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远处一片空旷的地方,哐哐响,是华阳素正在架锅烧水, 甄昊走去问:“素医师,表妹去哪了?”
  华阳素背着身被甄昊冷不防的发问,吃了一惊, 手中的短刀一滑,又被她转瞬捞起, 随后才转过身来, 一看是大王,心中不由一紧。
  甄昊惊叹于她的手速,他在王宫的时候觉得那位虞仙子跳起舞时, 抬腿弯腰的高难度动作已经厉害得不像人, 但虞仙子毕竟是靠这个扬名的,可华阳素一个女医生,居然如此敏捷实在令他佩服。
  华阳素一呆后想起大王这声表妹是在询问华阳藤,她立刻放下手中短刀, 避免刀尖对准大王,她行了个礼道:“藤姬与麦将军一起去四周排查,顺便捡些干柴回来。”
  甄昊点头,“这一路上虽然平安,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是功亏一篑也是憾事。”
  华阳素垂首聆听,默然不语。大王说的轻巧,若是有一个意外,岂止是憾事两个字能了之的,大王若有丁点闪失,她们所有人都要自裁,此番她们陪同大王远行玉凉,已经是拼上性命,全力一搏。
  “素医师,按这个速度,什么时候到涟城?”甄昊问,一边从大锅里舀了一碗水喝,他快渴死了,几天里嘴唇上的死皮起了又掉。
  “最快明日中午能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华阳藤料想大王没有什么大事,就放松如常。
  甄昊见她取出一个小瓶,将药粉抖洒在自己的碗中。甄昊看了她一眼,想问,却又怕她不想说,说了,他可能还听不懂,索性就不问了,反正华阳素总不会害他。
  甄昊一屁股坐下,碎小的杂草有些扎,石子虽然硌但不疼,粗算来看,他们这一行人从国都洛邑出发,快马加鞭,天晴就加速赶路,若是下雨就小心为上,缓慢前行,这一路上,风声鹤唳,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无事。
  其实也正常,他秘密出宫,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少,况且就他来到这里,一年不到,大大小小的遇刺发生了五起,因此姜国内外早就戒严。
  关卡重重,根本没有大批的叛逆能轻易进入姜国,更何况,甄昊看了眼四周,郁郁葱葱的大树,野草野花,除了他们再无人的踪迹,如此原始的地区,除了野兽,还有什么会威胁到他们。
  丛山峻岭,悬崖绝壁、大河急湍,能精准的找到他们的位置,还能带人来刺杀他的,他觉得这一定不是人,是仙人,可仙人有没有他不知道,反正目前看来是没有的。
  路途迢迢,走到这里已经有近一个月了,一路上马车坐烂了,每每他觉得骨头要颠散的时候,又遇上急湍,要坐船,好在他不晕船,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涪陵郡,又是多日,才到了这里,下了山就是涟城境内,到了涟城就好了,涟城虽然不如国都,但好歹有人,而且过了涟水,就离玉凉很近了。
  华阳藤捧着一大团野果子回来,麦香等人跟随在后,手中也没有空着,甄昊等他们近前:“麦将军,大家都累了,等明日到了涟城,就休整一日,补充好东西再上路,不必慌慌张张的。”
  麦香还没有说话,华阳藤脸上已经是难掩雀跃之情,过了涪陵郡,又走了十多日,加上这些日子遇上好天气,数日奔波,气都喘不过来。
  她们这些人,晚上在山里,只要把杂草稍微清除,埋下除虫驱蛇的药,就可以睡,虽然方便,但天天睡在草地里的感觉还是不怎么舒服的。
  华阳素几人已经做好饭,众人吃着简单的晚饭,华阳藤摆弄好东西,见她终于停下了,就悄悄挪到她身边来:“素姐姐,你的驱虫药是越来越不管用了,你看我身上,”她撸起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上面是红色的小坨坨,华阳素拍开她的手:“你自己惹虫子不说,反倒怪起我的药来了,若没有我的药,就你这体质早被虫子吃了。”
  华阳藤依旧凑着她说话,甄昊就看着她们和一旁的众人都在说笑,他就看着,也觉得高兴,众人简单收拾了,不必赶路,就觉得夜长。
  明日就能到涟城,甄昊就说不坐马车,众人商议,这马车也旧了,直接扔在这里太过醒目恐生意外,直接拆了做成柴火,也能足足烧一夜,火不停,野兽不敢来,也安全些。
  甄昊仰头看了半天星,马车上的东西早就整理好了,他裹着皮袄躺在清理出来的空间,听着远处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是马车被四下拆开的声音,凝视着夜空,数着无穷无尽的星星,这样的天地,无论底下人的人如何生死别离,它们永远都不会变化。
  华阳藤转辗反侧,蹑手蹑脚爬起,“你不睡吗?”她挤过来,华阳素靠近火堆借着火光在看书,低着头时不时地在黄黄的纸上写几个字,头也不抬,说:“时间还早,等一会我再睡,你要说闲话就一个人自言自语,别吵我。”
  虽然华阳素冷言冷语,但华阳藤仍旧挤过来:“素姐姐,我们这一路会顺利吗?王宫里不知道如何了……王后她……还有清漪……甄鷨不知道如何了……晚晴她……”
