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还在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应该没事吧。”
陆士仪大笑,“没事,你青桃姐姐在的时候也吃的多,多吃身体好啊,放心,我都养得起!”
绿梅拿出一个盒子来,从里面取出银锁片,“夫人,这是庐州的老太爷送过来给小小姐。”
陆士仪拿着银锁片看了看,道:“这是廷璇祖父的心意,先收起来,等她大一点了再给她。”
绿梅撇撇嘴,不满道:“老太爷也太厚此薄彼了,给后院那位菁姨娘的是金锁片,到了小小姐这里就是银的了,一块小小的金锁片又能值几个钱啊!”
陆士仪闻言,也有点生气,“生儿弄璋,生女弄瓦,哼,他们怎么不直接送块瓦片来呢,岂不是更省事吗?”
从舍不得给金珠备嫁妆的事情来看,陆士仪就知道宋家父母轻视女儿,她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没想到他们连面子情都不顾,一金一银,不就是说廷璇比不上廷英吗?
虎儿道:“我有个小弟弟,我爹妈待他比我们姐妹都好,从来不让他干活,有好吃的都紧着他,真是没意思极了。”
晚上睡觉时,陆士仪拿出一本诗经给宋淮,“给我念诗吧。”
宋淮看了她折好的那一页,脸上有些尴尬,忙翻到另一页,陆士仪说:“别啊,就念这首。”
宋淮只能硬着头皮念起来,“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载寝之床…乃生女子,载寝之地…”
陆士仪气得捶床,“真气人,廷璇比起廷英来到底差什么,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她将银锁片扔给宋淮。
宋淮接过银锁片放在柜子里,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来,“这是我给廷璇的,别生气,爹娘年纪大了,一时想不通也是有的。”
宋淮哄了她很久,她才开颜,后来再一想,宋父宋母反正不与他们住在一起,没必要为他们生气,果然是生了孩子,容易让人脾气变得急躁,这样可不好,陆士仪决定每天晚上抄抄佛经,修身养性。
开封府衙后院,菁娘得知宋家送来的锁片,男女不同,面上忧虑重重,“这下子二夫人那边肯定对我有想法了。”
宋渭安慰她,“没事,男女本就是不一样的,廷英以后读书做大官能为宋家光宗耀祖,一个丫头能顶什么用。”
菁娘问道:“你东京的房子收拾好了吗?过几日我带着廷英搬过去。”
“爹在信上说了,让把廷英送回去教养。”宋渭犹豫了半响说道。
菁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不,不能让廷英离开我。”廷英是庶子,回到老家,天知道别人会怎么对他。
宋渭很为难:“菁娘,你一向都很明白事理的,爹说廷英得由嫡母教养,日后才能堂堂正正做人。”
菁娘身子一软,宋渭扶起她,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菁娘道:“夫君,廷英这么小的孩子,稍有不慎,就会丧命。我在李参政府上伺候过参政夫人,参政夫人对待妾室极妾室之子就是面甜心苦,我没有说大夫人不好的意思,只是很担心廷瑞。”
她这一说宋渭也警惕起来,他也曾听同僚抱怨过家中妻子不贤,对待妾室与庶子不好,廷英这么小,出了事很多人都只会觉得是意外,而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上来,这样看来,廷英确实不能送回去。他说:“这样吧,我给爹娘写一封信,就说廷英身子弱,大夫说受不得舟车劳顿,要留在这里休养。”
菁娘破涕为笑,“夫君,你真是疼爱廷英。”
宋渭带着菁娘母子去了东京,绿梅觉得清净极了,笑道:“后院的廷英少爷爱哭,一天到晚哭个不住,我们小小姐听到他的哭声,也跟着哭,现在安静了,小小姐也不哭了。”
廷璇的出生仿佛是带着好运来一样,宋淮在开封县任满三年,境内百姓安居乐业,讼纷少了很多,政绩突出,被提拔为开封府推官,掌治刑狱,任命下来,举家搬迁到东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弄瓦的瓦,有人解释为纺锤之类的,也有人说是瓦器,反正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我这里写瓦片,有调侃的意思,大家不要太考据。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载寝之床…乃生女子,载寝之地…出自诗经。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69章
在开封县住了三年, 一时要搬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陆士仪带人收拾了三天才把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打包好。
绿梅望着院子里的葡萄藤与石榴树,惋惜道:“夫人, 这些都是刚来这里的第一年, 您与大人亲手载的,去年还结了果子,又甜又大,只可惜不能带走了。”
陆士仪笑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只希望后来的人能喜欢这葡萄藤与石榴树。开心点, 咱们就要回东京城了。”那才是她长大的地方, 熟悉而亲切,在陆士仪眼里, 哪里都不必上东京城。
虎儿没去过东京城, 好奇地问道:“东京城好玩吗,听说特别热闹?”
