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宁假装不经意地过去,带着狼外婆般“和蔼”的笑容,说:“宝杨,我们一起玩怎么样?”
赵宝杨没回答,而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玩蚂蚁。
“哎呀,你这蚂蚁过来了……”全程,许佳宁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赵宝杨始终没有开口。
许佳宁见差不多了,把话题牵扯到了赵宝君身上,状似无意地说:“我昨天看见了,你爸对你妹妹可真好,我看小明家好像也是这样,他爸喜欢小明不喜欢他姐姐。”
她一开始以为同样作为女孩子,能以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和赵宝君打成一片,到时候可以先借着和赵宝君熟悉的缘故,常常出入赵家,等以后那男人的老婆去世,她妈再对他家的女儿表示出关心,她就可以撺掇,让赵启明娶她的母亲。
怎知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小丫头真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先不说性格野蛮霸道,还有不知道为何缘故,总是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不过妹妹不行,这不还有个傻乎乎的孪生哥哥将就一下。
哪知道一上午几乎没有开口的赵宝杨,倏地嘴巴一瘪,扯着哀嚎:“宝君——宝君——有人说爸爸不要我们了!”
许佳宁:该死,她忘了小明的妈最近和他爸在离婚呢。她急忙说:“我说错了,你别哭,你别哭啊!”
哄了一会儿,也不见赵宝杨停下来,急忙道:“你再哭,你的蚂蚁都要被吓跑了。”
赵宝君哭得更大声了,放下了手中的木棍边哭边跑着进教室告状。“宝君——许佳宁说爸爸不要我们了!她还不让我告诉你,说我告诉你就要放走我的蚂蚁!呜呜呜——”
真是一样讨人厌的兄妹俩!许佳宁恶狠狠地想着。
屡屡在赵家兄妹那里碰壁,可是许佳宁却没有死心。不就是两个熊孩子嘛,熊孩子那里走不通,她还是可以曲线救国。即使是熊孩子那也是有克星的——那就是熊孩子他妈。
至少李卿淑看上去还算和善,嗯……应该不会欺负邻居家的小孩。于是,她来了一出苦肉计,趁她爸打了她妈后,提出了想暂住赵家的想法。
毫无悬念,她顺利地住进了赵家。可是她哪知道,只是这么一住,却能让她生生做了半个月的恶梦。
那死丫头!她再是神机妙算也难看出,那死丫头小小年纪却一肚子坏水。先是示好,骗她一起出门,接着大晚上的提议玩什么不好,居然跑到人家坟头去玩游戏。
长大以后是不是还要跑人家坟头去蹦迪了!
当时,她其实就后悔了,不该和几个小东西一起,深更半夜的跑出来。
这不,他们没事,可是她却落到了一个满是屎蚂蚱的坑里!若还不知道是有人想故意整她,那她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接下去的日子,她被吓破了胆,害怕那死丫头还有什么损招等着她,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她在赵家你那边的事情虽没有进展,可是她的母亲对于离婚的事情终于动摇了!
春去冬来,当她八岁那年,赵家的那个女人怀孕了。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天,许佳宁坐在门口的树下,望着对面赵家的门口发了一整日的呆。
知女莫若母,她妈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却被她搪塞了过去。
女人生产的那日很快就到了,可是当她在家等了整整一天,得到的消息是赵家母子平安时,彻底地懵了。
不!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在生这胎的时候,难产而亡的吗?难道……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介入,产生了蝴蝶效应,改变了如今的这一切?包括赵家那女人原本的命运。
她之前的努力突然变成了一个笑话,许佳宁颓然地靠在墙上,感到命运的嘲弄。
不过命运常常会在你骂它的时候,让你的生活更加糟糕。
许佳宁没想到,还有更让她接受不了的事情悄悄发生了。在她好不容易拆散她妈和上辈子那个只会打老婆孩子的孬种,两人终于离婚之后,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摘了桃子!
没错,在她还在心中规划着母亲未来婚事的大业时,她亲爱的母亲居然带了一个老实男人回家,说想要结婚!
说得好听是老实男人,其实就是一个相貌平平、工作平平、收入平平,总而言之什么都勉强在水平线上挣扎着的一个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
比起对面那整天不是举扫帚就是抡擀面棍的李卿淑,她那温柔可人美丽大方的母亲差在哪里了?
