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去探望祖父吗?”
刘湘婉脚步一顿,轻叹道:“到底瞒不过五姐。”
“你且去吧!让绿琴、绿蕊扶我过去就好。”
“五姐,便是妹妹想去探望祖父,也急不在这一时。”
五姐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适才我坐了太长时间,腹中难免有些难受,如今出来走了一会儿好受多了。”
刘湘婉见五姐坚持,不由伸手轻摸她的肚子,淡笑道:“既如此,妹妹就不在推辞了。”
书房,刘仲修看向下首坐着的四个姑爷,眉眼带笑道:“耀文,为父给你介绍下你的妹夫们吗?”
齐耀文起身,含笑道:“岳父,以往小婿行商也不过是途经京城,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京城扎根,遂日后还妄您与三位妹夫多多照拂。”刘家女婿除了他是商贾出身,其余三人皆是官身,三妹夫乃官宦之子,四妹夫乃寒门学子出身,六妹夫乃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想而知,他们之中,出身商贾的他地位有多卑微。
三人起身,回以揖礼,銮哥含笑道:“二姐夫,我们都是刘家的女婿,日后便是一家人,日后需小弟帮忙的地方直说便是。”
韩琛淡笑道:“三姐夫说的是,若二姐夫在京中遇到麻烦事,凡小弟力所能及,直说便是。”
魏廷茂淡淡道:“二姐夫。”多余的话一句未说。
齐耀文挑了挑眉,拱手道:“姐夫在此多谢你们。”
“好说!好说!”
刘仲修含笑道:“咱们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
四人对视一眼,方缓缓坐下。
“耀文,亲家当真决定将苏州的生意都迁至京城。”
齐耀文恭敬道:“岳父,我们齐家想成为大凉国的皇商。”
此言一出,屋中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只见刘仲修脸色骤变,厉声道:“可知你在说甚?”想要成为皇商,可知其中的艰难与内里错综复杂的关系,成为皇商之人背后定有皇亲国戚撑腰。
銮哥咽了咽口水,讪讪道:“二姐夫,你没开玩笑吧!”
齐耀文淡笑道:“三妹夫,姐夫既有此等念想,自是有所打算。”
刘仲修沉着脸,低声道:“耀文,若你将希望寄托在我们刘家身上,为父现下便可告诉你,刘家绝不会插手此事。”近几年刘家一直在韬光养晦,焉能为了齐家之事冒然出头,惹得圣上猜忌。
“岳父,此乃小婿毕生所愿,小婿心知此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慢慢周旋,遂只要有生之年能让齐家成为皇商,小婿便心满意足。”
魏廷茂眉眼一挑,淡淡道:“不知二姐夫有何打算?”
齐耀文欲言又止,半响后,方低声道:“不敢欺瞒岳父,是大皇子!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我们齐家乃苏州首富,特意派人去苏州游说我爹,这才有了小婿京城之行。”
凡入朝为官之人,自是比旁人更了解朝中的局势,遂他一说出‘大皇子’三字,无论刘仲修还是其余三人皆身子一僵,刘仲修眯了眯眼,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耀文,若你追随大皇子行事,我们刘家只能与你们齐家一刀两断。”
闻言,齐耀文身子一颤,脸色发白,不明白岳父为何这般疾言厉色,瑟瑟道:“岳父……”
刘仲修神色阴翳,冷冷道:“如今朝堂时局不稳,刘家不参与皇储之事,倘若你们齐家为了成为皇商,跟皇室之人扯上关系,那么为父只能跟你断了关系。”
“岳父,可是大皇子……”
“为父只跟你说一句话,太子是谁,日后的天子便是谁,遂你心中那遥不可及的贪念,趁早死了心。”
齐耀文身子一颤,嘴唇发斗,喃喃道:“女婿明白了!”
“若你想在京中开个酒楼,为父定会为你斟酌,至于其他,为父无能为力。”
銮哥轻声道:“二姐夫,岳父这般说乃是为你着想,朝中……”顿了顿,淡笑道:“若你执意如此,不光刘家,我们三家也会跟你断了关系。”
“三妹夫,姐夫知晓如何做。”
魏廷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姐夫,不知大皇子派谁去苏州游说令尊。”
“这个……这个……”齐耀文脸色微红,低声道:“我爹并未告知我。”
魏廷茂点了点头,坐在一旁淡笑不语。
刘仲修斜了他一眼,果然是商贾之人,说话喜欢留一手,却不知此举惹其他三人心下不喜,日后怕是不会与他过多牵连。
唉!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到了祖父院子,院门口立着的小厮见到刘湘婉忙躬身揖礼,欣喜道:“六姑娘,您回来了?”
