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意思?
霍云仙被傅见深忽然的这个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
《西厢记》没有什么不好,可是要拿来送给霍珩自然不合适。最后她给霍珩挑的是几本属于启蒙类的书籍,犹豫再三,把傅见深塞过来的这本书也一起买下了。
离开书肆之后,霍云仙又去买了两支毛笔、两块好砚台,准备分送给霍璟、霍珩两个弟弟,其他有趣的小玩意也买了几样。回府之前,她还顺路去买了些糕点,终究可以说满载而归。
这一次遇到傅见深后,很长一段时间,霍云仙都没有再和他偶遇。
在她眼里,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
一个皇帝,不好好待在宫里面,整日往外跑,合适吗?
而没有傅见深打扰的日子,那么快活。
在这样的快活里面,时间在霍云仙的眼皮子底下一溜烟跑走。
春去夏来,转眼已是六月。
伴随着炎炎夏日而来的,还有一份来自宫里的请帖。
吕太后于宫中设宴,邀请大臣女眷入宫赏荷。
皇帝尚未立后,后宫亦不充盈,恭王同样尚未迎娶王妃。
是以吕太后的这场宴席,同其他的一些宴席,在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
霍云仙不想去,也就真的称病不去。
十分任性。
吕太后不喜欢“霍云仙”,未必是在“霍云仙”入宫之后才不喜欢的。
正如叶昭仪不喜欢“霍云仙”也不是后来的事。
霍云仙是认为自己多半是个凑数的,而既然吕太后不喜欢她,她何必上赶着找不痛快?无论她愿意不愿意入宫、到头来会不会还是要入宫,都不可能是从吕太后那里找突破口。
不必讨好这个人、不会有求于这个人,自然不在乎。
霍云仙实际上是无欲则刚。
在吕太后邀请的日子头两天,霍云仙便开始“生病”。
病得严重,下不来床,自然不能入宫赴宴。
消息递到宫里,吕太后得知以后,少不了或真心或假意的一番抚慰,这些霍云仙倒是都不怎么在意了。她低低调调窝在琳琅院,一面吃着新鲜菱角,一面缠着春禾给她做冰碗吃。
“小姐身体不适,如何能吃那样的寒凉之物?”春禾压根不迁就她,“便是这菱角也不该吃这么多的,小姐还是不吃了吧。”
说话间,春禾把那碟菱角撤了下去。
招来一个小丫鬟,春禾让那小丫鬟把东西直接给端走了。
霍云仙哭唧唧:“我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这样对我?”
春禾说:“等小姐病好了,无论想吃什么,奴婢都必定下厨给小姐做。”
霍云仙轻哼一声,不说话。
她暗戳戳想着,明天就病愈给这小丫头看!
由于霍云仙“生病”,夜里有风,底下的人不敢开窗,怕叫她不小心受冻,病得更厉害。只是夏天免不了的闷热,夜里关着窗户尤其是如此。
霍云仙半夜生生被热醒的。
醒来浑身是汗,身上难受得厉害。
不敢闹出动静把春禾吵醒,否则必然把她直接摁回床上去。
霍云仙正准备轻手轻脚下床去开窗户,人还没起身,先听见一声奇怪声响。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
这个认知使得原本迷迷糊糊的霍云仙一个激灵。
不等她有所反应,从外面打开窗户的人已然翻窗进来房间里面。
同一刻,霍云仙骤然听到系统的声音。
这意味着……来的那个人其实是傅见深。
大半夜的,他想干嘛?!
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帐幔外已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说不出的惊悚。
霍云仙头皮发麻,想着自己是不是尖叫求救比较合适。
可惜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行至床榻旁的傅见深撩开帐幔,直接一手捂住她的唇,另一只手则伸向她的额头,去试她的体温。这一举动令霍云仙有一瞬愣忡。
这分明是在意她身体好不好才会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是听说她生病,特地来看她的?
至于吗……怎么这么……
双眼紧闭的霍云仙努力想了半天,只能继续用一个“惊悚”来形容这一切。
她没有真的生病。
傅见深试一试霍云仙的额头,没发现问题,又试一试,还是没发现问题,又……
半晌,似乎意识到什么,傅见深放弃继续这件事,收回手去。
安静的房间,他的声音低低响起:“骗子。”
霍云仙:“……”
何苦来呢!
