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丹姬拍着妘鹛的肩安抚道:“好妹妹别哭了,你说说,大王与王后现在走到哪了?”
  这个她清楚,妘鹛擦去眼泪:“从王叔那边来的消息说大王已经到了沧山,只是消息往来延迟,算起来她们应该抵达目的地了。……丹姐姐,你可知道,那沧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妘鹛眼中有无限的向往,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洛邑呢。丹姬也差不多,只是她幼年听父亲说过。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那里气候寒冷,风景秀美,但是不宜种植农产,吃食太少,男女老少都是野蛮鄙陋。”
  妘鹛摇头:“我不信,我想她们一定会很漂亮,而且很厉害,我偶然看见王后的族人都是孔武有力的模样,不然刺客怎么能在大殿上将大王打伤呢?”王后的族人怎么可能丑呢,她不信。
  妘鹛感慨:“希望以后我们也能有机会去看看……真佩服王后,居然能说动大王陪她返回故地,这可是衣锦还乡。”
  丹姬听了沉默不语,心中却道:“或许真是前世今生注定的因缘,竟然情深至此,也不知道大王与她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
  冷翠的高山上戴雪顶,山脊冷硬,缠绕不尽的云雾,嬴氏一族的居所是三面高山包围着大湖,无边无际的白、蓝、翠,纯净的天,清新的空气,人只要睁开眼,就会觉得自己是天地最渺小的一粒沙。
  春日的雨润泽大地,春日的风吹化寒冷的坚冰,冰冻的山河尽数化作温柔的溪水,多情的水从高山上泻下与绿树缠绵,溪水不舍的分别带走绿叶、断枝作为纪念,水温柔的抚摸过每一块大石,又与游鱼缠缠绵绵。
  诗人曾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然不是虚言。甄昊望着漫山遍野的春樱,想起了自己在涟城的时候,那时的天也是一样的蓝,雪山散发着寒光。寥寥数月,他与姜嬴已经走遍了大半个姜国。
  如今晋国已亡,鲁国还在苟延残喘,小夏国三王子还刚刚践祚,百废待兴。甄鷨已经在为嫁去戴国做准备,妘姬最忙,她忙着翻译外文古籍,忙着整编文字,在晋国大地上推行正音。
  姜国局势平静,也终于可以大力建设,兴修水利预防水患,减免赋税大兴生产,冶铁煅金打造兵器,华阳夫人终于被朱阳说动,愿意贡献出华国的秘技,朱阳作为行走诸国的商客在任何地方都活跃不已。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
  雅雅怀着忐忑的心,端着准备好的衣物走进了君王的居所,却见那位年轻的君王坐在石凳上,凝视远方,目光柔和。
  而这过分柔和的目光吓得她魂飞魄散,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君王,早在三四年前她就见过,那时的她已经不是个孩子,正是因为她不是孩子,所以她才知道这个人的可怕,族人流出的血如同潺潺的溪水,而平息这一切的是那位美人的离开。
  可是姜国的大王又来了,她高兴于美人的回归,也惊惧于这年轻君王的同到。心慌意乱,怀抱里的小木箱子也砸落在地。
  甄昊被声音打断了思考,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脸蛋黑红的女子,女子手臂上是花蔓,脸上是奇异的花纹,在这里这些图案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含义。
  “箱子里是寡人婚服是不是?”他慈和的问。
  雅雅听见声音才想起自己该跪下,于是她急忙的匍匐跪下,五体投地,直呼:“大王,奴婢有罪……”
  甄昊看着她,“王后那边的不必送,她在南楼里休息。”
  雅雅听了抬起头脱口而出,“这怎么会?”南楼,难道少主去了?这可怎么好,如果被这个大王知道了,那怎么办。她得想办法把大王留在这里。
  甄昊看到她的表情,隐约猜到了她心中的惊恐,婚礼将至,姜嬴会在南楼准备大婚的事,他们不会相见。这是她们唯一分开的时间,嬴侯刚才却来看他,甚至带了美酒,可见别有所图。
  嬴氏一族已经归附姜国,嬴侯是姜嬴的母亲项氏的长子,作为嬴氏一族的少主,领受了嬴侯这个封号。他作为姜嬴的“兄长”亲率众族人来迎接御驾。嬴侯看起来行为举止无可挑剔,但他看得出来嬴侯爱慕姜嬴,在他与姜嬴到来的第一日他就怀疑,姜嬴说过,项氏不是她的母亲,她是铸剑师的女儿,嬴侯并非她的亲哥哥。
  一个曾经朝夕相伴的“兄长”,喜欢上自己的无血缘的妹妹,这也不是不可能。甄昊向来认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爱慕姜嬴都很正常。
  甄昊看着雅雅,看起来这个送衣物的女人身份不低,或者说她应该了解姜嬴的事。
  甄昊笑道:“你砸落东西,作为抵消,你与寡人说说王后在族中的故事吧。”
  ※
  姜嬴看着烛火,烛火被一个高大的男子遮挡住,不见火光。只听见嬴侯紧握的手嘎吱作响。
  姜嬴轻轻道:“四哥……”
  往日的烛火,故旧的音容,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他恍惚呢喃:“我真不敢相信,九妹,难道是你又入我梦中?”
