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决心固然是好的,却也得结合自己的现实情况。
而陆跃的现实就是,抱着自己的胳膊,憋得一脸犹如便秘,却难见半颗火星子……
显然,饶是陆跃孩子心性也明白了自己昨天能把火生起来,就是个偶然而已,他被凌音随口一夸就膨胀过头了。
直面现实残酷的陆跃,无比郁闷的耷拉下了脑袋。
彼时,距离凌音离开大榕树已经过去了有近三个小时。
陆跃休息了一会儿,正要继续憋火,他的耳朵突然微微动了动,脸上一扫孩子气的颓丧转为难得的肃穆。
凌音告诉过他,住在他们头顶上的鸟类住客们最是警醒,要他一个人的时候多留心它们的动静,保护好自己。
而此时,陆跃听到自头顶上方传来的异样动静。
这种异样的动静,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仰起头想要一看究竟,却被大榕树攒簇的树叶遮挡住了视线。
陆跃眉头一蹙,倏地站起身,径直朝气根林外跑。
驻足在气根林外沿,入目所及的景象,让陆跃不由怔了怔。
只见漫天的飞鸟,齐齐都朝着一个方向飞。
视力极好的陆跃,遥望一眼飞鸟尽头。
虽然大部分碳基飞行兽落在他的眼中都是一个模样,但此时对于自己望见的飞在最前头的那两只飞行兽,陆跃却依稀能够辨认、毕竟他和那两只飞行兽曾有过一个不甚愉快的见面礼。
……他记得那两只飞行兽最是喜欢跟着凌音了!
思及此处的陆跃神情一凝,再管不了其他,拔腿就朝着那两只飞行兽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间退回到约一个小时前。
大榕树在凌音的身后匿了踪影,两只暌违已久的的银喉长尾山雀不知从何处飞了来。
凌音同两只胖鸟招了招手,算作打招呼。
——去哪儿玩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们?
两只银喉长尾山雀一左一右落在凌音的肩膀上,半展开翅膀一边梳毛一边跟凌音抱怨。
——那只要吃我们的大家伙不走,我们回不去呀!
——我们找了新地方睡觉,但是我们都不喜欢那里,我们还是喜欢原来的地方。
——想回原来的地方睡觉,你帮我们把那只要吃我们的大家伙赶走吧!
凌音用手指歉意的抚了抚两只因为她的缘故有家回不得的胖鸟。
——你们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那只大家伙我赶不走,但是我可以替你们和它商量,让它别吃你们。
两只胖鸟在理解了意思之后,却并未欢腾,反而表现出了难得的担忧。
——不能相信它的呀,那些大家伙它们都可会骗我们了,他们会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吃我们的!
——对呀对呀,它们可会骗了!
同两只胖鸟闲聊间,水源地便到了。
凌音解下悬挂在身上的竹筒,一一灌满后用防水布料封口,再重新挂回肩头。
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时候尚早。
前面有高高的山壁挡着路,凌音环顾了一下左右,素白的指尖触上石壁上的那一线活水细流,心里便敲定了注意。
不若就去找找这一线活水细流的源头吧!
仔细观察了一下石壁上那一线细流的走向,又同两只胖鸟打听了一番,凌音整了整身上沉甸甸的竹筒,迈开步子朝左边走。
依照两只胖鸟含糊的表述,似乎是距离这里不远有一条溪流,想来应该就是石壁上那一线细流的源头了。
也不知道那条溪流宽不宽、深不深?里头有没有鱼虾?
不过有水流淌过的地方,物产总是要比别处富饶一些,想来她此去多少总会有些收获的。
凌音一边走一边不无乐观的琢磨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溪流她还未亲眼见着,就先一步碰上了糟心事。
两只贪玩的胖鸟急急飞回来给凌音报信,已经为时晚矣。
就听远远传来令人头皮阵阵发麻的密集嗡鸣声,中间不时还会掺杂上一道一惊一乍的男声。
“卧槽卧槽,有完没完,追了我这么久了,你们又伤不了我,费那么大的劲儿追着我不放,你们说你们这是图什么啊图什么……”
“别追了大爷们,我错了我给你们道歉还不行吗?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们了!”
“靠,我的手怎么肿了,靠靠靠,我的脸怎么也肿了!!?”
“啊啊啊,别追了别追了,算你们厉害,救命!!”
