念多添个阿哥能给蓁蓁名正言顺的主位,那这回他则是心心念念要个公主, “这回有个公主,咱们凑个儿女双全。”
蓁蓁心里那点因为不能骑马而生出的郁闷在皇帝说儿女双全时也散了大半, 她的手盖在皇帝的手上, 对皇帝一笑:“大公主越发亭亭玉立, 臣妾其实一直想要有个像大公主那样的女儿……”
“哪儿,咱们的女儿肯定比大格格还好看。”皇帝抢了话头霸道地说。
蓁蓁斜了皇帝一眼:“您这就是实打实地偏心眼了。”
皇帝一挑眉:“嗯, 不信咱们走着瞧。”
······
盛京是大清入关前的都城,至今依然享有陪都之名。皇太极时将盛京原有四门改为九门大城,而康熙十九年皇帝又下令在原有内城外再修外城墙,城郭角楼的陆续添增,让这座原本简朴的关外旧城也有了巍峨浩荡之气。
皇帝让胡太医先行一步这一安排甚是周到, 等蓁蓁到了盛京的时候太医院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刘、胡二位太医又轮流给她把了一次脉,两人商量过后针对她的脉象开了一个四平八稳的安胎方子,接下来蓁蓁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两件了,老实喝药, 静心休养。
这第二桩事不难, 蓁蓁虽然是个爱动的, 但真要让她静下心来她也是能做。
真正让她讨厌又害怕的是第一桩事:喝药。
每次那乌漆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端上来, 别说喝了, 光闻着味道蓁蓁就反胃。从前她是能躲就躲, 如今可不一样了, 皇帝、秋华两尊大神一起盯着她, 她就是想躲也没地儿躲。
“来,乖,快把药喝了。”
皇帝端了药喂到她嘴边,蓁蓁闻了一下就躲得老远,撅着嘴一脸的不乐意。皇帝都快被她气笑了,“那么大的人了还怕喝药,儿子面前你羞不羞啊。”
胤禛本来乖乖挨着蓁蓁在读话本子,听见皇帝这话突然抬起头来,一边笑着一边嘴里跟着嚷嚷。“羞,羞,额娘羞。”
蓁蓁气急,怎么也不能让儿子看扁了吧?她自个儿端过药碗一口气就灌了下去。汤药又苦又涩,生生地逼出了她的眼泪,皇帝插了一块蜜饯让她含嘴里,解下她腰上系着的帕子给她抹去眼泪。
“说你没出息还不服气,就没听说过谁喝个药还掉眼泪的。”
蓁蓁靠在他怀里揪住了他的衣襟眼圈红红的。“那是苦啊,不信您试试。”
其实她也不是这回格外娇气,而是太医的安胎药里放着十足像黄芩这样的苦药,又因为她胎像孱弱两剂合作一副让她服用。
“好好,苦苦,苦那就再吃块蜜饯。”
蓁蓁摇了摇头,她靠在皇帝怀里问:“皇上能在这待几天?”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蓁蓁不知怎么对皇帝生出了十分的眷恋,明明知道他此次出关是要去见蒙古的诸王公们,在盛京必定是不会久留的,蓁蓁却突然不舍了起来。
皇帝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说“别着急,朕会先在这先陪你几天,总要等你都安顿好了再走。”
“嗯。”
胤禛此时放下了话本子,爬到蓁蓁的膝盖上要她抱。皇帝小心地把胤禛抱自己怀里,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额娘肚子里有妹妹了,以后可不能再让额娘抱你了,知道么?”
胤禛歪着头,嘴里含着手指一脸的似懂非懂。“妹妹?”
皇帝笑着说:“是,妹妹,公主妹妹。”
胤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公主妹妹。”
皇帝逗他,又问:“妹妹好不好?”
胤禛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懂了,只管点头。“妹妹好。”
他话还说不利索,这三个字却说得甚是清楚,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对蓁蓁道:“你看,朕是不是说过这回一定是个女儿,你看胤禛也这么觉着。”
蓁蓁摸着胤禛的小脸,胤禛像被撸顺了毛的黄大仙一样舒服地眯起了眼。
“他现在就是个小笨蛋,皇上说什么他就跟着应什么呗。”蓁蓁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问,“胤禛,皇阿玛是不是大坏蛋?”
果然胤禛傻乎乎地笑着跟着蓁蓁重复。“大坏蛋,皇阿玛大坏蛋。”
皇帝气了个半死,偏偏又拿儿子没法子,只能对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干瞪眼,边瞪边问:“你们母子知不知道有个罪叫妄议圣上大逆不道?”
蓁蓁笑累了,靠在他肩膀上,眼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架。太医们开的安胎药里都是有凝神静气的草药在,这会儿药效生效了蓁蓁就直犯困。
“想睡了?”
