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的时候看起来神色有些凌厉,时渺渺仰着脑袋望着他,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怕哥哥不同意,时渺渺趴在他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那我备战高考都准备好久了,每天都有认真上学做笔记,阿衍还给我请了补习老师,周末我还报了硬笔书法班,好不容易从年级倒数考到江陵大学去年的录取分数线呢。”
时溯不是很理解小姑娘的想法,“考到了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时渺渺湿漉漉的眼眸微微睁大,感觉自己的努力被否定了,“考到了就可以念大学了呀,我要跟阿衍一起上江陵大学!”
小姑娘鼓着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时溯不善言辞,更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却知道妹妹这是不高兴了。
他抿了抿唇,眸光沉静地扫了一眼他妹妹三句话不离口的景衍,“那先考试。”
小姑娘刚出生就离开家人两百年,跟景衍相处的时间远比他更长,现在立刻带她走可能会触发她的抵触心理。时溯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疼她的,不想太强硬地管束她,还是想办法慢慢哄走吧。
景衍黑漆漆的凤眸噙着温软的笑意,薄唇掀了掀,心里美得冒泡。
他悉心娇养的崽哪是那么容易说带走就带走的。
*
午餐景衍亲自下厨,时渺渺还带着时溯参观了一下她刚被景衍抱来半山别墅的时候住的玩具间。
小姑娘唧唧喳喳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时溯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倾听,他很庆幸她只是误从时空缝隙里坠落人界,安然无恙又活泼欢快地渡过了没有家人陪伴的漫长时间。
饭菜一一出锅,时渺渺乖巧地跑去厨房帮景衍端菜,景衍怕烫到她小手,赶她出去自己用托盘端到餐厅。
时溯虽然对人类世界所知甚微,但大概能看出来景衍家境优渥,见偌大的别墅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略有些诧异地问:“不考虑请佣人么?”
景衍坐在时渺渺对面,浅笑道:“崽崽很乖,我一个人照顾得过来。”
“阿衍辛苦啦。”时渺渺捏着小勺舀蛋黄玉米,亮晶晶的眼眸弯成小月牙,软糯糯的小嗓音兑了蜂蜜一样甜。
不动声色在未来大舅哥跟前怒刷好感的景衍勾了勾唇。
时渺渺小鹦鹉似的啾啾说个不停,饭吃到一半,她接到甜幼清的感谢电话。前两天时渺渺捡到一块漂亮的小石头,第一时间想到给丢了心爱石头的小海獭寄过去。
甜幼清住在江林的一处老码头,轮船的汽笛声将她的嗓音割裂,“渺渺,我超喜欢你送给我的石头,谢谢你哦!”
她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道:“我跟你讲,就周末晚上啊,我肚子饿就溜到码头底下捞贝壳吃嘛,那我又没有好用的石头,刚好有一艘游艇路过,我就拿贝壳砸了几下,结果被抓到了……”
时渺渺眨巴眨巴眼睛,“那后来呢?”
“后来就让我赔钱嘛,我哪里有钱赔哦……”甜幼清有点心虚地声音越来越小,“反正在他眼里我只是一只海獭,说赔钱也是开玩笑说的,我当然就赖账啦。不过等我将来赚了大钱,我还还给他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时渺渺倏然想起来,雀跃地跟小伙伴分享她的欢喜,“幼清,我哥哥来找我啦,我们现在正一起吃午餐呢!”
甜幼清惊讶地哇了一声,星眸晶亮,“那太好了,而且你可以回妖界了诶!”
“对呀。”时渺渺知道小海獭特别渴望去妖界开开眼界,可她还只是道行尚浅的小妖怪,“等我回妖界的时候可以带你去哦。”
她歪着小脑袋跟时溯撒娇,眼巴巴的小模样带着点讨好的味道,“可以的吧哥哥?”
时溯扬了扬眉,“当然。”
虽然理论上讲违反妖界基本法则,但只要能哄妹妹回去,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况且也没谁敢拦他。
手机另一端,甜幼清兴奋地想跳进清澜江里仰泳,“那你什么时候回妖界呀?”
时渺渺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瞳,“我过几天就要高考啦,等考完试我就带你去妖界兜风啦!”
餐桌上的两个男人表面上风轻云淡地进餐,实则都在聚精会神地偷听小姑娘打电话。
时溯得到满意的答案,薄唇微勾,侧身亲昵地抵着时渺渺的额头蹭了蹭。
对面的景衍受到双重暴击,蹭地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刺啦一声响。
兄妹俩齐齐向他看过去。
景衍:“要添饭么?”