彼时,距离凌音不远处的一片树丛被一双手臂划拉开,从中狂奔出来的男人满面红肿似猪头,一边跑一边口齿含糊的高声告饶。
看到这一幕的凌音,深茶色的双眸中瞳孔骤缩。
两只无知无畏的胖鸟给她报的信是,有她的同类正向她靠近。
而眼下向凌音靠近的又何止她的同类……
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不知名毒蜂尾随在她那不断嚎叫着救命的同类的身后。
凌音的异能对上昆虫可不顶用。
立刻抽身就跑,却接收到两只胖鸟欢呼着好多吃食的愉悦意念。
凌音强压下心口翻涌上来的血气,她真的快被这两只避重就轻的胖鸟给气死了!
第36章
犹如黑潮一般的毒蜂群与漫天飞鸟狭路相逢。
气势汹汹的黑色潮水撞上嶙峋桀骜的大块礁石, 瞬间, 偃旗息鼓。
潮水急退,却被陡然疯长的礁石环绕,进退两难。
天空中,如此美食在前, 不同种类的飞鸟们难得协作默契,成群结队的驱赶着遭遇天敌后左突右冲的毒蜂群。
只不多时,那原本骇人无比的毒蜂群便退的退散的散,已然溃不成军了。
饱食一餐的飞鸟们并没有马上离去, 它们盘旋在凌音的头顶上空,啁啾长鸣,就好似在感谢凌音的丰盛招待。
姗姗来迟的陆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万鸟朝贺的盛况。
他赶过来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但他毕竟只能靠着两条腿在环境复杂的丛林中地行, 再快又哪能快得过无拘无束翱翔于天际的飞鸟们。
所以,陆跃终究还是来晚了。
他到达时,凌音这一次遭遇的毒蜂危机已经在飞鸟们的帮助下解除。
须臾, 鸟群四散。
双手撑着膝盖不住急喘的凌音, 缓了缓后直起身。
陆跃走上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打量着她, “凌音, 你有没有受伤?”
早就注意到他的凌音,眼睫一抬, 眉头拧着,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待在大榕树练习异能的吗?”
透着丝丝不悦的质问语气,让陆跃无所适从。
默了一会儿,他才用低低的声音说:“我看到它们回来,没看到你,担心你,就跟着它们出来了……”
凌音深茶色的眼眸,闪过狐疑,“它们?”
陆跃抬手,遥遥一指。
凌音循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树梢上,停落着两只白绒绒吃得大腹便便的胖鸟。
凌音当下便了然了。
她先前被数以万计的毒蜂追得毫无办法,跑又跑不过,躲又躲不得,那些毒蜂个头不大,飞得却快且灵活,可说是无孔不入。
听到两只胖鸟喜滋滋地讨论着毒蜂的美味,彼时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凌音,计上心头。
也顾不得什么可行不可行,亦或两只胖鸟的执行力,凌音一股脑的把自己的计策用意念传达给了两只胖鸟。
凌音要两只胖鸟去找它们的同伴来一起消灭毒蜂群,想来两只胖鸟现下虽有了新的栖身所,但是于它们而言,大榕树才是它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回家搬救兵,顺理成章。
而这里唯一的差错就只有,它们飞回去的时候让大榕树下的陆跃看到了。
于是,陆跃莫名其妙地跟着跑了出来。
“你就因为看到它们而没看到我,就觉得我肯定出事了,你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跟着它们往外跑,你……”算了!
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缩着脖子委委屈屈听训的模样,凌音的那些斥责的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大概心里还是不忍苛责的吧!