“祖父可在?”
小厮恭敬道:“在!在!”
刘湘婉点了点头,带着招娣进去,往日这般时辰,祖父定是在书房,遂主仆二人往书房走去,站在门口,只听她轻声道:“祖父?”
半响后,屋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门被飞快的打开,刘奎面带喜意道:“六姑娘,您回来了?”
“刘叔……”
“六姑娘赶快进去吧!老太爷在里面等您。”
刘湘婉含笑点头,抬脚走进去,只见祖父坐在棋盘边,对其福了福身,轻声道:“祖父。”
老太爷含笑道:“你来家了?”
“二姐来京,母亲送派人送口信与我,遂来府探望二姐,”刘湘婉话音一顿,又道:“孙女见无甚事,便过来陪您说说话。”
老太爷指着对面的位置,轻笑道:“坐吧!”
刘湘婉坐下后,看着黑白棋局,轻声道:“看样子,祖父要输。”
“此言错矣!”老太爷指着棋局,镇定自若道:“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如何,遂只要你身在局中,便不可轻乎大意。”
“祖父,可是有话跟孙女说?”
果然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一句话便明白其意,淡笑道:“这两日魏家可安稳?”
刘湘婉沉思片刻,轻声道:“除了婆婆被公爹禁足,再无大事发生。”不敢将她顶撞公爹的事说与祖父听。
老太爷拿着棋子的手一顿,诧异道:“三公主被禁足?”
“公爹已知晓婆婆的打算,将其禁足怕是为了断绝她与外面的联系。”
“魏松出手倒是很果断。”
“祖父,事关魏家上百口的性命,公爹焉能不胆战心惊。”
“在魏松心里,最在意的始终是宁远将军府。”
刘湘婉颔首:“祖父说的是。”
“六丫头,无论他跟三公主如何斗,你皆不可插手。”
“孙女知道,”刘湘婉拿起白子放在棋盘上,轻声道:“祖父,相公跟婆婆说已知晓她所图谋之事。”
老太爷虽‘咦’了一声,目光却紧盯着棋盘,淡淡道:“青墨此举怕是为了让她心神大乱。”
“祖父高见!”刘湘婉抿了抿嘴角,低叹道:“祖父,此事一旦东窗事发,除了相公,魏家所有人皆会受其牵连。”
“时也命也!”老太爷长叹一声:“三公主敢如此行事,定然想到此事的后果,既她不在乎儿女的安危,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长辈们的事,我们不敢置喙,可若因此牵连小辈,婆婆此举未免太过自私。”
“都是贪念!”老太爷淡笑道:“人活在世,知足常乐这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旁人皆叹息命运不公,可轮到自身又如何能看破。”
“祖父,也许唯有心境平和之人方知晓‘知足’二字的意义。”
老太爷轻叹:“如何不是?”神色一顿,低声道:“当年老夫也同青墨一般,习得一身武艺只为建功立业,所行之事皆被功名利禄,利益得失所迷惑,唯有垂垂老矣,回首前尘往事方知当年做过多少错事,走过多少弯路。”
“祖父……”
“老夫曾告诫过你,对你好的不一定是真的好,对你冷言冷语也并非心肠歹毒,有些人有些事要用心看,慢慢去想,慢慢去体会,切记不可冲动。”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声道:“孙女定时刻铭记您的教诲。”
话音一转,老太爷又道:“跟青墨相处的如何?”
刘湘婉脸色微红,低声道:“祖父,他待我极好!”
“如此甚好!青墨重情,只要你一心一意待他,老夫信他此生绝不会负你。”
想到昨儿故意说出‘寡妇再嫁’的话,刘湘婉抿了抿嘴角的笑意,轻声道:“孙女既嫁与他,自是要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让您操心。”
老太爷含笑点头“老夫许是没跟你说过,你跟你祖母脾性甚是相似,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看在眼里,让人摸不着头绪,猜不中所想。”
“祖父,孙女不懂,此话何意?”
