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仵作把衣服重新盖在死者尸体上,拍了拍手,起身,对知县道:“大人,在下初步检查为:死者后脑勺受击,重伤而死。”
知县狐疑:“如果重击后第一时间救治,还能活吗?”
仵作摇摇头,专业分析道:“后脑勺受伤严重,就算第一时间救治,活的几率也不大。”
王瑾闻言,脸色惨白如鬼魅,浑身无力,直接瘫坐在地上。
周钰不可置信,她就往周燕后脑勺打了一下,怎么可能重伤致死,连忙出口道:“大人,草民深刻记得,就打了死者后脑勺一下,其余都在身体上,并不足以致命呀。还望大人明察。”
王瑾闻言,连忙附和道:“大人,当时我就在场,我可以作证,妻主说的都是真的。”
知县大人皱眉道:“事发现场只有一个人证,且人证和犯人是夫妻关系,故,证词不能作数。”
王瑾面若死灰。
知县见此事已然明了,死者就是重击致死,可以断案了。
张口正欲宣判将周钰收监,就见仵作行礼道:“大人,既然嫌疑人不信在下验尸结果,那在下请求调集徐仵作一同验尸,待明日在宣布结果。”
她平生最厌恶别人不信她。
知县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就明日宣布结果吧。”随即看向周钰:“在结果没出来前,本官还是要把你暂时收监,你可有话要说?”
周钰摇头:“草民无话可说。”
王瑾眼见周钰被衙差带下去,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妻主,妻主…”王瑾跑上去追。
衙差见此,伸手直接把王瑾拦住,厉声呵斥道:“大胆刁民,难道不知这是何地方,岂容你随便撒野!”
周钰回头,急忙说了句:“快回去吧,听话。”随即被带了下去。
王瑾眼睁睁看着周钰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没有,他才迈步离开了县衙。
他一边抹泪,一边安慰自己。
现在不能哭,他要平静,一定要救妻主,妻主不能有事。
事到如今,他能找的也只有梧桐书院的娘亲。
想到此,王瑾二话没说,租了一辆牛车便往王家镇的梧桐书院赶去。
“小哥儿,你怎么了?”赶车师傅见王瑾坐在车上一直抹泪,好奇问道。
王瑾闻言,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没事。婶子,你能再快点吗?”
赶车师傅见王瑾哭的双眼肿胀,一张脸也肿的跟啥似得,还以为被妇家的人打了,心里有些怜惜:“好,我尽量快些。”
说罢,挥动鞭子,牛吃痛,脚步加快。
半个时辰后,牛车到达梧桐书院门口。
王瑾给了钱,快步往里冲。
门口的守门大姐拦下他,道:“书院重地,闲人免进。”
“大姐,行行好,我是书院王夫子的儿子,有大事儿找她,还请通禀一声。”王瑾带着哭腔道。
守门大姐疑惑,王夫子的儿子来过一次,不是长这样呀。
不过看他脸肿成那般,确实认不出:“你先等一下,我这就去喊王夫子。”
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怕是遭了虐待,想到此,守门大姐脚下生风。
不一会儿,守门大姐满脸沮丧走出来,看着王瑾翘首以盼的样子,有些不忍道:“小哥,你走吧,王夫子说现下有要事,正在忙,不见你。”
王瑾早知娘亲会如此,自从知道被周钰骗了后,她就扬言跟他断绝母子关系,这么久也一直没来往过。
可如今别无他法,他只得上门求她。
“大姐,求你了,再帮我进去说说,我是真的有急事。”王瑾快哭了。
守门大姐也一脸为难:“这王夫子说不见,我也没办法。”
“那你让我进去吧,我进去找娘亲说清楚,你看行吗?”王瑾希冀道。
守门大姐摇头:“书院重地,我要是放你进去了,我饭碗就不保了。”
王瑾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走到大门前,直接跪了下去。
守门大姐见此,大惊:“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瑾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跪着。
这一跪,就跪了两个时辰。
守门大姐实在看不下去,又进去通报了一次,王夫子是铁了心了,还是不见他。
日暮西沉,彩霞满天,梧桐书院的学子们也相继下学,三三两两结伴出书院买东西吃,看到王瑾跪在地上,皆一脸好奇。
“这男人脸怎么肿成这般?好丑呀。”
“也不知是谁能下这么狠的手,没有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这跪着的男子,是咱们书院王夫子的儿子呢!”
