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与夫人听完,也只能暗暗叹息。
厅堂之外,孟云娴只身站着,眼眶有些发红发涩。
一只手忽然撸过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田允然还没从激动中喊出声来,就先被她吓了一跳:“你——你哭什么啊!”
田允然的声音惊到了里面的人,刘氏率先走出来,就看到自家儿子一手抓着孟云娴的肩膀,呼呼喝喝的,云娴那小姑娘漂亮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可怜极了。
刘氏火气上来,一跺脚:“混小子,你是不是欺负表妹了!”
田氏和国公夫妇跟出来,一看到孟云娴那个样子,竟也心疼起来。
田氏走过去将孟云娴牵到身边,温声询问:“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说着,用自己的手绢帮她擦脸。
嫡母的手绢很香,不是那种艳香,而是一种很舒服……很舒服的香,孟云娴动动鼻子,眼泪更汹涌了。
她知道这里不该流眼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外面听到嫡母说的那些话,便觉得十分的心酸。
可本能的,她又不想承认是自己偷听到那些话伤感了哭鼻子。
刘氏已经认定是田允然欺负了孟云娴,默默地开始撸袖子。
田允然竭力辩解,忽然听到身后的沈复开口了——
“方才孟家表妹有疑问不解,晚辈与田兄正在为一个题目争执,情绪吓到了表妹,还将她吓跑了,这才追出来。”
沈复拱手一拜:“是晚辈鲁莽,特向孟家表妹道歉。”
田允然呆若木鸡的看着沈复,心中小人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掐死——你可知道在国公府里,没有地位的男人欺负了女眷是什么下场?
孟云娴也呆愣的瞧着那个帮她扯谎的哥哥——她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笙:五殿下在吗?您有一个情敌请签收。
宫婢:稍等,五殿下在磨刀,请问是需要本人签收吗?
大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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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盟友
不管孟云娴想不想承认,沈复一句话,多少帮她解决了一些尴尬。
田允然趁机逃开了母亲的钳制,欢快的跳到孟云娴身边,护犊子似的将孟云娴护住:“姑母,您亲自来托我给云娴表妹指导课业,我可竟将表妹弄哭了,真是罪该万死!”
田氏似笑非笑的看着田允然,好奇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只见他一把将孟云娴捞到身边,郑重如起誓:“姑母,云娴表妹学考的日子不远了对否?别的我不晓得,可是这个流辉苑是极其严格的,若是学考失败,成绩不过关,那是没有第二次机会能考进去的,就算是由姑父姑母出面来找名师收徒,勉强挤进去,那也是十分丢脸的事情,传出去会被笑话的!”
母亲刘氏皱起眉头:“你对人家女学的事情这么清楚做什么?怎么没见你好好地去比那个诗文词海呢?”
田氏但笑不语,孟云娴也抿唇垂首。
田允然丝毫不在意母亲的打趣,当即到:“姑母,时间紧迫,您这样每日带着表妹走来走去也实在是麻烦,不如姑母和表妹一起在府中小住几日,一来可以与祖父祖母爹娘叔伯婶婶们聚一聚,而来也不耽误表妹的时间。”
田允然拍拍胸脯,没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多了几分沉稳与正经:“表妹入学考的事情,交到我的手上,我保证表妹一定能考过,如若不然,我便与表妹一起退学明心堂!”
田允然本就是家中最活泼的孩子,比起长兄田允修的懂事稳重和三子田允冀的少年老成,田允然这样最懂得怎么在长辈面前装小扮乖的机灵劲儿,更惹人疼爱。
鲁国公夫妇都轻笑起来,连刘氏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
沈复站在一旁,无奈的摇摇头。
唯有田氏认真起来:“哦?这么说,你对辅佐表妹一事似乎格外的有把握?”
田允然此刻对这个小表妹非常的有兴趣,想也不想的拉过沈复:“姑母不信我,难道也不信沈复吗?他可是全优才子,别说是女学,咱们书院开设的科目就没有他不会的,你信您问问,他指不定连女红都会呢!”
沈复面色尴尬,“田兄慎言。”
田氏对沈复有所耳闻,刑部尚书的大公子,才貌兼备,为人正直,是一个十分好的苗子。
注意到了田氏的目光,沈复赶紧行礼,虽然沈家与田家没什么亲缘辈分在里头,但沈复一早就听说过鲁国公府宠女如命的传闻,对田氏自然不陌生。
田氏莞尔一笑:“我是将表妹交给你辅导,你倒好,竟请起了外援,可见一颗心不诚,我还是找别人吧。”
田允然急了,护着一脸茫然的孟云娴不许走,探头去看鲁国公夫妇:“祖父祖母也想姑母留下来的不是吗!”