未料,老太爷不答,轻声道:“六丫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你要知足,知道吗?”
刘湘婉脸色绯红的点头。
“趁着今儿你来家,老夫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刘湘婉轻笑道:“您可是相中宴哥与祉哥?”
“不错!”老太爷指着她,不住大笑:“果然什么事也瞒不住你这个鬼机灵!”
“祖父担心姨娘不肯?”
“你刚出嫁,你姨娘心中定然不舍,若老夫这时从她身边夺走宴哥兄弟俩,她虽不会说甚,可心里到底意难平。”
话音一落,刘湘婉起身,对其恭敬的揖礼,轻声道:“祖父,若不是因为孙女,您何须这般费尽心神。”
“你这孩子……”老太爷低叹:“你虽在老夫身边呆了三载光阴,却让老夫开怀不已,而这三年你时常让宴哥兄弟俩过来,意欲为何,老夫岂能不知。”
“祖父……”
“倘若他们哥俩在老夫身边长大,长大后便不会因庶出身份被人小觑。”
刘湘婉眼眶微红,低声道:“祖父,您为孙女诸多谋划,孙女委实不该隐瞒您心中所想。”
“六丫头不必自责,便是你不这般想,你老子也早将主意打到老夫身上。”
“祖父……”
“你出嫁后,这院子便空落落,老夫甚是不习惯……”老太爷声音一顿,淡笑道:“你爹众多子女中,除了嫡出的翊哥,便是你这两个弟弟让他极为上心。”
刘湘婉轻声道:“爹爹甚是疼□□哥。”再过几年宴哥便要搬去外院住,届时日日去太太面前请安,焉能不受太太的磋磨,爹爹如此打算怕也是利用祖父的身份,堵住太太的嘴。
“若老夫不同意,任旁人如何算计,老夫也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祖父……”
“同当年的你一样,宴哥很是得老夫的欢心!”
一句话让刘湘婉欢喜不已,神色激动道:“祖父……”似想起什么,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大伯母及大堂嫂那边……”
老太爷冷哼:“你大伯母不会说甚,至于你堂嫂吗?”眼睛一眯,冷笑道:“便是她心下不虞又如何?老夫决定的事,谁人敢置喙。”
闻言,刘湘婉弯了弯眉眼,轻笑道:“祖父,孙女明白怎么做。”
老太爷颔了颔首,轻声道:“既如此,安心陪祖父对弈吧!”
一个时辰后,刘湘婉从祖父院子走出来,便见魏廷茂大步而来,不由想起昨晚的事,脸色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目不暇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见此,魏廷茂飞快的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夫人,还生气呢?”
“你说呢?”
“胜败乃兵家常事,日后你赢为夫的机会多着呢?”
刘湘婉板着脸,恨声道:“好又遂了你的心!”
“夫人,为何这般说!为夫真真冤枉的很,昨晚若不是你先挑起挑衅为夫,为夫焉能应战,谁知你……”体力如此不佳!晚膳吃了甚多,依旧不抗折腾,不过三个回合就不住告饶,让她说甚便说甚,也唯有那时甚是乖巧,让他很是欣喜。
“你……你……你这人怎又胡说八道!”
魏廷茂将她拉进怀中,耳语道:“昨晚夫人虽体力不济,但到底比前两日要强上一些,”趁人不注意,咬了咬她的耳朵,轻声道:“昨晚夫人甚是勇猛,竟让为夫欲罢不能。”
“你……你……你不要脸!”
“确实!自打为夫娶了媳妇,这脸皮便厚的很。”
刘湘婉恼羞成怒的狠狠踩他的脚,恨声道:“日后在不理你。”
魏廷茂忙道:“夫人莫要生气,为夫错了还不成,下朝后,为夫便急忙忙的回府,方被告知你回了娘家,于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看在为夫对你情深意切的份上,不要生为夫的气,可好?”
刘湘婉刚要开口讽刺他,就见刘奎走出来,躬身道:“老奴拜见六姑爷。”
魏廷茂回以揖礼,淡笑道:“刘叔,”瞥了眼刘湘婉,轻声道:“夫人,为夫寻祖父有事要说。”
刘湘婉点了点头:“我去姨娘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