“别装睡了。”傅见深依旧压低声音,毫不留情戳破,“带你去看星星。”
霍云仙:“……”
权且当作促进一下任务进度。
霍云仙谈不上情愿,和傅见深到房顶去看星星看月亮。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在他们头顶的漆黑天幕之上,静静缀着一片月牙儿和万千闪烁星子。
徐徐的凉风吹来,将夏天的燥热都吹散了。霍云仙愉快地吹着风,在房间里的那股燥热消失,之前那些不情愿反倒被她抛之脑后,身边的傅见深也被她忽视掉。
傅见深却努力为自己寻找存在感。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玩意,递到霍云仙的面前。
霍云仙猜可能是琉璃的材质,有点儿透明感,做成一盏宫灯的模样,因是只有巴掌大小,即使光线暗也能觉出它的精致。宫灯散着光,她认真辨认,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萤火虫。
目瞪口呆。
狗皇帝还有这种情趣?
“送你……”
傅见深压着声音说,“便当是那一日的谢礼。”
他说是谢礼,不收反而像故意让他承着那份情一样。
霍云仙伸手把东西接过来:“谢谢。”
小宫灯拿到面前借着萤火虫的光细细看,发现上头雕着花草虫鸟,栩栩如生。她暗暗感叹工匠厉害,耳边听见傅见深道:“有个问题想问一问你。”
霍云仙一怔,眼睛仍然瞧着小宫灯:“什么?”
傅见深没有立刻开口,过得片刻方才说:“那天在后山桃花林,为何直接走了?”
以为傅见深绝对没有看见她,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霍云仙心中大骇,面上却装起糊涂:“什么后山,什么桃花林……”
傅见深说:“那寺庙后山种满桃树,你怎会不知?”
霍云仙恍然的语气道:“哦……但那一日,我不曾去过后山。”
傅见深淡淡笑问:“是么?”
霍云仙心虚中努力点点头:“是,所以你说的我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什么。”
“何况……”
她努力反将一军,“公子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追问这些?”
霍云仙视线终于从小宫灯上移开,望入傅见深的眼睛。
看到对方微微愣神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这一步也谈不上走岔,成功转移话题。
傅见深失态只在刹那。
几息时间,他轻笑一声:“你如何晓得的?”
“公子的言行举止皆不似凡人,而城中若哪家有这样的公子哥儿,不可能藏得这么深。”霍云仙说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那么只有可能是,公子刻意隐瞒身份,不愿叫人知道。”
她伸出手,大致比划一下。
随后笑一笑说:“若是从这里下手,会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傅见深似乎知道她不会这么做,不闪不避的。
他一双眼睛灼灼看着霍云仙。
傅见深这样的眼神,她如今已太过熟悉。
这让她觉得不怎么自在。
霍云仙收回手,攥着那盏小宫灯。
她垂眼,低声对傅见深道:“夜已深,公子请回吧。”
第38章 兴致
傅见深走了, 小宫灯留下了。
里面的萤火虫没过两天也全部死翘翘, 霍云仙把它们埋到院子里当花肥。
这一天夜里, 傅见深的突然出现让她知道一件事——
彼时在寺庙后山,她“见死不救”,虽然不知道因由, 但傅见深是知道的。
知道归知道,能直接来问她, 说明不会斤斤计较, 否则便不会问。
也许她的说辞傅见深相信了。
抑或是, 他可以接受和理解她所传达出来的顾虑与小心谨慎。
尽管霍云仙自己清楚,那些都不是真的。
天气一日较一日变得炎热起来。
霍老夫人年纪大了, 受不得这样的天气,苦夏得厉害,便想着到庄子上住一阵子避避暑。沈氏需要操持整个霍府,人是走不开的。霍璟和霍珩两个人都跟着先生念书, 也不可能随便丢下学业,最后是霍云仙陪着去。
庄子上因不在城里,依山傍水,自然凉爽许多。
霍云仙对庄子上的生活同样很好奇, 是以十分乐意为霍老夫人作陪。
沈氏提前帮忙打点好一切。
到出发这一日, 霍云仙轻装简从带上春禾,和霍老夫人一起乘着马车便去了。
他们要去的这处别庄不是很远, 地处郊外,且与皇家别庄相伴。
马车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霍云仙隐约知道, 霍家的这一处别庄,是当年霍大人立下战功之后得到的先皇赏赐之一。若换一句话来说,正因为是与皇家的别庄在一个地方,除非皇帝赏赐,不可能单纯靠花钱买下来。