  华阳素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她一面记忆,一面打发华阳藤:“还不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路,下半夜有人值守,你放心,你若实在不困,就去换下值守的人,别浪费你的精力。”
  “我担心晚晴……而且一想到明天就能到涟城,不用睡这泥巴地了,我高兴,一激动我就睡不着了。”
  华阳素根本不搭理她,权当她自言自语。
  火烤得她浑身发热,她喃喃道:“咱们回去,只怕会天翻地覆……”
  华阳素听她这样说,这才停了手,正色道:“晚晴虽然小,但你也不用担心她,她有夫人看顾呢,至于旁的,你想也无益,况且王族人,夫妻反目,兄弟相残,姊妹倾轧,彼此欺哄背叛,相杀陷害,都是常事,你远在北疆,你父又只有你们这三个孩子所以才好些,到了王宫,见了那些王孙公子,哪怕是所谓的淑女,不都是如此,你又不聋也不瞎,远的不提,就王叔安之女,你别说你没注意到甄鷨的敌意,她那样好强,只恨你抢了她的好姻缘,挡了她的前程,说不定她心中盼着你早死呢……”
  “素姐姐!甄鷨还小,且她个性骄傲自矜,不至于此。”华阳藤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过玩笑,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想,忧思过甚,不是有福有寿的,且你也知,在王宫里的享受非常人所能比,这些争斗都是应当的,她们这样若还叫吃苦,寻常人就该找个绳子吊死了。”
  华阳藤听得轻轻一笑,华阳素最后道:“若是死了,也是技不如人,早死早超生,来生莫要投身于王族。”
  安静了片刻,华阳藤将木块投入火种,呼啦一下,火焰增大,衬得人脸红。
  “那婚事,你究竟怎么想的?”华阳素轻轻问,也诧异于此刻内心竟没办法安静下来。
  “我本想能拖一时是一时,嫁给太子的人也并不是非我不可,可我若但王后,那将来……”
  “顾清漪呢?”
  “我与他相配吗,素姐姐?”华阳藤的声音有些苦恼。
  “我与墨不渝相配吗?”
  “那是自然的,天造地设,”华阳藤眼睛一亮,不渝哥哥对她可好了,她愿意帮他多说几句好话。
  华阳素嗤笑一声:“什么天造地设,只要时机恰好,谁和谁都能过下去,这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
  “可是不渝哥哥他,你知道他,……只怕是不会找别人了,可……素姐姐你难道忍心?你难道能忍受他与别的女子同床共枕?”
  “那是他的事,我只管我自己,他若有要我帮助的地方,就是豁去这条命,也无妨,可是结为夫妻,藤姬……相恋容易,相守难,况且他与我都是医者,我既然发下宏愿,要专心问道,就定下此心,不再偏移,……天下之大,人事难料,只管问心无愧就好。”
  华阳藤听了心闷,她与顾清漪相处时间太短,这样的关系能有几分牢靠?况且她从小就矢志要为华阳家为姜国奋斗此生,她不能违背夫人的意愿。
  “这都是小事了,藤,有些事,在大王离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华阳素低声说,“我看夫人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太后也就罢了,怎么夫人也会得病呢?”
  压低的声音十分伤感,华阳藤听了只觉得隐约着透着不详的预感,“素姐姐这就说笑了,人怎么会不得病呢,得病治好就是了……”华阳藤勉强笑道,只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冒出来,手一摸,全是泪。
  华阳一族的核心,这五个兄妹,最小的妹妹死的最早,华太后也在陵寝里与先王共眠,前不久华阳君又死了,如果华阳夫人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只剩下她父亲一人了,明明华阳王族是出了名的长寿……
  “素姐姐,”华阳藤将头靠在她的头上,“我好喜欢大王。”
  “怎么,你又变了?”
  华阳藤耳朵红了,她知道华阳素是在笑她,笑她自作多情,这也不能怪她呀,这次同行的只有两个女人,大王的名声,她即便是远在北疆也知道不少,坏事传千里,这位新君可以说是臭名远扬,最为人所乐道的就是宫闱秘事。虽然她的父亲是大王的舅舅,算起来她是妹妹,可她与大王异姓,而且前丽妃可是先王的妃子,是他的长辈,大王想纳就纳了,还生了孩子,连华太后都骂他小畜生,在宫里还好,这一出宫,一路上没有同行的女眷,怨不得她不担心。
  “原来大王时常盯着我看,是关心王后的信什么时候到。”
  华阳素噗嗤一笑:“大王如何不是我们能妄议的,可这是见外的话,我只说一句,你坚持你的看法,也别太一颗心就好了,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有些事总不是空穴来风。”华阳素并不关心她的心思,只希望她莫要吃亏。
  华阳藤依旧坚持:“耳闻不如一见,三人成虎,谣言可怕,可见说得人再多也未必是真的。我呢,只管多做好事,不管前路如何。”这样说着,华阳藤突然觉得有了力量,她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大王是好的,父亲也说大王是好的,她为什么不能认为大王是好的呢?
