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安心了没一个晚上的功夫。
第二天一大早，程家的大门就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这会儿天才刚蒙蒙亮，一家子还没起身呢。程大旺听着外头有人敲门，就推了推自家婆娘：“孩儿她娘，是不是谁来约你赶集去？”
张氏也困着呢：“今儿个逢三，不赶集。”
外面敲门声不断，程家一大家子没一会儿，就都被敲了起来。外头这会儿披星戴月的。程大旺披着棉袄，打了个哈气。张氏也跟着一起出去了。瞧着自家闺女也要凑热闹，就让她多穿点儿。
等打开了门，就看见程凤儿正要继续敲门呢。
“呦，凤儿？咋着你过来了？这大早晨的，出啥事儿了？”张氏有些惊讶。
程凤儿见到这门开了，顿时就跪在地上：“大伯，大伯娘，你们快点儿回家吧，快点儿救救我爹啊，我爹，我爹他要被奶奶给打死了。”
“咋回事儿？”程大旺是不太愿意管老宅的事儿的，可是架不住程凤儿说的吓人啊。
程凤儿哭的厉害：“昨儿个大伯你走了之后，奶就打我，爹看不过去说了几句，谁知道奶就动手了，拿着石头砸了我爹，我爹现在还躺着呢，奶也不给钱。家里也没了啥钱，没法子去看病了。四叔四婶儿也在闹着要分家。大伯你快点儿去看看吧。”
程凤儿说的可怜。
程大旺眉头皱的也厉害。他看向张氏。
张氏忍不住白他一眼：“看着俺做啥？你好歹还是村长呢，这村子里出了事儿，还不得去看看？”
程大旺得了婆娘的允许，心里头也松了口气，急忙就跟着程凤儿一起过去了。张氏想了想，也赶忙回屋子多穿了一件棉衣，带着程蓉蓉：“蓉妞儿走，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别回头再出了啥问题。你爹那头脑简单的东西，没人看着指不定就得给那一家子算计了。”
程蓉蓉一想也对，二话不说，跟着程妈一起去了老宅。
她们到老宅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地上哭，和之前在她家哭的时候，那是丝毫不差的。程蓉蓉简直要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不哭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会儿也有不一样的。
因为在院子的拐角，也有个女人在哭呢，这是程老三的媳妇儿。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没老太太那么吓人，可看着让人可怜。
程大旺和程妈还有程蓉蓉是前后脚来的。
看着这一家子，就忍不住生气：“你们这是在干啥？大清早的，不去帮着村子里翻地，都在家里闹腾个啥？不想要工分了？不想要你们说话！”
这年头，工分基本就等于命。
冬天里的事儿少，所以这大家闲着了，才会没事儿搞事情，可到了农忙的时候，那是真的没一个人敢闲着的，连吵架都嫌浪费时间。
程大旺这么一喊，老太太先是一愣，然后哭的更厉害了：“你个没良心的，你咋就这么狠的心啊。要不是你把你爹给送了进去，这家哪里能这样啊。”
“俺来是解决问题的，程婶儿，你们家到底是个啥情况？要是再这么闹腾，俺可不管了。”程大旺彻底没了耐心。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呢。
他好好的日子不过，平白来这儿看她们哭？
程老太太一噎。
那边，程家三媳妇儿则是被闺女拽着上前头来了。程凤儿毫不犹豫的又跪了下来：“大伯，你就行行好，快给俺们评评理吧，再这么下去，俺们是活不下去了。”
“你都和蓉妞儿差不多的年纪了，咋能动不动就跪着？起来说。咱们可是新社会了，不兴那个。”
程凤儿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开始说了起来。
这事儿，说来其实也简单的。
主要还是因为昨天程大旺走了之后吵嘴的事儿。老太太那性子，谁都知道，她没在程大旺这得好处，自然心里头不甘心，所以就转头撒气到了程凤儿身上来。
程凤儿如今在程老三眼里，那是有本事的。是他们家儿子的未来帮手，咋能动不动就给人欺负了？
再加上他爹也是因为老二的事儿才被牵扯，甚至还为了老二的事儿，闹出了家里那么多的财宝，因此又和老大家里彻底的撕破脸皮。这一系列的事儿下来，老太太还一心想要把老二给救出来。
一向不受宠的程老三，当然就忍不住发火了。
可老太太都习惯了奴役这一家子，忽然的他闹腾起来，这咋能行？于是老太太猛地就拿了石头趁着老三不注意，给砸了一下。
直接晕了过去。
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程老四一家子瞧着这事儿闹成这样，也就开始顺势提分家。老太太一听，顿时就大哭了起来。这事儿就恼了一个晚上。
