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文豪——三春景
时间:2019-05-16 05:52:01

  丁一新这样捉弄许文华也不全是因为许文华很有意思,也是因为他确实挺喜欢连翘的。聪明人总是喜欢和聪明人交流,遇到一个愚笨的,那真是鸡同鸭讲,抛媚眼给瞎子看。而聪明人就不同了,说了上句人家就能接下句,不用说完就心领神会。
  简直轻松愉快。
  更有意思的是,连翘会思考很多很深的东西,不论是非常实在的经济民生、政治风向,还是显得非常虚的‘道’、哲思这些。和她说这种的时候她是真的完全了解,并且往往能说出相应的见地。
  诗词歌赋之类的很多‘才女’都能说,但是能说这些的,实在没有几个人了。
  “...之前连小姐建议我买‘湖州皇庄竹木’来着,我心里虽然信服,但却是胆子小了一些,只吃了三千两银子的。若是大气一些,买个三万两,赚的就要翻十倍啊!”丁一新说起来之前苏州票券市场里买票券的事情。
  当时他惊异地发现连翘在那里有一个小房间。
  票券市场有一个小房间并不难,丁一新自己也有,等到他回益州的时候,这小房间就借给别人使用。
  按照规定,只要证明自己投入票券市场的钱超过一万两就能自动申请一个小房间。拥有这个小房间之后,入仓平仓都能优先办理,并且还有票券市场主动免费提供的市场动向——这个东西虽然注意收集资料,自己也能做,但是有人家帮忙做了,这也省事儿了。
  一万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的顶级富豪来说只能算一笔小钱,但对于普通人家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就算是中等的中产阶级,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是不值这个数的。他们这些当红知名的作者虽然赚钱,但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一点小钱玩玩也就罢了,出手上万两银子?这实在是少见的。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连翘入行不过两年多一点,就算红的早,每本书都赚钱,一万两相对身价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了...再说了相比起更享受票券市场中仿佛赌博一样乐趣的男子,女孩子本身也应该更喜好安稳吧?
  见到连翘才知道什么叫做打脸,她平常并不经常去票券市场的小房间,只让家里人来拿说明动向的小报。她手里除了几样非常稳妥,适合长线持有的票券。其他的票券都是来了之后短线操作,来的时候买,走的时候卖。或者走的时候买,第二天顺脚过来卖掉。
  相比起长线,大多数情况下短线是更考验能力的!算是一个‘老股民’的丁一新心里很清楚。而就在他的旁观下,连翘不受干扰地进行操作,每次都能进行四五笔交易,而且几乎每一笔都是赚钱的!
  对于连翘的能力他这才算是真的信服了,偶尔还会向她咨询一下自己买什么票券好。两人并不像一般的金主和经纪之间订立和约,但是丁一新一旦赚了钱,就会立刻给连翘转一成的‘佣金’。这个比例的佣金算是很高的,只有最顶级的经纪可以拿到,而丁一新一点也不怀疑连翘就是那个最顶级的!
  连翘能怎么想...她根本什么都没想。说到底,不是她眼光有多好,只不过她有着后世股市的一些常识,通过现有的资料进行分析——其实现在的‘股民’们也在做,面对票券的涨跌,他们也有一些理性分析判断,但是相对于后世的综合分析、成体系地分析,甚至数学的应用,肯定是不如的。
  甚至对于同一条情报,古今都有不同的看法呢!有一次连翘见到利好,真是撸起袖子就要上。但是旁人一个个都恐惧的很,只剩下断尾求生的本能。只能说,时代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代沟了。
  连翘对丁一新的‘贪心’不置可否:“不行的,竹木,还只是湖州皇庄的竹木,盘子实在是太小了,三千两银子还能勉强压的住,三万两银子下去,整个盘子都得砸塌掉——说实话三千两都已经很惊险了,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不能投太多的。”
  就像后世玩期货,石油这种大盘,无论多少钱放进去都吃得下。但是如果换成是弱一些的盘子,不说太弱的花生、咖啡之类的农产品,就说铜吧,一口气砸下太多钱也容易一下将价格打穿!
  一旦进入其中,不止要考虑到外部的影响,也得想到自己这笔钱会不会有影响(当然了,钱少的话就不用想了,需要考虑这种事情的,怎么也得是一个大财团级别了。
  但是这是在古代,各种产品和资源本来就分散,做成票券的话盘子大都小的可怜。三万两银子,这已经能决定很多东西了。
  丁一新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说这些只是玩笑话而已。实际上下了三千两已经是很有风险的了,只不过他喜欢这种玩法而已。之所以现在还特意拿来玩笑,那是因为在其他人都抛弃这个的时候,连翘却逆流而上,偏偏选中了这一家的票券。
  “几回连小姐的做法都让旁人惊诧,神也鬼也?连小姐能不能透露一些经验之谈,哪怕就一句话也成啊!”丁一新比连翘大了一辈,行内也是大前辈,这时候却非常殷勤地给连翘倒茶、剥花生。
  正在另一边敲核桃的许文华怒目而视,不爽道:“剥那么多花生做什么,吃多了花生伤舌头呢!”
