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母登时闭嘴,聂父轻轻地叹了口气,将保温壶打开,慈爱地说:“女儿,你怎么又忙到低血糖倒了?来,快喝了,这是你/妈熬了一天的鸡汤,补补身子。”
低血糖?苏暖瞥了一眼霍长川,聂珊珊则给了个感激的眼神。
“爸,妈……”聂珊珊为难地说,目光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我和苏小姐说着正事呢,你们怎么来了?”
“没关系,啊,那个,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聂法医,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长川,你今天休假吧?我顺路搭你回去。”苏暖说着,拉着霍长川就出了病房。
门口依旧坐着麻哥,苏暖问:“颜希呢?”
“说是要抽烟,躲在楼梯间里。”
狗屁吸烟,鲛人能抽烟才怪,是怕见到人吧?
苏暖走向电梯,安排着:“走了走去,麻哥再辛苦一下,送长川和颜希回去。颜希小心点,坐在车后座,别给人看到了。”
一边说,苏暖还不忘想霍长川解释:“颜希是我的店员,因为长得很漂亮,从小就容易招惹坏人,所以为人处世非常低调。长川,可以的话,替我保守秘密,今晚的事,特别是关于颜希的容貌、颜希擅长游泳这件事。”
霍长川点头:“你放心吧。哦,对了,这个。”
他问路过的护士要了一个口罩,递给楼梯间的颜希。“戴起来,可以挡一下。”
做得好!苏暖差点打了个响指。
一直以来,颜希都是店里最小心谨慎的人,处处低调,除非必要,否则不接单子。追究原因,无非是担心暴露自己鲛人的身份。
这也怪不得他,谁叫鲛人那么珍贵呢?
颜希救聂珊珊,是一时不忍,但造成的后果却可能非常严重。没有人能不靠潜水设备潜入那么深的海底,不靠氧气瓶还能坚持游泳那么久,不靠推进设备,能在短短的一秒内就直冲十几米的水深,破水而出。
这些事,常人都做不到,一旦被发现,就是特异,万一撒布出去。有心人一查,就会知道,这是鲛人。
苏暖相信,颜希一救完人就后悔了,但人已经救回来了,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杀人。所以一路跟着,想看看聂珊珊表现出的蛛丝马迹。
要是聂珊珊觉得神奇,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苏暖也不敢保证颜希会采取什么措施。毕竟,这是关系自己性命的事。
好在,聂珊珊和霍长川,都没有叫他失望。
苏暖想着,不觉对身边的人笑了一下:“你师姐,是个特别好的人。”
“嗯。”霍长川和她、以及两个店员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初秋的夜风淡淡的,风里开始有桂花香。
霍长川的心很宁静,不由得就想倾诉。
“师姐是法医界难得一见的奇才,学生时代就跟在前任主任法医师身边,协助破了很多案子。很多无名尸体、破碎不堪的断指,找不到尸体的受害者,这些匪夷所思的案子,都是在她手上破的。”
“真的吗?”苏暖吃惊,“那她不是从本科生开始就跟着做法医工作?一个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可太不容易了!”
霍长川点头:“你知道吗?她跟我小姑是同学。从小师姐就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初中到高中,都有无数的人追求。但是到了大学,追的人就少了,每一个追她的,都小心翼翼地问她以后会不会做法医。如果得到肯定回答,就放弃。所以,当22岁,师姐正式成为法医之后,就再也没人追求过。”
霍长川说着便叹了口气,一副兄长的样子:“聂伯父和捏伯母为她操碎了心,每天想尽办法给她相亲,为了让他们交往,还骗人家男的说师姐只是在鉴定科搞文书的。结果,师姐还是单身到了33岁。”
他话里,全都是惋惜和心疼之意。
可苏暖不明白:“聂医生内心迫切地渴望婚姻和爱情吗?”
霍长川被问得一愣,迟疑地说:“她不可能跟我说这些话题的,但,还有人不想要一生伴侣的吗?真情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只是人各有志,理想也很好啊。”苏暖小心地争辩,生怕那句话说过分了,伤害了他。“追求理想的人生,也很精彩,为什么人生一定要有爱情呢?”
霍长川瞬间就被问住了。
糟了,这可不是沈北宸,什么话都能说!苏暖心里暗自着急,正想办法要挽回的时候,电梯到了,一行人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颜希竟破天荒开口了:“也不一定。”
诶?苏暖没反应过来,什么不一定?