“是吗?”
“嗯。听说在这里跪了一下午了,就想见王夫子。”
“王夫子肯定不会见他吧!”
“肯定了。要是见了,他还能在这里跪着?”
“哎,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你说王夫子厌恶他妻主干嘛要牵连他呀!”
“我听说他胳膊肘往外拐,所以王夫子才扬言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看他那模样,八层是被妻主打了,所以才回来找王夫子,让她帮忙出气!”
“嗯,应该是这样的。”
“好了,不说了,我肚子饿死了,咱们今天去吃镇上那家新开的烤鸭店吧。”
“成。”
王瑾没理会众人的闲言碎语,依旧跪在门口,直到天渐渐黑下来,王夫子终于从书院出来。
王瑾见此,连忙跪爬过去抱住王连的大腿:“娘,求求您救救妻主,救救妻主。”王瑾死死的抱住王连的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王连火冒三丈:“混账,你就是这样对你娘的?”
王瑾连忙给她磕了三个头:“娘,是儿子不好,还望您救救妻主。”
夜幕时分,书院门口已经没什么人,听到王瑾说话的,没几个。
王连一把把王瑾踢开,厌恶道:“国有国法,你那妻主杀了人,你让我怎么救?让她给你一份休书,把你休回家?”
王瑾把王连当成了救命稻草:“妻主是冤枉的,您当了这么多年夫子,一定有人脉,只要您出面说和一下,妻主的罪会轻很多。”
王连冷笑:“为了个骗子去说和?凭什么?我王连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耍的这么惨。”
王瑾还要说什么,王连直接打断道:“好了,别说了,我是不会去求情的。你要是想回来,到是可以回来,届时我找一个好人家让你嫁了。”
王瑾听闻,瞬间感觉一股莫大的侮辱。
在他娘心中,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儿子?
王连趁着王瑾发愣的功夫,大步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和情绪波动。
王瑾行尸走肉的飘在路上。
妻主的牢狱之灾和亲娘的无情,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他现在甚至想着,要是妻主死了,他就跟着一块去了。
突然,脚下不稳,直接摔到在地,他吃痛的揉痛。就在这时,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今晚咱们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定要去青楼好好乐一番。”
他抬眸一看,那个身穿米色长袍的年轻女人不就是他的前妻蒋磊。
她不是考上秀才,去省城读书了?
怎么来这里了?
看到她身边的猪朋狗友,不禁了然。
王瑾看到了蒋磊,蒋磊自然也看到了王瑾。
不过蒋磊见王瑾这副模样,自是认不出来。
如此丑的男人盯着她看,真是让人倒进胃口。
王瑾慢慢爬起来,从她身旁路过。
既已休书一封,再见,当行同路人。
他飘飘荡荡又回到了衙门口,抬头看天,已是月明星稀,他环顾四周,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下盘腿坐着,双臂环抱,静静靠在那里。
妻主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第二天,晨光破晓,王瑾睁开疲劳的双眸,慢慢站起来。
一晚上没动,脚都麻了。
今天的王瑾特别平静,去混沌铺子吃了一碗混沌,随后慢悠悠的走到衙门前等着妻主审讯。
他眉间的焦急之色逝去,一派淡然释怀,特别是眸子里还有吟吟笑意,让人觉得他不是在衙门口,而是有什么喜事般。
第75章
公堂上, 知县高坐上首, 惊堂木一拍:“升堂。”
两侧衙差拿着杀威棒大喊:“威武…威武…”
知县威严道:“仵作何在?”
两个仵作站在一旁, 行礼道:“属下在。”
“结果可出来了?”知县问道。
两个仵作点头,再次行礼道:“是。”
知县点头:“好。”随即大声道:“传人犯。”
不一会儿,周钰便被衙差带了上来。
路过公堂门口, 见公堂门口堵了不少人,其中还有王瑾。
见他神色轻松的冲她笑笑,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昨天他哭成那般, 今日情绪怎地如此平静?