  “四哥,不,嬴侯,你来做什么?”拉长的尾音在不大的屋内流转,姜嬴的声音清冷又隐藏着一丝愁怨。
  然而声音传到了嬴侯的耳中,却是旖旎又多情,或许她还是对我有感情的,这样想着嬴侯盘膝坐了下来。
  他自言自语:“九妹,这不是梦,我最讨厌梦了,梦里的一切都是无迹可寻,人若是凭着努力,反而还有将一切改变的一天,而梦,哪怕是一个美梦,也终会醒来,醒来依旧是一无所有,我讨厌这虚假又迷茫的东西。”
  姜嬴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责备:“嬴侯,此处乃是上国王后的栖所,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来,若是有话说让雅雅她们来就可以了。”
  女子的声音里有恼怒也有责备,但在嬴侯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种缠绵。这个让他痴恋多年的人,他曾经誓言要一直陪伴。只是事与愿违,他们有缘无分,可是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已经全部刻在他的心上。他忘不了,如果要将她忘记,除非把他的心给挖去,可人没了心,那还是人吗?
  嬴侯:“九妹,娘死了。”
  “她已经去了许久了,你没有给她送葬,而我什么都没做。”姜嬴的声音是别样的冷漠。
  嬴侯话里带笑:“我都知道,她该死,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处心积虑,让你陷入苦难,好趁机接近你,好赚取你的信任与感激。你当她好意其实都是她设计好的,在最初只是想把你卖个好价钱,后来父亲要娶你,她恼怒想方设法要弄死你,你会被抓进宫,侍奉那个暴君,这些都是她一手促成的,还有……”
  姜嬴不想听,她打断他:“逝者已逝,过去的事我比你更清楚,你不必再说。”
  嬴侯并没有停下:“你总是心善,你记她的好,她却反过来咬你,她总是害你……”
  “四哥,她千不好万不好,总归是救过我的命,况且她对你们是实心实意的,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不高兴,你快走吧。”
  明明知道嬴侯就是促使她说出这些话,但她还是说了,她现在什么也不必多想,她的苦难已经结束,她与这个人已经是天壤之别,见到她,不仅他要下拜俯首称臣,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是一样,她不需要再挣扎也不必绝望了,她是姜嬴,是宗主国的王后。
  “父亲如何了?”
  “父亲?呵,他病的厉害起不来床,没办法来拜见王后了。”
  “撒谎,好了,你可以走了。”
  嬴侯并不离去,他动容道:“当年我是想过和你一起离开,只是……”
  “自作多情,你不明你的身份吗?嬴侯,难道你想做我的情夫?”
  “有何不可?这种事并不少,只要你想,没有人能拒绝你的,而且你很聪明,只要你……”
  “嬴侯我本以为你很聪明,因为你煽动大哥他们入宫行刺,又能把族长逼下来,结果你比顾蓝衣蠢多了……”姜嬴叹了口气:“我感激你的帮助,所以才耐着性子和你说话,但你不要会错意,我若爱你,就绝不会这样冷漠,我若爱你,就绝不会回来再见你,我对你,当年无意,现在更无心,四哥,我劝你别做蠢事。”
  嬴侯看着烛台,他想一把火把所有烧光,面对女子那始终不变的冷漠眼神时,嬴侯才回过神来,他居然恼羞成怒,他居然会如此失态?
  ※
  嬴侯愤然离开后,甄昊就来了,他不等她说话就笑道:“王后的兄长居然如此动机不纯,真是令寡人心寒。”
  姜嬴挽着他的手笑道:“是你让他过来见我的不是吗?”