为什么李卿淑就能找到,俊朗温柔专一多金却不多情的好男人。而她的母亲,却命途多舛,先是嫁了一个整日只会喝酒打老婆的窝囊废,这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了,又谈了这么一个毫无闪光点的四眼仔。
她妈明明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
那一晚的见面并不愉快,或者说,她单方面充满了□□味。她丝毫没有打算掩饰对对方的不满和敌意,想要搅黄了这一场婚事。
只是……晚上母亲的眼泪还是让她愧疚心软了。
她哪怕再想让上辈子那个笑得慈爱的男人当她的父亲,可是从母亲和那个老实男人在一起后,一切就真的变成了痴心妄想。
从那一天之后,家里总是格外安静,安静地几乎要让她窒息。接下去的日子平淡无波,她也没继续往赵家人面前刷存在感。
可能真的是命运的捉弄,许佳宁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沈肖不是在她十四岁,沈家父母带着沈肖上门拜访的时候,而是在四年级的教室里。
讲台上的男孩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众人面前,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此时此刻的沈肖和她记忆中完全不同,前世十四岁的沈肖像是一个陌生和蔼的邻家大哥哥,总是愿意包容她鼓励她,哪怕她常常嫌弃他一身子的泥味,他也从没有说过什么。而四十岁那年见到的沈肖,则已长大成了一个的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男人,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常常引得医院里的那些年轻漂亮的小护士们尖叫。
而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刚刚来到了陌生环境,面对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尴尬而又无措的小孩子。
“大家,大家好,我,我叫沈肖,沈肖的沈沈肖的肖。”
他话音刚落,班级里就发出了哄堂大笑,男孩越发地紧张了。
班级众人笑着,可许佳宁却骄傲的想,只有她知道以后的沈肖将会是一个怎样令人仰望的存在。
就在下课后,她来到了沈肖面前递出了,披着友谊壳子的爱情的手,笑道:“沈肖同学你好,我是许佳宁,很高兴能和你做朋友。”
没有什么比青梅竹马的情分,刚刚那个让她安心了。
虽然沈肖这人慢热又不善言辞,可是在许佳宁坚持不懈地单方面热情交流下,两人每日几乎是同进同出,在一众八卦的小眼神中,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
对于众人背后猜测,许佳宁满意极了。
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那么以后无论出现多少个甄珍贾珍之类的姑娘,也无法再撼动她在沈肖心目中的地位了。
至少,许佳宁此时是真的这样认为。
可惜话不能说的太满,就在她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沈肖上辈子的妻子甄珍,也转来了学校!
哪怕甄珍和他们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可许佳宁的心还是瞬间就慌了。
她看着沈肖,总害怕沈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对甄珍生出了别样的情愫。她一直严防死守,想要捍卫自己碗里的泡菜。奈何在沈肖得知两人未婚夫妻身份的那一年,许佳宁无意中撞见了的沈肖和甄珍两人衣衫不整地从一间废弃小屋中一同出来。
哪怕赵宝君说她也在里面,可她才不会相信那死丫头的满嘴谎言。
似乎是从那一天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安,猜疑。
哪怕再多的变故,人生某些重要的事情却不能放弃,比如说考大学。
“你打算考哪一所学校?”许佳宁想和沈肖报同一所学校。哪怕不能在一个学校里,也要在一个城市。这样以后才可以天天见面,不用面对两地分离的危机。
沈肖其实一直知道许佳宁的意思,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和人生规划,于是心虚地觑了她一眼,道:“我想去当兵。”当兵的有补贴,而且吃住都在部队里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寄回家里。
“什么?”许佳宁不乐意地说:“你去了以后我怎么?难道要我长期和你异地吗?”她态度强硬,“你干什么不考大学?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包分配了。”她还是坚信,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这辈子不一定非要按着上一世的轨迹走。
其实她还有其他担忧说不出口,若是沈肖又遇上了甄珍的父亲怎么办?若是对方强迫沈肖娶甄珍呢。
难道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大白菜要拱手送人吗?绝不可以!