颜希没回答,又若有所思地说:“她真的是个好警察。”
苏暖忽然感觉到,颜希说到警察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不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过往吗?苏暖思考着,准备回自己的车,谁知就在这时,她的脚步停住了。
哦哟。苏暖盯着旁边的车,微微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沈总:对不起,本集不上线,下集可能遭雷劈,请大家给个祝福。
第56章 (改错字)
医院给病人用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突兀的车, 黑漆漆一大团的劳斯劳斯,里头坐着个人。样子倒是挺帅的, 就是满脸不高兴, 气呼呼地看着她。
“嗨!”苏暖笑嘻嘻地跟他举爪打招呼, “沈总, 这么晚了怎么来医院了?您寡人有疾呀?”
对沈北宸,她可就无所顾忌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沈北宸就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捏着方向盘问道:“大半夜的, 你到医院来干嘛?”
苏暖反问回去:“大半夜的, 你来医院干嘛?”
“钱晓晓哭着打电话给我,说你半夜开车去医院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北宸将路上的担忧心慌略去不提, 只说开头。反正,看到她还好好的, 那就证明没事,他放心了。
他也不愿多说, 免得让她烦心, 只问道:“看样子不是你店里出事, 怎么了?”
“店员在做单子的时候遇到了长川和他的师姐,他师姐在海里找什么东西,被厉鬼化作的海藻缠住了,差点死在海里,幸好我的店员厉害。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厉鬼不是什么大事,我随便处理,友情单。”
苏暖解释着,没将话说明白,但她相信,该懂的,沈北宸都懂。
果然,沈北宸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指的店员是那个鲛人。他再一想她叙述中描述的人员构成,刚才她亲自送霍长川上了别人的车,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所以,你刚让店员把霍长川送回去了?你留在这里,还要查什么事情?霍长川为什么不能在场?我能去吗?”
他问了一长串问题,惹得苏暖对他连连竖起大拇指:“沈总就是沈总,观察入微,慧眼如炬。”
“哼!”沈北宸轻哼,下了车。“走,我跟你去。你不是说我阳气足?给你镇镇场子。”
他么……苏暖思考着。
她倒是不急一时,那厉鬼没对聂珊珊造成实际伤害,现在聂珊珊因为溺水暂时住院,厉鬼也不能近身,暂时是安全的。不过,有沈北宸在身边,纯阳体质那么一震,还真是百鬼不敢近身,是调查的好时机。说不定沈北宸去吓一吓,那厉鬼就自动跪地求饶了呢?
沈北宸见她动摇了,又补上一句:“万一真的撞到了厉鬼,我还能给你充电,抽取阳气。苏大师大发神威,一举把厉鬼给弄死了。”
“沈总,厉鬼已经是个死物,不会再死了,只会被超度,会魂飞魄散。不过,您老人家有别的用处,咱们走吧。”
苏暖用体内的罗盘算了一下,精准地感觉到了煞气的来处,带着沈北宸往住院部停车场的方向走,叮嘱道:“待会儿要是见到了厉鬼,你别吓人家,我要顺着找他的归处。”
……这是什么话?他很面目可憎吗?连厉鬼都能被吓到?沈北宸横她,避免追究这个问题,问道:“什么是归处?鬼的‘家’?”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苏暖解释说,“鬼是由人变的,习性自然和人很相似。人在累的时候,晚上了,就会想回家,好好睡觉。鬼也一样,到了白天,他们也会想呆在某个地方。这个名为归处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要是找到这个点,想解决这个厉鬼就简单多了。”
沈北宸看了一眼腕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他记得看得资料说过,入夜之后阳气渐衰,阴气渐盛,零点子夜之交是阴气最盛的时候。过了零点,阳气又会渐渐强盛,到了凌晨四五点,正好是阴阳两气势均力敌的时候。过了六点,太阳准备出来,阳气战胜阴气,所有以阴气为生的东西都需要离开阳间,回到阴气重的地方憩息。
“那就加快脚步吧。”他说:“四点半了,现在阴阳两气势均力敌,再过一个半小时,阳气强过阴气,你想找什么归处,就很难了。”
他说什么?苏暖吃惊地转头,她没听错吧?她居然从沈北宸的嘴里,听到了风水玄学方面的话?
“沈北宸。”苏暖故意问,“你公司要倒闭了,还是忽然对钱厌倦了,居然想改行跟我抢生意?有钱人都这么玩的吗?”
“你才抢生意,你一单生意也就几百一千万,我还看不上呢。”沈北宸轻哼,“还不是想了解你,不然谁学什么风水?有钱找人看不就行了吗?”