*
时溯有要务在身,不能一直陪着时渺渺,不过有了妹妹高考结束后就回妖界的答复,他走得格外轻快。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景衍整个下午幽怨的眼神时刻紧随着小姑娘左右,好不容易熬走时溯,他俯身将小姑娘牢牢圈在怀里。
“崽崽,你真得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吗?”
景衍弓着腰,将下巴搁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黑色短发发质微硬,扎在她白嫩纤长的颈子上微凉,像格外黏人的大型宠物犬一般。
时渺渺伸长手臂回抱他,小手搭在他的肩膀后,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还会回来的嘛,你不要难过,不会不要你的。”
“舍不得你。”景衍闭着眼睛享受小姑娘的安抚,低沉的嗓音带着点鼻音。
从雁峰山上遇到小狼崽的那天起,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一天也没有分离过。平时小姑娘偶尔出去单独跟小姐妹聚会,他都提心吊胆地生怕她跑丢了。她早已彻底融入他的生活,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现在小姑娘要跟着哥哥回妖界,以后的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苦等,万一她的家人不准她回来,那他该怎么办……
时渺渺倏地微微撤开身,没人呼噜毛的景衍虚虚睁开眼,下一秒,温热柔软的两片唇瓣轻轻贴住他的。
小心翼翼地,带着淡淡的奶香味,一触即离。
景衍瞬间僵住,脊背激起一阵电流般酥麻,他喉结上下滚了滚,黑漆漆的眸微垂,眸光幽邃,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嗓音低哑,“用这招对付我?”
小姑娘清黑的鹿眸眨了眨,耳朵尖尖爬上淡淡的粉色,吞了吞口水小声问:“有用吗?”
“有用。”景衍唇瓣凑近她,“再多亲一会儿。”
距离极尽,时渺渺嘟起唇瓣就亲到他,她漆黑的眼瞳转了转,学着景衍的样子试探地伸出舌尖,小奶猫一样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景衍浑身一紧,却忍住没动。
时渺渺眨了眨眼,倏地啊呜咬了他一口。
景衍:“……”
他下唇瓣刺刺地疼,约莫是被小家伙锋利的小尖牙咬破了,他舔了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里。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景衍低低地笑出声来,捧着她软嫩的小脸儿。
时渺渺见他被咬出血了,湿漉漉的眸透着心虚,顿了顿,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尖舔了下他受伤的唇瓣。
景衍眸色一暗,骤然箍紧她的纤腰,狠狠吻住她。
他的吻比以往更具有侵略性,纠缠着她的舌尖不放,唇瓣被舔咬得发麻,一直到她透不过气才缓缓地放开她。
时渺渺眼尾发红,他拇指指尖轻轻揩去她眼角沁出来的泪,喘息粗重,“回来给我生小小崽。”
作者有话要说: 生崽生崽就知道生崽/摊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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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十四颗糖
晚间, 景衍满腹心事地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衣,在牛郎织女和许仙白娘子两大著名民间爱情神话传说之间犹豫了许久,斟酌之下决定给他家崽讲白蛇传。
她要是不回来, 西湖的水就是他的泪。
景衍敲开时渺渺的卧室门, 小姑娘也刚沐浴过, 粉嫩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漆黑的及腰长发微微凌乱,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几缕软趴趴地垂在胸前,把白色的小睡裙浸湿一小片, 薄薄的棉布料贴在肌肤上微微透明。
“又不吹头发, 着凉了怎么办。”景衍推着她坐到床边, 刚摸出吹风机插上插头, 身后陡然气流涌动。
他敏锐地回身,正对上时溯暗沉沉的黑眸,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微微绷紧,透着凛然的冷峻。
景衍:“……”
真是操了。
垂着小短腿儿坐在床沿的时渺渺两条纤细的藕臂一举, 清澈的小鹿眼晶亮, 棉花糖一样甜糯的嗓音雀跃地喊:“哥哥!”
时溯面无表情地从景衍手里接过吹风机,嗓音寡冷, “我来。”
“……那、崽崽, 我回房间了,你吹干头发乖乖睡,别玩手机了。”
景衍看了一眼时溯, 他按开开关后,细心地在掌心试了下温度,才握着风筒慢条斯理地给小姑娘吹头发。貌似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
吹风机的呜鸣将景衍低沉的嗓音吹得断断续续,时渺渺被时溯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挡住了视线,侧着身子探出小脑袋问:“你不给我讲睡前故事了么?”