所以说田允然是个机灵的,永远知道什么才是关键点。果然,鲁国公夫妇虽然对孟云娴心存质疑,但是这种质疑完全比不上女儿回府的喜悦,鲁国公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大手一挥——留下,都留下!
田氏和孟云娴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只是想给云娴找个助力,没想到自己被套住了。可是她也的确很久没有回来过,差人给侯府传了个信儿,就带着云娴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
孟云娴的身份算是田氏的女儿,所以也不另外麻烦,就让她一起住进了田氏还在做姑娘时候的院子,左右国公府大得很,一直为女儿留着这个院子呢。
人留下来了,田允然很开心。借着温习课业为由,趁着晚饭前的功夫又把孟云娴拉走了。
看着这个判若两人的小侄子,田氏若有所思。
……
重新被拉进书房,孟云娴还没开口就又被挤到了角落。
但这一次,田允然还没开始吓唬她,沈复已经皱着眉头把他拉开:“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个姑娘家。”
田允然乐了:“干什么,这是我的表妹,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你不是有话要问吗,人就在这,问吧。”
沈复忽然就被推到前面来了。
他有些尴尬的和缩在角落的小姑娘对视了一眼,拢着拳头轻咳一声:“孟姑娘。”
孟云娴猜到是因为刚才她帮表哥的那一把,心里暗自镇定,与沈复打招呼。
沈复看到了孟云娴塞给田允然的东西,心里好奇,所以才会追出来问问她,没想到撞见了那一幕,看着她在暮色之中可怜巴巴流眼泪,又迟迟不解释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揽罪上身”为她解释,现在看来,他兴许没有做错。
那张纸重新递到了孟云娴的面前,沈复问道:“这是孟姑娘写的?”
果然。
孟云娴老实点头。
第一局表哥和沈复比试的时候,她闲着无聊翻了翻。册子里都是分门别类筛选出来的诗词,四季,花草,送别相思这样的情怀,她翻了一遍,记住了大部分。
想一想那诗文词海的比赛,其实不就是将给出的诗词里抠出合适的词语填写到题目的空缺里面,看谁填的最快最好吗?那从一开始就只要分门别类的记诵这些词语不就好了?
给出的题目虽然有空缺,但是从完整部分可以窥见这诗文是写的什么的,先将给出的范文分类摘取精华词语,再从分类记诵后的词语里面想到最合适的填上去,不就简单完事了许多?
所以她也不记那些完整的诗句了,只从诗句中抠词出来,读音字句相似的归拢在一起,一幅词条看下来堪称一气呵成。
孟云娴给的小抄,仅仅只是从各类别里抠出来二十个词,她分了五个类别,一百个词应对八十个多个考题,绰绰有余。
田允然就是靠着这个赢了。
其实诗文词海这个比赛的本意,是希望学生记诵更多的名篇打好基础,深刻领会了,方能在用时信手拈来,但是现在抠字记诵应付比赛,是有些取巧的。
“我记得你是在第二局开始之前给了田兄这个,虽说这样单独记诵词语,与诗文词海大赛的初衷有些相悖,但不失为一个捷径。可是要整理出这些并不容易,你是……”沈复有些吃惊,当时第一局并没有用到一炷香,她好奇翻看翻看,在逐字逐句的找,归类,一炷香时间远远不够。除非……
除非她过目不忘,都在脑子里,怎么整理都是信手拈来。
孟云娴谨慎道:“只、只是凑巧而已。”
沈复突发奇想:“不知孟姑娘可否赏脸与我赛一局?”
孟云娴面露惊讶:“我?赛一局?”
沈复目光灼灼:“是。”
孟云娴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
自然是不行的!
有抢表哥风头的嫌疑在里头。
可是这里是嫡母的娘家,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似乎都是她惹不起的样子,面对沈复的请求,她不敢直接拒绝。
田允然就是在这个时候横进两人之间的,他一改白日里的漠不关心,简直护犊子似的将孟云娴护在身后,对沈复正色道:“敬尧兄,这就是你的不对吗,你没有听到我姑母说,眼下娴表妹的第一要务是考上流辉苑,你在这瞎捣什么乱!总之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我不会跟你组队——”伸手把孟云娴又藏了藏:“我妹妹也不会跟你比试!好走不送!”