  然而两个当事人并不想理他,连翘只是享受了一番业内第一人的殷勤,好好摆了一回谱。总算松口道:“能有什么想法?算了...许多东西复杂了一些,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只说一样吧。”
  丁一新眼里兴味更浓,连翘非常不要脸地拿来主义了一下:“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别人贪婪时我恐惧。”
  盗用了股神老爷子的名言,连翘还是有一些小心虚的。不过很快她就摆正了心态——这句话并不是单纯为了装逼,她是真的理解了这句话,并且依靠这句话赚钱。
  在穿越前她知道这句话,但是她将这句话当成是‘心灵鸡汤’一样的玩意儿。或许有一些道理,但是想要在实际生活中应用,并且依靠这个赚到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或者这就是成功人士的装逼吧...反正他们说出来的话大家都会解释出一番道理。
  实际上世界发展到那时候,已经很少有什么道理是新鲜论调了。道理他们都知道,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穿越之后,在苏州玩票券的这两三个月,她改变了看法,或者说她理解了这一句‘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别人贪婪时我恐惧’。不是股神老爷子玩高深,而是他所看到的东西与普通人看到的东西,就像是现在连翘看到的东西和这个时代的人看到的东西一样差异巨大。
  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了,还指望做出一样的选择?
  丁一新嘴里默念了几遍‘别人恐惧时我贪婪,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忍不住击节称赞:“连小姐只这一句,已经将所有玩票券的人比了下去,光是格局就全然不同!”
  说着他赞叹了好一会儿,笑着道:“若不是我舍不得连小姐写小说本子上的才华,都想拉你做个票券经纪了。话说如今做票券经纪的人也多,他们到底比一般人了解行市。相比什么都不知道瞎赌,还不如交与他们帮忙呢...有一个姓李的经纪你知不知道,说是半年内能有五成的利,嗐!这都超过高利贷赚的了!”
  连翘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这个人...这个人您给我详细说说!”
 
 
第233章
  现代的经济体量是肯定要大于古代的,但是在古代很多生意利率要比现代高。这是因为相对于现代,古代做生意的竞争烈度要低一些,更容易形成范围内的垄断。另外,也和经济发展不够,市场上面处于卖方市场有关。
  所以在连翘的印象中很多生意利润率让她这个现代人咋舌...不过即便是这样,这些生意中也有一些生意的利润堪称天花板——除开某些走私、完全垄断生意外,普遍性比较大的生意中,当铺、高利贷已经算是到顶了。
  忽然有一个生意说是比高利贷还要高,连翘首先想到的就是有问题。
  这大概是一个来自金融诈骗颇多的时代的女孩,正常的第一反应吧。到连翘那个时代,金融业发达,网络发达,种种因素都为各类诈骗提供了支撑。原本还需要门槛的骗局,到了那个时候已经非常简单了。
  困难的只不过是那时候的人不容易上当而已,不过这世上总是不少傻子的。再者说了,人也越来越多,就算傻子的比例降低,傻子的总数也不会让骗子觉得不够用。
  “这个人...这个人您给我详细说说!”
  听连翘对这件事有兴趣,丁一新就给她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这个事情。原来这件事三四个月前就开始了,只不过当时规模小,连翘又主要收集的是票券的消息,对票券的经纪并不怎么关注,所以竟一直不知道。
  当时有一位年轻股票经纪小范围内宣传他能保证半年内有五成利,如果金主愿意投钱给他,他甚至可以签订合约。半年给足五成利,或者一个月给出半成利——无论哪一个都是巨大的诱惑,话说有哪个经纪愿意做出签订合约的承诺的?
  一开始的时候一些生性小心谨慎的人非常迟疑,因为这个利润实在是太反常了,姓李的那个经纪也不肯解释,只是神神秘秘说自己有自己的办法。但一些热爱投机的人心动了,觉得这个人或许有一些自己的关系在那些大商家,所以敢保证投资稳赚不亏。于是尝试着投了比较少的钱,并且订立了每个月半成利的合约。
  一个月之后所有金主都拿到了半成利润,与此同时他们也可以将本金拿回。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初步建立信任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会将本金拿回?他们又尝试性地增加了自己的本金,甚至一些本来在观望的人也加入进来。
  一开始的时候信任是薄弱的,但随着三四个月连续拿到利润,这种信任越来越多,量变引起质变。最近大量玩票券的人,不论是丁一新、连翘这样小有资本的,还是那种只拿几十两银子参与的小散户,都奔着这位李经纪去,求着他收下钱。
  有的依旧投那种一个月分一次利的,有的胆子大起来,已经投那种半年拿五成利的了。而且这种胆子大的往往还出手阔绰,属于金主中钱比较多的!