绿梅回道:“那是当然,天下脚下, 东京可是大梁最繁盛的地方, 哪里都比不上它,好吃的好玩的数之不尽,节日里, 红男绿女往来不绝,最热闹的要数上元节,满城都挂满了灯, 御街上天天都有艺人表演。”
虎儿满是向往之情,陆士仪道:“等咱们回了东京,让绿梅带着你好好逛逛。”
虎儿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多谢夫人!”
绿梅打趣道:“你也该谢谢我才行!”
“谢谢绿梅姐,我给你纳双鞋穿。”
几人正在说笑打趣,门房过来禀告:“曹姑娘与高娘子过来拜见夫人。”
陆士仪道:“请她们进来吧。”
虎儿一脸懵然,“高娘子是谁?”
绿梅拍拍她的头,“笨啊,高娘子是青桃姐,她原姓高。”
青桃与曹桂花走进来给陆士仪行礼,陆士仪让她们坐下,两人坐在陆士仪面前的凳子上。
青桃道:“夫人您要回东京了,青桃特地来给你送行。”陆士仪还了她自由身,她现在开封县开脚店,生意不错,日子很过得去,于是便与新砚决定就在开封县定居下来,两人都不回跟着东京了。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日后有空,可去东京城探望我。”陆士仪叮嘱道。
青桃心里一阵难过含泪点了点头。
陆士仪问曹桂花的打算,曹桂花道:“我在开封县过得也挺好的,有手有脚不怕养活不了自己,今日随着青桃姐过来,也是为了给夫人送行。”她拿出一个小包裹来,“这是我给小小姐缝的一些小衣裳,夫人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衣服针脚细密,是花了心思做的,陆士仪收起来,“我很喜欢,多谢你了。”
曹桂花脸上露出笑容来,“夫人喜欢就好。”
此番搬家,陆士仪收拾出许多东西,带不回东京,她让青桃与曹桂花挑些用得上的,两人挑了一些,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了。
绿梅说:“青桃姐自嫁人后就越来越拘谨了,以前咱们几个说说笑笑的多好。”
“她已经嫁人,以后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与我再没有什么关系了,自然不能用原来的态度来对待我,以后你嫁人了也差不多。”陆士仪笑道。
绿梅连忙摆手,“啊,那我不嫁人,我不要离开夫人,或者我嫁人也行,我就嫁府里的人,到时候还能跟在夫人身边。”她并不觉得有个自由身有什么好的,夫人对她好,待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比出去强多了。
……
回东京后,陆士仪与宋淮暂时住在陆府,这可把王夫人喜坏了,道:“仪儿,现在这样可真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还有廷璇,咱们府里又热闹起来了。”
陆士仪有些犯愁,“我是想一直住在府里陪伴爹娘,可是子平他有自己的应酬交际,同僚往来,知道他借住在岳家,不太好。”
王夫人笑道:“那就说是暂住嘛,你们再重新找住的地方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找到合适的。”
当年给三姐妹备嫁妆时,因郭昭、宋淮都各自有住的地方,因此陆观与王夫人就没有为陆士仪与陆士柔准备东京的宅子,只给陆士柔准备了。
陆士柔道:“娘,要不让三妹与妹夫搬到我那栋屋子里去住吧。”
陆士仪忙说:“你的那栋屋子已经租出去了,再收回来很麻烦,东京城房屋多,我们或租或买也不难。”
王夫人问道:“子平的兄长在李参政府上做事,也住在东京吧?”
“嗯。”
王夫人想了想,道:“那你这房子还是先别买了,买个小院子住委屈了你,买大了,宋家还没有分家,子平的兄弟去住,你的公婆过来也去住,到时候够你麻烦的。先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再说,陪陪我与你爹,如果子平真想搬出去,你们先租个房子住。”
陆士仪回到了娘家,就仿佛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她每天用过早膳就抱着廷璇去王夫人的正院,陆士柔也在,两姐妹像从前那样读书下棋作画,陆士柔很喜欢孩子,照顾廷璇很用心,陆士仪有时候就直接让廷璇住在王夫人或二姐处。她与闺中密友往来,经常与周婉、许惠、王幼玉等人设宴作乐,一点烦恼也无,每天都快活极了。
某日,陆观与宋淮翁婿俩出门了,彭安过来拜访,王夫人道:“这可不巧了,你父亲出门了。”
陆士仪对彭安很好奇,这些年来,她所接触的人大多都是文人,难得见一个武人将军,她听陆观说过彭安的事情,于是道:“我想见见这位彭将军,爹说他做过行侠仗义的游侠儿呢,不知道是不是那种骑马执剑,在江湖上行走,武艺高强、行事放荡不羁的侠士?”