毕竟男人会如此跑出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担心她。
男人待她一片赤子之心,这样诚挚的情谊凌音在过往的末世中从未体会过,无疑她应该珍惜才是。
“我没事,还有,谢谢你。”凌音温和了语气,郑重道。
陆跃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凌音,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凌音看着发怔的男人,只觉得他很像自己遥远记忆中儿时家里曾养过的一种大型犬。有着一双无比澄澈的眼,在看向她时,总是露出半是懵懂又半是讨好的眼神。
忍不住地伸手摸了一把男人的脑袋。
想到自己会因为男人贸然跑出来而心生火气,不,与其说是火气倒还不如说是心焦,也是因为她并没有完全把男人当作仅凭着利益关系维系的同盟者……
陆跃是很喜欢被凌音摸头的。
凌音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摸他头的时候特别特别舒服。
可惜凌音每天都会摸那只黑白兽,也会摸那只巨大的飞行兽甚至其他飞行兽,却很少会摸他。
这也是陆跃会在心里默默讨厌那只黑白兽,那些所有兽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此时,凌音的手盖在男人的头上,其实只是很随意的摸了两把,可却把男人美得直眯眼。
嘴也跟着咧了开来,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
收回手的凌音,摇了摇头,嘴角却也跟着勾了起来。
男人显然没被摸够,视线追着凌音挪开的手。
蓦地,他的眼神一凛。
他伸手就要去抓凌音的手臂,却突兀僵在半空,就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一般。
一直到凌音因为他的动作疑惑地看过来,男人才小心翼翼的拉住了凌音的衣袖,将凌音的手臂往他自己面前拽了拽。
凌音起先还不明所以,甚至被男人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但随后,手背上的细微刺痛让她明白过来。
这具身体的皮肤跟凌音过去一样,很白。
也正因为白,哪怕如现在一样,只是几块轻微的红肿,也会看着格外显眼。
陆跃支着一根手指,对着那几块红肿,想碰又不敢碰,最后也只是在上面慢吞吞地虚晃过,凌音都还没感觉到什么,他却像疼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疼?凌音,疼吗?”
凌音自己随手摸了两下,冲陆跃摇头,“没事,不疼。”
但其实还是有些疼的,是那种麻痒麻痒的疼,好在她还能忍受。
又看了两眼自己红肿的手背,凌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她的脸似乎没事,凌音着重摸了自己的眼耳口鼻处,都没有摸到微凸的肿块,这才收手。
她刚才被毒蜂群撵着跑的时候,双手一直都护着头脸,就是因为这样,她的两个手背才会有那么多处红肿。
凌音会用手护着头脸,自然不是因为在意外貌害怕破相,那些毒蜂甚是奸狡,会往人的口鼻耳廓里钻,还会十分策略性的冲撞人脸上最为脆弱官窍——眼睛。
虽说这具身体的抗击打能力远胜凌音过去的,可是头脸这等要害,凌音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而眼下事实也证明了凌音的做法是正确的。
毒蜂的尾后针诚然刺不破这具身体的皮肤,但是尾针上的毒液积少成多却能渗透皮肤。
别看这些毒液哪怕是渗透了皮肤所造成的毒伤也不过就是轻微的皮肤红肿而已,可若换作是眼睛亦或是耳廓里呢?不说瞎了聋了,疼铁定是要扎扎实实得疼上一场的。
“欸,嘶……好疼!我说,那个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不过两位要是都没什么事的话,能不能请两位过来帮我一把?”
远远的灌木丛里,一阵悉悉索索后传来一道有些含糊的苦哈哈的男声。
凌音眼睫一抬,和身旁的陆跃对视一眼。
咋舌道:“啧,差点把这个罪魁祸首给忘了!”
陆跃闻言,望向灌木丛的一双眼不由暗了暗。
扒开灌木丛,就见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偏胖的男人,仰面躺在地上。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跑怎么摔的,此时他浑身上下都缠着藤蔓,那些单独拎出来一根极易挣脱的藤蔓,一旦绞在一起却绝对是牢不可破的天罗地网。
听到有人过来了,男人象征性的用力挣扎蠕动了一下,然后大喘一口气,又瘫了回去。
显然男人这是在用行动向走近的凌音和陆跃二人展示他现在所处的困境。
“两位,咱们相逢即是有缘,帮个忙搭把手呗!”
看得出来,男人正竭尽所能的释放着他的善意,想要在自己的脸上摆出个笑模样。无奈他的一张脸受蜂毒影响,肿得跟猪头无异,无论想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最后都会是一脸引人发笑的苦相。
凌音并不作声,只双手抱臂环胸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自上而下打量仰躺在地的男人淡漠的视线在男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男人佩戴在右手的手环上。
男人被凌音的视线弄得头皮发麻,求助的目光转向站在凌音身侧的陆跃。
结果,和陆跃的视线一对上,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更麻了……
男人在心里叹息一声,他怎么就忘了,出现在这颗荒星上的能是什么善类?
全部都是犯了重罪的死刑犯啊!
竟然向十恶不赦的死刑犯求助,他只怕不是得了基因返祖症而是脑子整个坏了!
顿悟的男人,两眼一闭,决定任人宰割,自生自灭。
却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
等、等等,刚刚那个谁?
男人重新掀开了红肿的眼皮,偏过头,盯着陆跃就是一通打量。
“是你!?”男人惊道。
凌音询问地看向陆跃,“认识?”
陆跃甚至都没有重新去审视一遍男人,就直接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