  甄昊笑笑:“按照习俗,我在那个时间不能来,至于别人,我也防不住。”
  姜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伸手将甄昊的婚服理顺慰平,他身上的婚服和姜国的吉服全然不同,风格迥异,姜国厚重深沉,赤红与墨黑为主,而这件婚服,满是花纹,金丝银线,颜色多样,浓丽色彩绚烂无比。
  甄昊看向一旁的披盖,上面缀满了五色彩珠,甄昊将它小心翼翼地戴在姜嬴的脖颈上。
  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会阻拦在她们身边了。
  ※
  春日暖阳,陌上花开。
  姜嬴与甄昊一起沐浴无限春光,迎着无数的欢呼声走上朱红的婚车。
  夹道两岸,人山人海,年轻的男女全部穿上了节日的春装,舞蹈的少女,旋转着花裙,作为婚礼的开幕。婚车被拉动,少女们跟随着,身上的银饰叮铃打响,她们手捧着鲜花,吟诵着祝福的赞歌,祝福的歌声在围绕着新人的花车,响彻不息。
  当然这些祝福语,甄昊大部分是听不懂的,他借着余光去看姜嬴,女子耳上带着华美珠翠制成耳环,与头上的发饰相得益彰,她身上戴满了璎珞珠宝,沉重叮铃,她却能保持纹丝不动,她表情肃穆,仿佛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甄昊也收回杂念,他坐在车上,保持着微笑。
  行至中途,突然有一位美丽的少女被人群推了出来,她穿得十分简洁,但她手持神杖却是华丽无比,繁杂的花纹上缀无数宝珠,她腼腆一笑,双手交叉向婚车行礼。
  婚车的速度随之变缓,唱歌与乐器的声音在这一刻都起了变化,欢快变成肃穆,灵动欢沁变成了深沉典雅。
  她走到车前将花叶金冠呈上,甄昊接过这华丽又沉重的花冠,姜嬴低头,他小心给姜嬴带上。
  少女围绕着花车跑了一圈,她的眼神洋溢着光彩,她的声音如同清泉一样清脆。她用着甄昊能听懂的话歌唱:
  坦格拉玛雪山的女神从高天降临,她以高山的雪增点新娘的肌肤,用清泉点亮了新娘的眼睛,用世间所有颜色给以新娘的裙,用芬芳桃李编制了这花冠。新月不及新娘的秀眉,水润的红梅不及新娘的朱唇。
  敬爱的女神啊,请你聆听童女的歌声,如同你赐予先祖的基业,也请你诚挚地祝福新人。
  她们的爱情如真金,比珍珠比玉石比一切的一切都要宝贵。
  高山上永恒不化的坚冰比不上他们感情的坚定,这爱比永恒燃烧的烈焰的还要炙热,比怒号汹涌的波涛还有力量。磨石日夜不停的研磨也无法将他们的感情磨去分毫。
  哪怕汪洋大海在他们之间横亘也不算距离,海水终有干涸枯竭的一日,斗转又星移,但是他们的感情永恒不息。
  女神恒久地祝福你们。她必说,所有妄图破坏你们感情的人,会被荆棘给刺杀,会被怒火焚烧殆尽。
  慈爱的女神祝福你们,愿你们如藤蔓般紧紧纠缠,如连理枝般交缠不分。
  荣耀的女神祝福你们,愿你们的子孙如同海岸的沙,如同天上的繁星,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可爱的人儿,如果你看到仲夏的晶莹飞雪,不要惊讶,那是女神为痴情的人所发出的叹息。
  真爱恒久,愿你们珍重彼此,永不分离。
  甄昊聆听着祝福的歌颂声,他被这磅礴的气势,浓厚的感情带往了另一个世界,直到他被握紧手,才回神过来。
  他看见姜嬴取下身上的彩色外衣送与那位吟唱的女祭。
  姜嬴也吟唱:
  女神慈爱的眼睛永远凝视着她的子民,她的祝福随着风走遍大地。
  所爱的人啊,请你聆听我的誓言。
  我与你立下誓约,我对你的爱如同最深的深谷,如同至柔不断的水,奔腾狂走永不停息。
  我愿与你永远的相伴,如果我的心有偏移,如果我违背今日的誓言,那就请夺取我的声音,让高山将我永远的压倒,让狂暴的海浪将我卷去。
  甄昊听完,从怀中取出两枚准备好的对戒,一枚给自己带上,一枚给姜嬴,他紧握着她道:“誓约永不变。”
  祝祷的歌声结束,奏乐声也暂停,跟随着祭祀悠长的念词声,马车也到了的高台,甄昊凝视着姜嬴,伸出手,姜嬴也抬起手,挽着姜嬴的手,迎着漫天的花语走向高台。
  番外
  甄昊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如果不是因为甄鷨回国, 他是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来会见戴国的使者, 一阵寒暄全是互吹和拍马屁,他和这群人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甄昊摸了摸见茶凉了, 抬头见天色也暗了,他起身看了眼身旁的朱阳, 后者立刻道:“大王慢走, 后事自有微臣。”
  甄昊点头:“有劳了。”
  二话不说,甄昊立刻乘车去往长乐宫,长驱直入到了宫门口, 出来迎接的人是甄鷨,比甄鷨先到他面前的是两个女孩,玉润珠圆, 一高一低,手拉着手乖巧行礼:“拜见大王。”
  两个女孩子刚到他的腰, 甄昊索性蹲下, 客客气气的拉住她们的手笑了笑站起身来,甄鷨已经到了跟前,甄昊感慨道:“鷨姬, 一别多年, 再见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甄昊看她,虽然过了九年的时间,但甄鷨不过二十来岁,风华正茂, 更加漂亮了,精美的妆容,成熟的面庞,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她身上的仪态已经完全不同了,她更加的丰腴了,或许是因为生了三个孩子的缘故,或许是由于戴国审美爱好丰腴美人的缘故,总之甄鷨的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少年时代的俏丽与刁蛮,替换的是华美与雍容。
  当初那个喜欢扯着他的衣领喊着哥哥,日常大骂华阳家妖妇的女孩子,如今已经大变样了,变得成熟稳重,轻易不会动怒,外露情绪已经是种奢侈。
  甄昊想起王叔安,不由道:“叔父那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