我妹妹……
孟云娴悄悄地打量了一眼田允然。
他此刻已经没有伪装出病恹恹的样子,生龙活虎的过了头。
这是除了周恪哥哥之外,第一次有小哥哥将她当做了妹妹。
心里暖和和的呢。
殊不知,她这点小表情全都被沈复收入眼中。
他敛眸一笑:“既然田兄都这么说了,沈复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他是下了学就直接过来的,现在一无所获,也只能就离开。
沈复走了,孟云娴刚要喘口气,田允然猛地转身,一张俊脸因为做出来的表情显得狰狞无比:“没想到娴妹妹这样聪明伶俐,表哥对你的智慧非常的满意,从今日起,表哥一定会悉心栽培你!”
他猛地凑近,孟云娴吓得后退。
“务必考进流辉苑!他日有表哥罩着你,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汤。”
孟云娴陡然认真起来,用力点头:“表哥放心,云娴一定不会辜负表哥的教导!”
“那好。”田允然收势,快速利落道:“从明日起,你就跟我混了。”
友好结盟的两个人还来不及进一步熟悉,突然出现的下人急匆匆告知——府里来人了,夫人差二少爷带着表小姐尽快去前厅。
“谁?”
“是荣安候。”
可怜的荣安候下值回家,等待他的是一双嗷嗷待母的儿女和携女回娘家的娇妻。
回娘家。
这三个字对荣安候来说简直有千金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父母!?儿女既然成亲,那就该是放手的时候,整日哄女儿回娘家这像话吗!?
且等着,待到他做岳父的时候,总要给国公府那两位老人好好做一做榜样!
荣安候心一横,牵着儿子女儿主动找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荣安候打脸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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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小闲话:
1.今天去拔牙了,割肉取齿那种,下午回来到现在整个人都疼蒙了,只写出来三千,这一周都要呵护着,所以我们下个月万更见!
2.文章从一开始所有的节奏和情节都已经定好,着急看某某情节的萌萌我真的……爱莫能助。
第29章 自恋
“什么?婶母带着那个孟云娴回了鲁国公府到现在都没回来?难不成他们是要住下来吗?”孟云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的震惊。
楚绫正在洗衣服,低着头语气很低沉,孟云芝坐不住了,一把把她拉起来:“你还在洗什么衣服啊,我们怎么办啊!”
楚绫苦笑一下:“什么怎么办,主母要让二小姐去考流辉苑,摆明了是在照顾她,说不定还会差哪个公子给她指导指导温习功课。”楚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稳,但是拽着湿衣裳的手却暴露了她的情绪。
孟云芝并没有发现,她此刻正沉浸在愤怒之中。
“婶母太偏心了!”她咬唇:“当初我一连七日几乎不吃不喝的看书,婶母也没说让谁来帮帮我!那个孟云娴到底给婶母灌了什么迷魂汤!”
楚绫看了孟云芝一眼,垂下眼眸:“其实二小姐刚刚从山野乡地回来,从前应当也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三小姐您不同,您从小长在侯府,自然比二小姐懂得更多,这个时候主母为三小姐找一个师父也无可厚非。”
“可是为什么呀?”孟云芝非常的不理解,孟云娴是那个恶毒小妾的女儿,婶母接回来好好养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用心栽培?难道婶母一点都不恨她吗?
楚绫看着自己被水冻红的手指,淡淡道:“兴许二小姐终究是侯爷的骨血,女人这一辈子,从父从夫从子,主母嫁给了侯爷,理应为侯爷养育子嗣,即便是她不喜欢的小妾之女,也要费心。”
孟云芝的心里被激起了涟漪。
多年来,府里的下人喊她一声三小姐,看得都是侯爷的面子,可是背地里谁不是笑话他们一家是蛀虫?她的爹呢?明明与大伯是一母同胞,却半分文采都没有,整日只喜欢做木工,即便是年节将至,他依然能兴冲冲的外出寻找新的木料,母亲受苦,她受辱,对他来说好像都完全不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爹的女儿,为什么不是大伯的女儿呢!
楚绫把手里冰凉的衣服丢到了桶里,洗完这一桶衣服,她须得用香膏好好地护手,若是冻了手指头那就很难看了。
“三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我想主母一定是知道二小姐的底子不如您,所以二小姐需要更加下功夫才行。我只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