陆士柔笑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他看起来也只是普通人而已,只是他自小父母双亡,无人管束,行事才会全凭自己的心意,可在行伍十多年,性子早与过去不去,什么游侠都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
“二姐你倒是对他很了解嘛。”陆士仪随口说。
“没有,我只是知道一点。”陆士柔连忙否认。
彭安走进来,向王夫人行礼,陆士仪姐妹俩站起来给彭安回礼,陆士仪打量彭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有一种西北人特有的粗犷豪放。他对王夫人恭敬有礼,道:“看到三小姐,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了。”
王夫人有同感,对女儿说:“士仪,那时候我们再渭州,你小小的一团,刚开始学说话,彭将军还曾骑马带着你玩。”
陆士仪仔细想了想,“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还小嘛,你二姐才五六岁,怕是也不记得了,你大姐年纪大一些,应该有印象。”
陆士柔端坐着,微微低着头,其实她是记得的,在渭州的那两年,彭安偶尔过来,他穿着粗布褐衣,身上还挂着一把刀,陆士柔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心里害怕极了,因此虽然年纪小,反而却记住了。
彭安与王夫人、陆士仪说话,有时候目光落在陆士柔身上,这个女子温婉内向,与她三妹疏朗的性子截然不同,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娴静地坐着,听众人说话,但心细如发,细心照料众人,吩咐侍女端茶倒水,给客人上点心。
过了不久,陆观与宋淮回来,彭安跟着他们去书房叙话。陆士柔吩咐人去备午膳,特地吩咐多做一些牛羊肉的菜。
王夫人笑道:“咱们家的饭菜这么好吃,怨不得彭安常常过来。”
陆士柔道:“爹很看重彭将军,两人投契,彭将军过来爹也高兴些。”
陆士仪问道:“他常来我们家吃饭,那他的家人呢?”
“他在秦州时娶过妻子,难产过世了,之后他就没有娶妻了,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家人管他。他现在出任枢密副使,得皇上看重,位高权重,再娶一房妻子也不是难事,可能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吧。”王夫人道。
男人不同于女人,他没有妻子,但不一定女子,东京城里秦楼楚馆不少,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去。
陆士仪问道:“我看爹最近一段日子忙得几乎见不到人,他在忙什么?”
王夫人道:“好像是关于辽人的事情吧。”
王夫人说的没错,陆观等人在书房就是在讨论辽国与女真族交战的事情。大梁每年给辽国输入岁币,来换取和平,再加上辽人多次内乱,虽然平息,但辽国元气大伤,而且新继任辽帝统治荒诞,吏治腐败,早已经不是曾经强大的辽国。
辽国北边,生长在白山黑水之中的女真部落崛起,在其首领的带领下,女真各部统一,建立金国,共同对抗辽人。
金辽交战,本来势均力敌,但因辽国又发生内乱,辽帝的叔王起兵造反,给了金人可趁之机,一路攻克到辽国上京。
如今辽帝派人向大梁求助,请求大梁派兵协助。这事在朝堂上争论不休,有人主张拒绝辽人的请求,还可趁此机会与金人结盟起兵攻打辽人,收回被辽占领的燕云之地。持这种想法的人在朝堂上占绝大多数,皇帝也心动了,高祖皇帝建国时,未曾收回燕云之地,抱憾之极,皇帝想建立光复燕云的丰功伟绩,让后人瞻仰。
然而陆观与彭安等人却持不同的看法,彭安更是说:“与强金为邻,难道好于与弱辽为邻?”
陆观也是愁眉不展,“金国是虎狼之国,根本不可相交,金帝所图绝不仅仅只是辽国。”
宋淮道:“岳父与将军上书皇上,皇上置之不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陆观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下来,“我打算进宫面见皇上,就算舍下这顶官帽,也要尽力说服皇上。”
宋淮官小位卑,进不了宫,彭安道:“陆公,我与你一同去太极殿面圣,。”
作者有话要说: 与强金为邻,难道好于与弱辽为邻?出自邓洵武。
划重点:这只是一本小言,因此在政治、战争方面我写的比较粗糙简略,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宋辽金之间真实的战争其实是很复杂的,真写清楚这就不是一本小言了。为了屡清这些,我最近依然在读宋史(虽然憋屈但还是要看啊,打算之后看看汉唐史让自己舒服点)