不过, 这样也好,他能想通, 她也放心些。
周钰被带入公堂,跪下给知县行了个礼:“草民周钰参见大人。”
知县‘嗯’了一声,对着仵作道:“仵作,你们把检验结果说出来吧。”
仵作道:“是。”随即又道:“经属下二人检查, 皆为:死者确实死于重击。”
周钰闻言,脸色一白,还是不敢相信。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
难道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 周钰突然听到公堂门口王瑾的声音:“大人, 草民招了,草民什么都招了。”
知县疑惑:“你在说什么?”
众人也一脸疑惑的看着王瑾。
周钰跪着转头, 不解道:“你胡说什么??”
王瑾直接道:“周燕的死与妻主无关,都是我干的, 妻主是为了让我脱罪,才承认是她打死的。
昨天她在书院,下午才回来的,根本不可能杀人。”
众人听闻,唏嘘不已!
知县闻言,深邃的眸子闪了闪,大手一挥,对公堂门口的衙差道:“让他进来。”
衙差道:“是,大人。”随即把王瑾放了进来。
周钰神色巨变,对着王瑾大吼道:“王瑾,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给我滚回去,立刻滚回去。”
王瑾好似没听到周钰的话般,朝她笑了笑,走到公堂中间,跪下,给知县行礼:“草民王瑾参见大人。”
知县直接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瑾视线迎上知县的目光,道:“回大人。昨日的事情是这样的。”
说罢,王瑾偏头看了周钰一眼,娓娓道来:“妻主在书院求学,草民一人独自在家,周燕那女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每每趁着妻主不在,调戏草民。”
说到此处,声音越来越重,情绪越来越大,他紧握拳头,咬牙切齿道:“草民一直不予理会,那周燕见草民态度坚决,也只是口上花花。
可昨日不知为何,她满身酒气冲进我家,趁着我家妻主不在,欲对草民实施不轨。
大人和在场的差官都可以看看草民脸上的伤,当时就是草民不愿,使劲挣扎,被死者周燕所为。”
其实这些都是王瑾说的真心话,故而说出来没有一丝假,反而让人感同身受,气愤不已。
周钰见王瑾把杀人的事儿往身上揽,她哪里还跪的住,急忙打断王瑾的话,大怒道:“王瑾,你胡说八道什么?给老娘闭嘴。”
说罢,周钰连忙对上首处的知县行了个礼,急道:“大人,您千万别信王瑾的一面之言,他纯粹是骗您的,他的话当不得真呐。”
知县威严道:“本官断案,难道需要你来置噱?”
周钰被堵的哑口无言:“可……”话还没说完,被王瑾抢话道:“周燕如此对草民,草民哪里能就这么从了,手在床底摸索着,摸到了一根木棍,趁着她没注意,直接打在她的头上。”
语气里十足恨意。
他又道:“就算在重来一次,哪怕是死,我也要打死那个恶心的女人。”
周钰听此,惊慌失措,大吼道:“王瑾,你他么胡说八道什么?人明明是我打死的……”周钰还没说完,又被一道声音打断了:“周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周钰抬眸一看,是夫子,她此时正站在公堂门口,身后还跟了两位学生。
周钰惊道:“夫子,您怎么来了?”
夫子气怒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周钰语无伦次道:“没…”
知县见到夫子,脸色一变,快步从案椅上下来,走至夫子身旁,小声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夫子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周钰:“还不是为了这个畜生。”
知县惊讶的看了一眼周钰,眸子里满是不解:“什么意思?”
夫子叹了口气:“周钰这女人儿女情长,人明明就不是她杀的,偏偏要跑过来顶罪。”
知县疑惑:“娘,您是来作证的。”
“怎么,我不可以作证?”夫子挑眉。
知县摇头:“既然是证人,那就进公堂说话。”
周钰闻言,大惊:“夫子,您不了解内情,别胡说。”
王瑾此时插话道:“妻主,你的夫子怎么会不了解内情?昨天你一直在学院,她可以作证…”只要能救出妻主,一切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