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
裴鸾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把浴室门关上了。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狼狈,尤其是她。
乔洛施见情况有些严重,很不放心,忙出去喊医生。
等医生过来时,他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脸色煞白,走路时跌跌撞撞。
她忙去扶他:“小心点。”
他苦着脸,说不出话来,在她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
有医生过来询问、检查了一番后,看向乔洛施道:“他这是脑震荡后的正常反应,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减少外界刺激。”
谁刺激他了?
她这么想着,就想到了自己。
难道他们的睡前谈话内容太沉重,让他受了刺激?
受刺激的裴鸾睡不着觉,头疼欲裂,还不时恶心,折腾了后半夜,才勉强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光大亮。
裴苑带来了早餐。
燕窝粥、猪脑汤,都是些有益于脑震荡的饮食。
可惜,裴鸾怕死,并没有吃,翻动了两下,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没胃口。”
裴苑也不生气,笑着说:“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问你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也不是你操心的事。”
裴鸾不想看到她,眉眼难掩烦躁:“你还有事吗?”
“你车祸的事,我还没有告诉爸妈。”
裴苑微笑着看向乔洛施,意有所指:“你想他们知道吗?”
不想。
他们已经对于乔洛施的两次出逃很不满意了,若是知道他在寻找她的时候出了车祸,怕是更加对她不满。他不想两人的婚事出现波折,虽然这波折影响不了他们的婚事,但会影响他们婚事的质量。他想要她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嫁给她。
裴苑知道他的心思,压下妒忌,笑意温柔:“我不会说的。你看我多了解你。鸾儿,没人有我更懂你。”
呵,最懂他的是董达。
那人车祸时就没说,不然,轮得到她守住秘密。
裴鸾沉默不接话,裴苑又继续说:“我也知道你不想吃我送的东西,鸾儿,你真会伤我的心。”
她是要把那些恶心事儿抖落出来吗?
他嫌恶又震惊地看她:“你发疯就滚一边去!”
他喊陈威进来,直接拿枕头砸人:“让你在外看着,你怎么看着的?什么人都能进来吗?”
陈威躬身认错:“抱歉,四少,是我疏忽了。”
他看向裴苑,恭恭敬敬地说:“三小姐,您先回去吧。四少昨晚头疼没睡好,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他脾气一直不好,但对着乔洛施,发过火吗?
哪怕她一次次从他身边离开,他依旧好言好语好脸色。
裴苑妒忌到心肝疼,但她面上并没什么显露,冷冷的,带着点寡淡:“鸾儿啊,惹怒我,对你并没什么好处。”
逼疯的狗一旦咬人,那就是致命的。
但裴鸾并不怕,语气里带着危险:“靠近我,对你也是没好处的。”
裴苑笑眸冷冽:“好啊,我要好好瞧瞧。”
她转身而去,临出门时,目光瞥了乔洛施一眼,一闪而逝的杀意。
无人窥见。
乔洛施在姐弟俩谈话时一直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当做隐形人。她自然听得到两人的对话,也感觉到两人间诡异的剑拔弩张,等人离开了,才小声说:“你姐姐——好奇怪啊。”
奇怪的言语,带着掌控欲和危险感。
裴鸾心里突突跳,面上漫不经心:“管她做什么,我饿了,去买早餐。”
“你想吃什么?”
乔洛施也饿了,目光看了眼垃圾桶里的早餐,嘀咕道:“燕窝粥、猪脑汤,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也别浪费啊!”
她有时真看不过他的铺张浪费。
裴鸾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见她站起来要出去,又改了口:“算了,让陈威去买,你别离开我的视线。”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乱走动,一是她逃跑过,前科多,二是裴苑来者不善。
乔洛施只想到第一层原因,很不服气地碎碎念:“我都说了,我不逃了。而且,曾经有个绝好的机会放在了我眼前,我都放弃了。”
“怎么感觉你有点遗憾?”
“没有。”
她心虚地看着他,举手发誓:“真的。我真的不逃了。有问题解决问题。”
裴鸾反问:“咱们有什么问题?”