  “我只担心有奸人趁机犯上作乱,”华阳藤皱眉,心中又有隐忧。就她来看,忠君爱国乃是应当,一个还称职的君主,自然那些要谋反的都是了逆臣了。凡是心怀不轨,图求造访的都是叛逆,他们寻了个缘由,振臂一呼,兵戎相见,斗个你死我活,他们的愿望是达到了,可那些军士岂不是可怜,这次逆贼若是败了,自刎了事,死了也就死了,可怜那无数战士,尸骨都无人收捡,战士又有亲属兄弟,妻女孩儿,这打仗,自然能不打就是最好的。
  华阳藤心中如波涛翻腾,还想说,却发现华阳素居然已经睡了,她深叹一口气,华阳素有时仁慈,可有时又冷漠的出奇,而她自己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是顾清漪,不像王后,她就能改变大王。
  她靠着华阳素,看着漫天飞舞的小虫,夜空中挂着明亮的星星,她裹紧皮袄,闭上眼。
  甄安看着壁画上巨大的赤鸟,他等了片刻,宫女道:“华阳夫人入宫了?”
  “夫人可有说所为何事?”甄安十分诧异。
  “不曾,只说拜访王后。”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曾,”见甄安漠然而立,不再发问,宫人立刻退下去。
  见王后?王后不是在养胎吗,华阳夫人想做什么?甄安看着壁画出神。
  到了长乐宫,华阳夫人拦住通报的宫女,只身一人悄悄走近,还未到就听见女子尖声的叫:“茱萸!你过来!”
  姜嬴拿起板子,打在女娃的手上,一拍一问:“为什么不听姆师的话?!”
  茱萸低着头发抖。
  “王后爱你,所以责备,茱萸只要据实说就好了。”紫烟在一旁柔声细语。
  “晚晴姐姐不在了。”茱萸仰面道,涕泣连连。
  姜嬴厉声道:“她不在你就不看书了?明日她嫁给甄瑛,你要与她一起过去吗?你已经不会认字,不会写字,你连晚晴身边的丫头都不如,你看看她们会不会要不要你?!”
  “我不想读书,姆母们总让我做这做那的,我不想做。”
  “你不读书?”姜嬴气极反笑,她狠狠抄起扇子拍在茱萸的身上,“连个大字都不识,以后别人骗你,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打。
  “王后,”华阳夫人赶忙上来,抢下团扇,茱萸躲在她的身后,“她还不过三岁,小孩子,你急什么呢,”
  “夫人知道,她身世不同,我若是纵容她,我就对不起故人的嘱托!”姜嬴脸上是神伤之态,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十分哀伤。
  华阳夫人也静了半晌,方道:“她模样好,以后物色一个佳婿也就好了。”
  姜嬴脸上悲恻:“模样儿好的多了去,哪怕是个天仙,看上三年五年也就淡了,长得好没有脑子,更是苦了,现在不学是舒坦了,以后就有流不尽的泪!”
  “王后,”紫烟赶紧扶住她,甄女史泪眼婆娑,“王后切勿动怒,万事以身体为重,得多为这腹中的胎儿想想啊。”
  姜嬴好似现在才喘息回神过来问:“夫人所来为何?”
  华阳夫人此刻也没话说了,茱萸的身世,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能说不知道,这长乐宫多待无益,她含笑道:“我带来些养胎的礼物想给王后,保养身体,我也就是看看你,你坐镇中宫,我万事放心,还能有什么事呢,只是王后虽然年轻但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茱萸哭完就去睡午觉了,姜嬴站在烛台旁问:“夫人走了?”
  紫烟:“夫人出宫去了,看样子,像是不会太快回来。”
  姜嬴嗯了一声,等了片刻,就看见一个男人从另一面的小门走进来,朱阳如今就是这深宫中宫女心中惦记的第一人了,脾气好,又有钱,还是个商人,身份虽然不高但巨富如此,有钱无地位,更让少女们存几分幻想。听说朱阳在宫中常去的过道,宫女们都天天寻找机会往那儿去,只盼能看他一眼。
  朱阳拱手行礼:“王后安康。”
  姜嬴看一眼发现不见楚符,知道楚符应该已经走了,她不去问,只是笑道:“华阳夫人不知为何突然到访,并没有大事,只是刚才真是委屈朱阳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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