他和苏暖来往,转眼间就处理了好几桩风水事件。每次风水事件里,都是苏暖一个人在奋斗,他呢,一问三不知,连最基础的风水方位都不懂,更别说帮忙了。
所以,沈北宸发现自己对苏暖动心,想追苏暖的时候,就花大价钱找来了风水玄学方面的资料,认真研读。
风水资料大多是胡说八道,现在也没有比苏暖更厉害的风水大师可以找,但沈北宸将资料里的东西都记了下来。万一里边有真的,在必要的时候,能帮苏暖呢?
好比说,时间和阴阳之气这个点,现在就不久帮忙上了吗?
沈北宸承认自己的不足,也说得明白:“我只是想,捉鬼之类的,我肯定是不行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但基础常识,我还得懂,我希望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我不至于一无所知,让我踩个方位都不会。不能协助你,那也不能拖你后腿吧?”
他还挺有心。苏暖心里有些意外,些许感动。
要让一个科技社会的精英分子接受风水玄学,已经很艰难了,他不认为这是胡说八道,还虚心学了里头的知识,真是太难得了。苏暖在沈家住过,知道沈北宸日常工作有多忙,经常下班回家了还在书房里看文件,工作到半夜。
就这样,他还去学了风水知识?他一天是有四十八个小时看,还是晚上都不睡觉了?
“都不是。”沈北宸淡淡地装逼着,“只是学东西比人快,聪明,学什么都事半功倍,没办法。”
至于他看一页书要查几页的资料,都快把玄学的书堆满床头了,上下班路上都用电脑看玄学资料。这些,他是决定对不会说的!
“小伙子,可以的。”苏暖拍着他的肩膀,由衷地赞许,“比人聪明还比人努力,接受新事物迅速,还能迅速找到资源学习。沈北宸,你不成功谁成功?”
“谢谢了,我不想要什么成功。”沈北宸凉凉地应着,心里补上一句:我只想要你,只想能帮到你就行了。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目的地,沈北宸一看,评价道:“这地方,你想找鬼不容易。”
医院不大,主要场地都用来做建筑了,能停车的地方就是个三层的升降车库,根本不能进人。
苏暖也无语了片刻,正犹豫着要不要硬挤进去,忽然目光一动,将沈北宸扯到了树后。
“……?”沈北宸低头。
她不觉得,现在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她趴在树干上,他就在她身后,只要他一伸手按着树干,就能将她圈在怀里。
而事实是,苏暖根本没有发觉,她一副做贼的样子,盯着前方。
停车场里有动静。
这会儿阳气渐盛,阴气渐渐不足,车子的主人又不回来,不能吸收车主长期从事法医工作沾惹的阴气,厉鬼焦躁不安。
时间已经接近五点了,要是再不走,太阳就出来了,厉鬼的行动能力就大大减弱。
时间又流逝了二十分钟,厉鬼终于忍不住,从车里溜了出来。
哦。苏暖挑眉,有些出乎意料。
她以为聂珊珊从事法医工作,惩恶扬善,沾染上的厉鬼只有两种:申冤的,报仇的。
先前听霍长川的说法,厉鬼抢聂珊珊的方向盘,用木菠萝砸聂珊珊,实施的都是伤害行为,应该是找聂珊珊报仇的。但这厉鬼的样子,看起来可太有迷惑性了。
厉鬼穿着一身棉麻质地的短袖睡裙,很居家好女人的样子,头上还绑了个发髻,十分贤淑。可惜她的头发也凌乱不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角红肿,露出的腿上全都是淤青和擦伤,浑身上下,新伤叠在旧伤上,也不知道生前被人折磨了多久。
说她恨聂珊珊,苏暖真的无法理解。
她这样子,真的不是一个等待救援的被害者吗?难道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死刑,她反而恨了鉴定死者伤情的聂珊珊?
这个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女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家庭妇女。说不定,是她被家暴的时候反抗,结果过失杀人,被判了刑,最后被执行时深感不公,化作厉鬼报复聂珊珊来的。
苏暖深入思考着,将身后的人忘了。看到鬼魂渐渐透明,苏暖又挑了挑眉。
“怎么了?”沈北宸又问,他看不见什么厉鬼,只看得到她似笑非笑的脸,在朦胧的晨光里特别好看,跟自带光圈似的。
“这厉鬼挺能耐,竟然还知道瞬移,一般的鬼可不知道利用鬼的透明体质来往。这鬼有自主意识,难怪她会抢方向盘,还会丢木菠萝。”苏暖思考着,看着女鬼憋红了脸渐渐消失,也准备离开。
谁知刚直起身子转过头,脸颊就擦过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
苏暖吓了一跳,回头瞪他:“沈北宸,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还偷亲我!”
她嫌弃地抹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