关于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的问题。
关于你能不能改一下性情的问题。
乔洛施觉得这不是三言两语说清的,而且他脑震荡还没好,也不宜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便说:“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吧,天大地大,伤者最大。”
“我不伤着,也是我最大。”
裴鸾习惯了当老大,习惯了发号施令,让陈威去买早餐后,就支使她伺候他洗漱。
像之前她在床上一样,给他擦脸、给他挤牙膏、端漱口水。
乔洛施再一次感觉到他的稚气,说不上讨厌,还有点想笑。
他这是什么奇葩啊!
正伺候着奇葩洗漱,门外又进来了人。
是潘家两兄弟。
乔洛施见他们还挺亲近,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潘奇可不想见她,扭过头去,心想:这人害得他跟哥哥被流放了,现在又害得四少出了车祸,真真红颜祸水了。
潘润倒没什么红颜祸水的偏见,微微点了头:“乔小姐——”
他打了招呼,又去看裴鸾:“四少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
裴鸾洗漱好,扫了眼一旁的病床,语气凉凉的:“董达,你再装睡,就可以一睡不醒了。”
装睡的董达:“……”
他其实也没醒多久,一有意识,就听到他跟裴苑针锋相对的谈话,哪里敢出声?
好不容易等她走了,他跟乔洛施又亲亲我我着,就更不敢醒了。
可怜他这善解人意,到了他眼里,就是装睡了。
唉,不能装睡就醒吧。
而且,他想上卫生间。
很想。
董达有苦难言,起来了,左手臂打着石膏,怪怪的,一时不好适应。他下了床,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出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潘润跟着他,了解着情况:“排除人为因素了?”
“不好说。”
董达脸色严肃,回忆着当时的状况,沉声说:“前脚才跟莫勒交恶,后脚那辆重型卡车就撞了过来,说是巧合,但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些。那代驾一开始就可疑,你去查查看。”
潘润听了点点头,言语带了点忧虑:“这里是沧市,裴家势力鞭长莫及。”
如果真是莫勒出了手,那么,到现在痕迹早该清理干净了。
“不管怎样,这个亏不能吃。”
董达眼眸犀利生寒:“从没人敢算计到四少身上。我们这些人太失职了。”
潘润羞愧地低下头:“你说的是。”
第四十六章 感动不是爱情。
他们谈及这件严肃事情的时候,裴鸾正在美滋滋吃早餐。
简单的白粥跟一份鱼汤。
乔洛施一勺勺喂他,心里一阵吐槽:这白米粥就这么稀罕吗?果然啊,这些有钱人大鱼大肉吃惯了,就想吃点白粥小菜。
可她想吃燕窝粥和猪脑汤啊。
乔洛施的目光又一次看向了垃圾桶,里面的猪脑汤还飘着香气。
而且,猪脑汤专补脑,对他这脑震荡再好不过了。
可惜他不识好人心啊!
“哎,你跟你三姐——”
“别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啊?”
“……”
他抿唇想了一会,给了个原因:“她打过你。”
这也是理由?
虽然知道不具有真实性,但不可否认,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起码在她跟姐姐有矛盾时,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乔洛施傻乐着,喂他吃好饭,就去填自己的肚子了。
茶几上放着陈威带来的早餐,花样很多,小米粥、包子、油条还有烧麦。她选了包子跟烧麦,配合着小米粥吃下去,等填饱肚子,便把垃圾收拾了。
董达跟潘润这时候回来了,各个脸色严肃。
因了他们的严肃,病房里的气氛都变得凝重了。
“怎么了?”
裴鸾躺在床上玩游戏,感觉到气氛不对,便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
董达跟潘润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沉默、摇头。
没把握的事,还是别说了,徒增烦忧。
裴鸾没追问,看着忙碌的女人,拧起眉:“你别管那些,会有人收拾。”
他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潘奇:“你是傻了?愣着干什么?”
潘奇心里委屈,他刚刚准备收拾的,但被乔洛施拒绝了。心机深沉的女人,又害他这下挨训了。他心里对她偏见更深了:四少被这女人迷昏头了。
迷昏头的裴鸾召唤乔洛施过来:“教你玩游戏。”
乔洛施笑着走过去:“这会子头不痛了?”