家里没法子，都关门自家过自家。
程家老二的媳妇儿现在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呢。
这大早晨的，家里也受不了老太太哭，这才想着给把能主事儿的人给找来。
程大旺毫无疑问的，就是这个人了。
程大旺听完了这些事儿，那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自家老爹为难，程蓉蓉笑了：“爹，这分家的事儿，之前不是分过了吗？就算是找你来，也没用啊。”
“蓉妞儿这话可说错了，家里说是分家，可这些日子奶还有爷跟着我们家过，这日子啥都是他们说了算的。我们可是啥都没有。甚至现在连钱都给奶扒着了。我爹现在还躺着呢。”
程凤儿红着眼睛，委屈极了。
程蓉蓉狐疑的看着程凤儿，心里开始疑惑这人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意思。至于程凤儿会吃亏，她是想都没想的，程凤儿是谁？那本书里头的女主角啊。什么都是紧着她来的。
更有方习给她保驾护航呢。咋可能会吃亏？
今儿个这是想啥幺蛾子呢？
程蓉蓉想的倒是没错，这事儿按说她不会吃亏，可程凤儿受够了程家老宅，觉得这么折腾下去，会拖累她自己。这才想着要彻底断干净了。
想要断干净，那自然就得有背锅的，背锅的人，一定得是老太太。不然她们一家子可就不好做人了。
今年大伯是一定会下来的，老地主的背景，不给抓起来都不错了。咋还能做村长？只要这段时间她们家分出去，再好好的拉拢一下其他人，有方习给她的保证。
也许下一任村长就是她爹了。
到时候，等着她爹给她开证明，让她有法子去上大学，还有村长家总是日子要比其他家好过的。
她连以后自己比程蓉蓉过的好都想到了。怎么能不心动？
所以，才有了眼下找人做主。
反正她家没错，找人做主，也一定是别人背锅。
程大旺不知道她想啥，可人却是为难的。
“按说当时你们不是分家了吗？那就按着之前分的……”
“呸！俺不和这一家子白眼狼过日子了。大旺，你就算是不看咱们是一家的份儿，至少你也得看看俺好歹养活了你一场的份儿，给俺一跳活路吧。你看看她，她们哪里想让俺活着了。”
老太太哭的伤心。
程大旺更为难了。
“爹，既然是要重新分家，那干脆的，就把刘支书也叫来啊。刘支书也是咱们村子里的干部，咋还不能跟着一起了？你们俩一起给分的话，她们家里也能安心点儿。”
程蓉蓉眼看着这一家子是想要出什么幺蛾子，果断的在她爹做出决定之前，先建议道。
程大旺一听，眼前一亮，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虽然说他和刘支书不太对付，可这事儿的确是该叫着他的。
“等着，俺去给你们把人请来。”张氏生怕这一家子不愿意，急忙转身就走了。
程大旺看了看他们就道：“既然你们是想要分家，那就都去正厅里吧。之前分家的事儿……明明说的挺好的，咋这就要重新分了？真实折腾。”程大旺对这一家子实在是无语。
可他哪里知道，这会儿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呢。
之前分家的方法，那是程家老二能在县城里做工了。可现在？
老二被关起来，再加上老头子也被抓走，所以之前的自然就不能作数了啊。
所有人都进了屋子，包括之前还躲着的程家二嫂。也窜了进来。
程老四和老四媳妇儿坐在屋子里最大的凳子上，老四媳妇儿这会儿肚子都大起来了。
家里人对她也算是照顾。没人说啥。
她坐下，程老四却是有点儿不满意的看着其他人：“咋？闹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个章程？要说，还是按着别人家的分法，咱们各家的钱先合着到一起去，然后再分成三分。爹一份，我一份，还有三哥一份。”
“那咋行？他四叔，你二哥的份儿咋就没了？这些年你二哥没少帮衬你，做人可不能这样啊。好歹……好歹你们也该是为他出出力啊。”
程老二媳妇儿这会儿也慌了。
她回来就是求这些人救自家男人的。
可他们竟然还先闹起了分家。再说了，就算真的分，也不能这样啊。
“二嫂，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二哥还指不定被判多久呢，你能守得住？分给你一分，指不定哪天你就带着东西跑了。回头嫁给别人家，那我二哥不是亏大发了？好歹这家里都是他兄弟，自己家分了，总好过让你带去别人家吧？”
程老四冷笑。
程老二媳妇儿被说的呜呜哭了起来，指着程老四：“你，你咋这么黑的嘴，俺啥时候守不住了。你二哥这还没咋呢，你就先诅咒他回不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二嫂，我这也是说实话啊。再说了，二哥他为啥被关起来，咱们谁还不是心知肚明。那他是啥？那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严重着呢。你也就别再让爹妈给走关系了。这事儿，指不定要拖垮了咱家。”