两个人当天说到最后,不欢而散。
虽然在许佳宁的努力下,沈肖还是选择了和她一所大学念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沈肖在去大学以后对她的态度日益冷淡,沈肖总是嘴里说着有事有事,两人常常连中午吃饭也不在一起了。
最近的变化,让许佳宁心里开始感到不安。也许真的是闲得慌,她开始猜测着沈肖是不是喜欢上了学校里的哪个女同学,亦或是两人“老夫老妻”,开始对她感到厌倦了。那些无端的揣测却像是溃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在她发现甄珍居然和她们一个学校的那一刻起,一直以来用来掩埋心里深处那恐慌和不安的壁垒,便全部崩塌了。
许佳宁看着路上,沈肖对着甄珍笑得那么开心。
那笑容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想起上辈子,偷偷地跟在沈肖身后看到,他牵着他那时候的妻子甄珍,两人肩并肩走在了梧桐树下的画面。
她还记得那时候已是深秋,天气微寒。沈肖脱下了身上的呢子外套,披在了甄珍身上,当时他们两人相视而笑的笑容,哪怕是现在一闭眼,她都会忍不住想起。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折磨地不仅仅是许佳宁自己,还有另一个当事人沈肖。
她开始故意跟踪沈肖,打探他的行程。只要看到沈肖和甄珍在一个地方出现,就会忍不住责问沈肖和甄珍两人为何会出现的理由,不停地逼问他究竟是喜欢她还是甄珍。
一开始的时,沈肖还有耐心愿意哄她,可接下去的日子里,两人为此的争吵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流逝,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在大学就结了婚,可许佳宁不明,为什么沈肖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他们两人认识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去扯个证的事情,有什么好等的。
直到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
那天,她再次看到沈肖和甄珍站在一起说话了,她总觉得沈肖望着甄珍的神情那么不同,几乎和前世又重叠在了一起。
许佳宁彻底奔溃了。
像是疯子一样的跑去找甄珍,让她不要再纠缠沈肖,最后得到的是沈肖更加厌恶的眼神。
是的,她看出来了,那眼神中的不耐烦和厌恶,可是她却总是假装不知道。
两人毕业了,各自在不同单位里上班,可是沈肖总是避开了结婚这个话题。
那是一个冬天。楼道外,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天渐渐地暗了下去,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
许佳宁毕业以后和沈肖一直未能成婚,两人各自在外面和熟人合租了房子。她趁着天还未全黑的时候,便已经等在了屋外,只是近一个小时了,沈肖还是一直未归。屋外的雪开始越下越大,她靠着墙半蹲。发麻脚趾尖在棉鞋里,冻得渐渐失去知觉。
她问了邻居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当楼道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许佳宁才看到沈肖和他同屋的三个男人一起回来。
看到屋门口的人,沈肖还是有些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只是他脸上的神色毫无惊喜和心疼,只有些许不耐烦。
在这寒冷的楼道里等了几个小时的委屈,再加上之前一段时间心里的不安和猜测,使得许佳宁爆发了。她板着脸指责道:“你这么晚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故意避开她,又或者是和别的女人约会去了?
同屋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沈肖的对象不是通情达理的人,各自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今天那姑娘会等在屋门口,那么他们三个就不会喊沈肖一起出去吃饭了。
三人在一旁挤眉弄眼,最后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开口解释道:“嫂子,老沈和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了。”
许佳宁却不相信,黑着脸沉声责问:“你们不知道让他早点回来吗?”
众人不虞,这女人实在是不讲理了些,他们又不是沈肖的谁,还附带着帮她催未婚夫回家的指责不成?
这是连带着和沈肖同屋的三人一起责怪上了,三人脸色不好,同时也对这么说话没分寸的许佳宁划入了各自的黑名单中。
作为许佳宁未婚夫的沈肖更是感到难堪,终于没压制心中长久以来积攒出来的火气,咆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
许佳宁被说得一怔,眼眶蓦地红了。她也没想到沈肖会在大庭广众下这么骂她,带着哭腔说道:“我是你未婚妻,我为什么不可以让你早点回来?”
沈肖颇感无力地揉了揉额角,沉默了许久,还是把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许佳宁呆愣在了原地,虽然她对于沈肖的态度早有了些许不好的猜测,可是猜到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她一时之间慌了神,抓着对面面色冷然的男人的手,不甘地说:“你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怪我不该管你这么多,可是我只是担心你啊!而且我们两人又婚约在身,岂是你说分手就分手的。我不同意!”
“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你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我明天再来看你!”
其实,这件事不是心血来潮。他也是人,他也会累的。
“如今已是新时代了,父母之命的婚约也都是旧社会的糟粕。更何况如今结了婚还能离婚,佳宁,咱们两人好聚好散吧。”
“不行!”她从小学开始,在这个男人身上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如今说什么也不可能放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们好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前怎么不说要分手,现在就说要分手了?”
见对面的人依旧执迷不悟,沈肖让同屋的三人先行回去,避开了旁人说:“佳宁,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是你非要知道为什么,我就把话对你说清楚,大家也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