裴鸾扶着额头道:“就是头痛才要玩啊!你来陪我转移下注意力。”
他们便一起玩游戏。
她对这些厮打的游戏实在玩不来,害他死了几次后,便被放弃了。
“算了,还是我来吧。这级别都被玩的直线下降。”
“我都说了我不会玩。”
她撇嘴,把手机还给他,摸到自己的手机,也没怎么玩,就是在手里颠了几下。然后,颠着颠着,就想到了姜邺。她想了解他的近况,但又怕惹到裴鸾,便曲线救国,给姑姑乔音打了电话。
乔音对她的来电很是意外:“哟,倒是想起我来了。”
她说话阴阳怪气是正常的。
枉她自觉把乔洛施培养成了名门淑女,但没想到她骨子里是这般的放浪不堪。
可以说,乔洛施的两次逃跑让她丢尽颜面。
乔洛施深知内情,也不辩驳,只道:“我想问问姜邺的情况。”
她这话明显讨喜点。
乔音语气好了些:“这些天看着情绪好转了,但身体还是那个样子,唉,没有起色。其实,那孩子我知道的,即便瘫了,他想做什么,也是能做成的,可惜——”
可惜,她的丈夫,姜邺的亲生父亲竟然是不给他机会了。
那个冷血薄情的人啊,在知道儿子瘫痪后,起初还有些父爱,如今更多心力都在外面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他开始物色新的继承人或者……新的夫人。
他让她寒透了心。
乔音本还想着维持这段婚姻,但如今也觉是鸡肋了。她算是看开了,现在的注意力放在了姜邺身上。她曾经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如今他这般可怜,便激起了她的母性心肠。她出于补偿,出于同情,甚至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开始学着做他的母亲,照顾着他的一日三餐和情绪变化。长久下来,他们倒真有点母子情分了。
乔洛施不知道这些,微微叹道:“这种情况确实对姜家是个重大打击,但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姑姑,请你相信他。”
“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乔音从来就知道姜邺的优秀,“只要他不消沉下去,属于他的便还是属于他。”
两人围着姜邺说了会话,便又转到了小姑乔词身上。
“那女人……”
乔音叹息着:“罢了,如今我……她离不离婚都随她去了。”
她自己婚姻都快保不住了,又有何颜面去管她的事?
痴情女子薄情郎,她以后再不要痴情了。
这个时候她还有些羡慕乔词了,起码不是下堂妇,说出去也好听些。
而她……是不是也该主动提离婚了呢?
乔洛施不知道她内心的变化,继续问:“小姑到哪一步了?”
“离婚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豪门大族的婚姻利益纠葛太深。
乔衡还在给乔词洗脑,就连病重在床的父亲都出动了。
偏乔词是个孝顺女儿,能不能扛过亲情攻势也不好说。
乔洛施见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便草草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她去给晏淮打电话,可是,并没有打通。她放下手机,忧心忡忡。
裴鸾躺在病床上,看她站在落地窗处又愁容满面的样子,招呼人过来:“烦心什么事?”
乔洛施没隐瞒,想着裴家的势力,也许可以借借势,便径直道:“你知道我小姑的事吗?”
乔词要离婚的事在上流圈子里不算秘密。
裴鸾听过几耳朵,不过没怎么上心,毕竟他所有心思都花在寻找她身上了。此刻,听她这么问,就有些一头雾水:“怎么了?”
“不好离,是吗?”
所以这是想两人离婚了?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与他无关的事,他安心当个看客,可现在听她这意思,是很想帮忙了。
裴鸾思考着回道:“乔家不会放弃这门姻亲,小姑若是想离婚,第一道难关便是乔家。听说乔老也出动了,他近年来身体不好,小姑孝顺,怕是难如心意。”
他一语点出其中的关键。
乔洛施忽视了乔家,她对乔家没有感情,但小姑不一样。她是那个家族培养出来的,她是乔家货真价实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