程老四说的那叫一个干脆。
其实他这么分，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他游手好闲的，没攒下啥东西。所以这才想着从哥哥还有老娘那儿挖出来点儿。
程老太太听了他这个分法，也气的够呛：“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少给俺胡闹，这家，俺不同意分。之前想分，那是日子好。现在谁家都过不好，不能分！老三家的也都给俺回来。以后，俺得让你们伺候着，不然的话，俺就吊死在你们门口儿、”
“妈，你这不是不给人留活路吗？”程老四急了。
老太太从来都没寻思过，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能说出这话来。顿时气的够呛：“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些年俺对你咋样？啥好的不是先给你的。俺是咋着你了。你爹这才出事儿，还没等咋呢，你就要分家。”
老太太越说越伤心。
程大旺听的脑瓜疼。
这会儿，刘支书也从被窝里被挖了出来。他在看见是张氏喊自己之后，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家可是和程家彻底撕破脸的。可听了张氏的话之后，也知道，这事儿他躲不过去。
程大旺那是和老宅那边断了关系了。
所以作为村干部去的话，那就得他这个支书也到场才好。
等着他们到了程家的时候，屋子里还僵持着呢。还在为了到底该怎么分家吵闹。
程老太太是一心的想着要留住这个家。
之前她敢分，那是因为老大就算分出去，那也得孝顺她，老二……就算再不乐意，一个月也得给拿钱回来，老三更别说了，她们还得要让老三养活着呢。老四那是她家的心肝儿。
可现在？
啥都没了，老二被关起来了，老三家的闹分家，老四竟然还跟他一伙儿的。老伴儿也没回来。
老太太想着这些，就委屈的不行。
程凤儿心里正想着怎么摆脱了老太太呢，就看见张氏这个大伯娘，真的把刘支书也给请来了。
“大旺兄弟。”刘支书给程大旺打了个招呼。程大旺点点头，算是回了一声。
“这是咋个事儿啊？老太太，咱们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说你们程家，咋这么多的事儿啊。之前不是都分了家了吗？咋着还要分家？”刘支书也郁闷。
他还在家里头睡觉呢，咋着就被喊了过来。
“刘支书啊，这家可不能分啊，俺家老头子刚被抓起来，老二也被关起来了。你说，这要是再和之前那么分，俺可咋活啊。他们这些不孝顺的，都不想要俺这个老婆子了。”
老太太说着悲伤的呜呜哭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不养活老人还是很严重的。
尤其是程老太太还会说。
刘支书看向了程大旺：“大旺，这事儿你看、”
“支书伯伯，我爹他都不是这家人了，还能咋看啊？这事儿，还得他们自己拿出章程来，你们给做个见证。”程蓉蓉看着刘支书这又开始想要给她爹挖坑。
赶忙就阻拦道。
被阻拦了的刘支书有点儿惋惜，不过也没说啥。
然后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你这儿子们铁了心要分家，咱们就算是再胡闹，那也没用的。还不如想一下到底要个怎么个章程。”
刘支书说话，要比程大旺好使多了。
在老太太的心里，刘支书这样的才是真的村子里的一把手，而程大旺？就是吃干饭的。所以从来都不在老太太的听从范围内。
程老太太抽抽噎噎的，最后目光落在了程大旺的身上：“大旺啊，俺好歹也是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家里俺就一个人了。你看看……是不是能把俺也给……”老太太的话没说完呢，就被张氏打断了。
“哎呦程婶儿，你这咋着忘了不成？俺家大旺昨儿个就说了，他和程家再也没了关系，你说你们个人家的事儿，咋着还要连累俺家？家里这都养活着俺爹娘，还有吴婶儿了。可没有那闲放的粮食再来养活你。咱们可不是沾亲带故了。”
程妈嘴黑。
一句话，说的老太太脸都白了。狠狠的挖了一眼张氏。然后就看向程大旺开哭。
程大旺心里只觉得冰冷。
之前他娘哭着来找他做主，他只当这是因为信任。可现在看来，就是想着要让他把她给带回家去养着。简直好笑！家里的一切都是蓉妞儿的，为啥他要给养活闲人啊？
“程婶儿，俺家婆娘说的对，咱们两家也算是没啥关系的。哪里有你要分家，就住在陌生人家的道理？”程大旺拒绝的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