“嗯。”蓁蓁点点头。
胤禛看额娘打哈欠,他自己像是被传染了,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皇帝瞧得失笑,“你也困了?”他把谢氏招来让他带胤禛下去睡午觉,他自个抱着蓁蓁进了里屋,轻轻地放她在床上。蓁蓁躺进被窝里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冷。”
“冷吗?”皇帝伸手往被子下面摸了摸,是有些寒意。盛京是比京城更冷一些,所以他一早就吩咐过了屋子里的碳要比在宫里的时候还多用两成。尤其是蓁蓁在屋里的时候。她如今怀有身孕最受不得的就是冷了。
“朕去让秋华再弄个火盆来。”
蓁蓁摇摇头,冲着皇帝眨眨眼睛。
皇帝无奈地一叹。“成,别眨眼啦,朕懂了,朕来侍寝行了吧。”
他说着开始解身上的常服,蓁蓁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她往床里挪了挪,把靠外侧给留了一大片的空地出来。
皇帝也躺上了床,一伸胳膊把蓁蓁搂紧了怀里。“现在还冷不冷了?”
蓁蓁餍足地闭上了眼睛,听到皇帝这样问才摇摇头。皇帝身上富有阳刚之气,蓁蓁被他搂在怀里,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冷了。
“臣妾可是要给您生小公主呢,皇上给臣妾暖个床都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皇帝挂了下她的鼻尖。“朕看,往后小公主一定不能放你身边,若是让你养没准就被你给带出一身娇气来。”
蓁蓁不服气地说:“若是小公主将来娇气,那也不是臣妾的过错,都是皇上这个当阿玛的给宠坏的。”
皇帝听闻大笑了几声,最终说:“公主金枝玉叶,娇气就娇气了,无论挑哪家也不敢欺负她。”
他说完低头却见蓁蓁已经陷入沉睡,不由一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久久凝望着她的睡颜。
······
蓁蓁从京城到盛京虽然不用走路亦不用骑马,十六抬的大轿堪称稳当,可蓁蓁的身子经历长途跋涉后仍是疲惫不堪。午觉有皇帝陪着睡得是这几日来最踏实的一次,等她一觉醒来连天色已是漆黑一片。
她醒来发现睡前给她“暖床”的皇帝这会儿已经不在她身边,她转过头发现皇帝坐在靠窗的炕上正皱眉批着一摞厚厚的折子。
蓁蓁披上一件梅花纹的外袄走下炕床,到皇帝身边轻轻轻轻坐下,将脸颊贴在了皇帝的背脊上。
人甫一轻轻靠上,皇帝就笑了:“睡醒了?还困不困了?”
蓁蓁摇摇头,点着他宽阔的肩膀说:“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湖笔,回身抱起她,蓁蓁素来瘦弱,去年多病后腰身更是盈盈不堪一握,如今这样根本不像有了身孕之人。
皇帝把她放在膝盖上,轻轻用鼻尖点着她睡醒后尚泛着红晕的脸颊逗弄她。
“哎,痒呢。”
刚到盛京的时候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蓁蓁又困又乏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总算睡醒了有了些许精神她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这间三开间的殿阁无论是大小、房梁还是彩画都远逊于紫禁城的普通殿阁,就她永和宫的后殿都远胜于这间看似不起眼的殿阁。
但这间屋子里面摆着的东西却都甚为特殊。比如这靠东边的墙上挂了一张弓,而西边的墙上挂了一整张的白老虎皮,虎首不知道被拿去了哪里,但光从这占了半堵墙的老虎皮来看,这头老虎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异常高大的猛兽。
“这是原来哪位太妃娘娘住过的屋子么?”
皇帝道:“这间屋子是原先是太宗皇帝用来读书和听大臣们议事的。
皇帝这样一说,蓁蓁更是好奇地左右打量了起来。
“盛京皇宫的旧居好多年没住人了,一时把所有宫殿都打扫也来不及,朕就让他们先把这间给收拾了出来。明儿你要感觉好些了,朕就带你在这到处走走。”
自从顺治元年后八旗入关,甚少有皇帝回盛京祭祖,这也是皇帝第二次来祭祖,上一次来还是康熙九年,当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故他自己都没有好好地欣赏过这块爱新觉罗的潜龙之地。
蓁蓁一听这主意就欢喜不已,她生性好动,孕中如果禁足她只会让她愈发无法安泰。如今虽然皇帝是死活也不会许她离开盛京去松花江一带跟他围猎,但只要不是十二个时辰把她关在屋子里,偶尔让她四处走动也算是种安慰。
“饿不饿?”皇帝手上不那么老实地问她,蓁蓁睡着后不一会儿他就挪到炕上开始批路上积下的折子,一晃眼天都黑了。
蓁蓁睡了一觉也是觉得有些饿了,再说如今一人带两,怕还要多吃点才能补补。
“那就传膳吧。”
皇帝这回带了她和两个儿子出门,本还有太子,但蓁蓁有孕皇帝着急先让她入盛京安顿走在了前面,太子则要晚个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