  丁一新感慨地摇了摇头:“我原本还觉得这件事有古怪,毕竟半年五成利还是太骇人了一些。但是看连小姐你的手段,又觉得事情还真有可能是真的——若不是亲眼看到连小姐你的手段,我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做到这般...或许那位李经纪真有大背景。”
  连翘皱着眉头,脑子转的很快,最终缓缓地摇头:“不对,这不对!”
  “什么?”丁一新微微怔住。
  连翘猛然站起身来:“那个什么李经纪,不对劲!”
  连翘相比起这个时代的人,因为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所以看的清楚的多。此时的票券和其他投资可以做到半年五成利吗?可以!当然可以。但是那得是在种种极端条件下,这才能完成的。
  实际上,随着资本越来越厚,这个目的也会越来越难,极端条件之下都会变得不能达成半年五成利——合法赚大钱的生意总归是有限的,资本达到现在积累的程度,根本没有多少好生意还剩下了,硬逼着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其他不那么赚钱的投资。
  连翘想到这里面掺活的资金体量,觉得脑子都疼了,毫不犹豫地往外走。许文华想也不想追了出去,他直觉连翘是要去干大事的,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大事,但追上去一起简直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情。
  丁一新愣了愣,稍迟一些也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丁一新还是赶紧指着自己的马车:“连小姐要用车,就用我的罢!”
  连翘点了点头,上了车。
  丁一新的马车很宽敞,后头许文华和丁一新上来也不显得拥挤。丁一新想询问到底是什么事,连翘却只是咬着指甲焦躁道:“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这件事是假的,不管怎么样,待会儿再说——车赶到知府衙门!”
  听说是知府衙门,丁一新更加惊讶了,就连之前一直没什么脸色变化的许文华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连翘在知府衙门是认识人的,三班六房有家里的故交,平常都有拜访。不过今日连翘并不来找他们,而是找当初来找过自己,又因为甲骨文之事和自己见过面的知府幕僚谢归尘。
  有钱能通神,给了门子钱,立刻就有人进去知会谢归尘有一位连翘姑娘来找。连翘的名字在谢归尘那里还是有分量的,于是三人非常顺利地见到了谢归尘。
  “谢师爷,这件事虽没有查清楚,但我心中有八分把握——我实在没时间去查,怕事情查清楚之前就出现变故,也是怕打草惊蛇。”
  “这件事关联到的人、财实在太多,即便最后是我闹了个乌龙,我也得说!”
  说着连翘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最近出没在票券市场那边有一位李经纪,不知道谢师爷知道不知道......”
  连翘听到这位的事迹,首先不是想到了巴菲特老爷,而是想到了‘庞氏骗局’。
  1919年的时候一个名叫庞兹的美国意大利裔投机商宣称他能够在三个月内给投资人带来40%的利润,这个利润让很多人怀疑的同时,又让很多人忍不住去尝试。当他真的开始兑现允诺的利润的时候,人们疯狂了!
  许多人将钱交给他,最终投资者在七个月的时候达到三万。
  然后在一年的时候,人们识破了这个骗局。实际上如果这个庞兹能够做到不那么贪心,不那么执迷不悟,收手之后带着钱悄悄离开美国,或许带来的危害会更大——如果计划周密的话,在那个年代是能够做到的。
  庞氏骗局其实非常简单,就是用后来投资者的钱弥补先投资的那些人的利润。只要不断有新的傻子进场,这个骗局就能够一直维持下去,直到账面数字越来越大,整个崩溃掉。典型的拆了东墙补西墙,说不上有多高明,只不过当时的人没有见过,所以一开始没能识破而已。
  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连翘穿越之前的时代,其实有很多骗局基本上也就是‘庞氏骗局’这种。只不过外面披上了一层复杂的外衣,而且具体操作上面精细一些。然而追究本质核心,其实是一样的。也就是这样的骗局,在她那个时代还不是有的是人上当受骗?
  当连翘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并且指出对方的操作手法。谢归尘当即一拍桌子:“正是这样了!”
  其实这个李经纪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他说的投资基本上是保密的,票券交易那边并没有太多的记录。有人就说他有自己的门路,怎么能告诉别人呢?但是谢归尘一想就明白了,真有那样的门路一开始就能纠集一大帮有钱人了,做什么费老大的劲儿收了那许多散户?
  是的,现在整个市面上真正的有钱人大多还能保持冷静,毕竟真正的有钱人要么是富一代,要么是富二代,见识可比一般的泥腿子强。事出反常即有妖,往往不会下场,或者下场了,投的钱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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