有这样的一层原因在,能够在那个地方拥有别庄的人家,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得到过皇帝赏识的大臣……等于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霍云仙和霍老夫人到地方之后,别庄的管家便禀报说英国公府的老夫人也到庄子上来避暑了。霍老夫人与之相熟,少不了上门去问候一声,霍云仙是陪着去的。
这些不过是琐事而已。
等安顿下来,忙的自然不是这些事情。
霍云仙虽然名义上是专程陪霍老夫人来的,但霍老夫人晓得她的性子,并不把她拘在自己身边,而是放任她自己想去做什么便做什么。得到了撒欢允许的霍云仙,就是一只出笼的小鸟,自由得无法无天。
她之所以这么高高兴兴来别庄,最大的原因本是好奇、觉得新奇,想要开开眼。现成的机会和条件摆在面前,她少不了每天带着春禾到处去闲逛。
庄子正经来说是在乡下,有许多的农户以及大片大片的农田。
田里的庄稼长势极佳,应能有个好收成。
这些日子,霍云仙早上起来以后,首先过去陪霍老夫人用过早膳。早膳后,祖孙两个一起说过一会儿话,她便会出门逛一逛,领略田园风光。
村子里有株老槐树,据说到如今有上百年的历史。
老槐树底下比别处都要阴凉许多,村里的孩童平日里最喜欢在树荫下玩耍。
这天霍云仙路过老槐树,见一群孩童团团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大喊大叫。
她闲来无事,凑上前去围观,发现他们竟然是在斗蛐蛐。
斗蛐蛐也稀奇。
霍云仙待在外围不挪步,有滋有味的跟着凑热闹。
小孩们玩闹到最后,有个孩童的蛐蛐被另外那人的蛐蛐给咬伤了。受伤的蛐蛐正奄奄一息躺在瓦盆里面,估摸着活不下去。心爱的宝贝变成这样,小男孩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见有人哭,其他小孩不但不哄,反倒一哄而散。
被留下的小男孩通过手指缝发现之后,哭得比之前更伤心了。
霍云仙瞧见他哭得那么伤心,格外没有良心憋不住笑。
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她扭头问春禾身上有没有带糖果之类的,想着当个赔礼。
正当此时,一头鹿从霍云仙身后的方向冲出来,又因体力不支倒在槐树下。
这头鹿身上中了箭,伤口一直在流血。
似乎是谁的猎物……
霍云仙想着,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去看,只见马背上一个俊朗少年。
身上背着箭筒的少年驱马至槐树底下。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盯着地上的那头属于他的猎物。
少年脸上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到得近前,他翻身下马,招手让随从上前来,把鹿给抬走了。
做完这一件事之后,少年的视线才转移到霍云仙身上。他微笑着冲霍云仙略拱一拱手,礼貌道:“猎物逃脱,偏偏跑到这儿来了,不知是否惊扰小姐?”
“无妨。”
霍云仙笑笑,冲着少年一福身,“见过恭王。”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跟着挑眉:“你如何知道本王身份?”
霍云仙探头,往他身后看去……
傅见远跟着回头看一眼,才晓得是有些个恭王府的标志。
难怪这么容易认出来了。
他上下打量霍云仙,试图也辨认出对方身份。
半晌无果,傅见远只得直接开口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前些日子,母后在宫中设宴,本王怎未见过你……”
说着,傅见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说,“你是霍大人的千金?”
霍云仙更想问,这样就知道了?
难道那天没有赴吕太后宴席的人,竟然只有她一个?
那她可真是胆大包天。
霍云仙也不好否认,于是点一点头算作承认。
傅见远问:“霍大人来别庄了?”
“家父不曾来。”霍云仙说,“祖母苦夏,来庄子上避暑,我陪着一道来的。”
傅见远闻言一颔首:“替本王向霍老夫人问好。”
霍云仙说:“谢过王爷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