景衍掀了掀唇,温声道:“周五就高考了,这几天你要早点睡,养足精神,听话。”
他慈爱地像老父亲,看起来格外正人君子,然而心里无比庆幸,时溯没有在他躺到小姑娘被窝里的时候来,不然此刻他可能已经炸成烟花了。
自古以来,妻子的父兄都是危险的存在,而可以随时穿梭空间限制的大舅哥更是极其可怕的存在。连个下集预告跟提前预警都没有,就这么毫无征兆又随心所欲地出现了。
“那好吧。”没有故事听时渺渺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乖巧地哦了一声,鼓了鼓嘴巴软绵绵地道,“晚安啦。”
“……晚安。”景衍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兄妹俩,脚步迟滞地转身。
时渺渺莫名觉得景衍离开的背影有点萧瑟。
卧室门掩上,时溯揉了一把自家妹妹毛茸茸的小脑袋,马上给单纯小姑娘灌输防狼意识,“渺渺,以后除了爸爸和哥哥,不准让别的男人进你房间,知道了吗?”
时渺渺明亮的鹿眸眨了眨,“阿衍也说过,除了他,不准别的男生来我房间,看一下也不行。”
之前景衍按照她的喜好给她房间换新的家具,碰巧韩流路过半山别墅,要参观她的卧室,被景衍一脚踹走。
“尤其是他。”时溯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粉嫩的小脸儿,“想听故事是吧,以后哥哥给你讲。”
*
江林考生高考三天考试日程,最后一天的时候迎来了久违的强降水。
暴雨冲刷着路面,远处雷声滚滚,从黎明时分持续了两个小时。时渺渺跟景衍到考场的时候,骤雨初歇,天渐渐放晴了。
考场外,跟应考生同样紧张的家长站在警戒线外给进考区的孩子加油打气,不少父母特地请假陪子女共同面对高考,忐忑地在考场外等候。
时溯最近公务缠身,实在是没时间陪时渺渺参加高考,更何况对他来说,这场考试的意义就是结束之后,妹妹就会乖乖随他回妖界。
时渺渺倒也没觉得失落,她心态很好,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成果颇丰,只要稳定发挥就可以考上心仪的院校,更何况有景衍陪在她身边,并没有很紧张。
出考场的时候,教学楼外的天空格外湛蓝,洁白的云飘得很高,雨后的阳光并不刺眼,金色的光线穿透云层细碎地漏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泥土味道。
景衍站在围栏前等他的小姑娘,一侧标准的直角肩挂着大大的黑色书包背带,不时有外校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始终神色淡漠的拒绝。
在时渺渺过来的时候默契地回眸,骨节分明的大手罩在小姑娘的发顶。
“考完了,开心吗?”
时渺渺明亮的鹿眸映着阳光,眼瞳泛着一圈墨蓝色,澄澈的眼波如一汪荡漾的湖水,笑眼弯弯地张开手臂,小雏鸟一样扑到他怀里,脆生生的小嗓音甜软,“超级开心!”
景衍觉得他大概还是有点仪式感的。
他把小姑娘圈在身边细致地娇养着,像照顾一株柔弱的小植物,总觉得她还小,一直默默地等她长大。
高中生涯的标志性结束,一个人生阶段的尾声,是意味着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一点吧。
轻缓的风裹挟着雨后夏日潮湿而微热的温度,耳边是放肆的欢呼和笑闹,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拼命地宣泄压抑,教学楼每个楼梯转角的垃圾桶都塞满了透明考试袋,试卷书本散落一地。
走廊上勾肩搭背推推搡搡的男生,轻佻地冲路过的女孩吹口哨,涌动的人群里,景衍微微俯身,捏着小姑娘的下巴,轻轻吻她的唇。
并没有长久的纠缠,触吻温柔,在周遭爆发的热切起哄声中,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
“恭喜毕业。”
*
景衍牵着时渺渺的小手出考区,下楼梯的时候,他一眼看见站在蜂拥人群里时溯。
他站在还未撤掉的红色警戒线外,与他比肩而立的男人看起来同他至少有七分相像,尤其是凌厉的眉眼,身形亦相近,只是肤色是偏深的麦色。
男人一只手臂揽着身侧女子的肩,约莫是一对夫妻。那女子模样略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眼眸清亮,脸廓偏窄,穿一件珍珠灰的长裙,乍看着猜不透年纪。
他愣了愣,眸光在三人身上游移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时,身边的小姑娘已经哇地一声小火箭似的冲了过去。
时渺渺漆黑的眼瞳瞬间涌出来滚烫的热泪,飞快地朝家人狂奔过去,鞋子跑掉一只都没来得及回头看。
“崽崽慢点跑,别摔倒了。”
小姑娘后脚跟有点平,经常掉鞋子,景衍习惯地弯腰拎起她的小凉鞋,快走几步追过去。
熟悉的场景,景衍一根手指勾着他家崽的小凉鞋,驻足在两米外。
时渺渺扑在阔别两百年的父母怀里委屈大哭,江黎晚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虽然来得路上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此刻也还是不由热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